作者:闻檀
还没等昭宁说话,白鹭从红螺身后探出头,看到那许平,却是大受刺激的模样,大喊着:“红螺姐姐,是他要杀我,是他!红螺姐姐快带我回去!”
谢煊心里一沉。这位护卫过蒋横波的中年男子,在场恐怕只有他才见过。白鹭却一见到此人,就能说出是被他追杀的,白鹭的话……恐怕真有几分可信!
他立刻皱眉追问道:“白鹭,是他追杀的你吗?”
白鹭慌乱道:“他……他说要替姨娘了结了我!”
若真是如此,恐怕方才白鹭说的,也是句句属实的。谢煊冷着脸,看向许平:“你老实说话,究竟帮着横波做过什么?”
许平眼珠子乱转,樊星则冷笑道:“事到临头了,你还心存侥幸不成!”说着手上一使劲,那许平疼得顿时额头遍布冷汗,想起了刚才受到的折磨和威胁,这两个从军中出来的女子,手段当真是毒辣极了,他又惯常是受不得痛的,顿时惨叫道,“郎君!是我……蒋姨娘的确吩咐我去解决白鹭!旁的、旁的再没有了!啊!”见他没有完全说实话,樊星手下再一用力,几乎快生生拧断他的拇指。
他又痛叫了一声,才说:“还有,姨娘曾让我……让我准备能用在生漆中的毒药,说是,是要无色无味,不能被人察觉!”
竟当真如此,蒋横波竟真的想杀白鹭灭口,也真的存了心思,想要毒害阿婵!谢煊即便是再不可置信,在许平这等蒋横波的心腹如此说话下,他也不得不信了!
谢煊冷冷地看向蒋姨娘。只见一向能言善辩,伶牙俐齿的她,此时竟也是脸白如纸。他问道:“蒋横波,你是否当真试图谋害阿婵,还要派人追杀白鹭。此时认证俱在——你自己说清楚,究竟是为什么?”
谢昭宁听到这里,嘴角轻扬。这许平是蒋姨娘的心腹,做事情也一贯是干净利落的,可此人却有十分致命之处,便是极度怕疼,也怕受刑。方才上来之前,她便让樊星等二人威胁过他了,倘若他不说实话,下去便要受一受分经挫骨之刑。此人果然一一招来。
蒋姨娘嘴唇颤抖,看着谢煊怀疑她的冷漠目光,心中一阵阵的难受。她仍想负隅顽抗,才道:“郎……郎君,妾身让许平杀白鹭,只是怕这白鹭日后乱说,会坏了大娘子的名声,妾身才这般做的!妾身的手段许是有些过激,但却是为了大娘子考虑的!”又说,“那……那生漆中的毒药一事,妾身的确是让许平准备过毒药,可却是因库房中蛇虫滋生,啃食家具,妾身是想用生漆涂抹了家具防止虫害,绝非想以此来谋害姐姐啊!”
那些家具已经被蒋姨娘私下悄然换过,谢昭宁是绝对找不到蛛丝马迹的!
谢景听到这里,纵然觉得蒋姨娘的解释有些牵强,却也还是想要保下蒋姨娘,若是蒋家真的起复,而蒋家背靠的大家族几乎可以比肩顾家,那保下她对谢家绝是有大好处的。
他对谢煊道:“既是如此,我看横波的确有些错处,白鹭被杀许是真的,但白鹭说的话能不能信也未可知。何况如今也查不出这样的家具来。不如今日之事便都算了吧!横波没有错,那二人对昭宁的证词也是不实的!如此,便都罚了她们二人思过罢了。”
谢昭宁听此更是冷笑连连。她知道堂祖父如此和稀泥并不是糊涂,他不仅不糊涂,他就是人精!他不过是想着保下蒋姨娘,便能与蒋家背后的势力交好罢了。现他们还并不知蒋余盛起复的官职已经定了,若是知道,恐怕是更了不得吧!
而且蒋姨娘的说法也实在是太可笑了,为她考虑才去杀人?
为她考虑?蒋姨娘自尽在此便是最好的!
谢昭宁笑道:“父亲、堂祖父,女儿还有一个人要请上来。一切等你们最后听完她的说辞,再做定夺吧。”
这个人,这一刻,她已经等了许久了。
昭宁对外面道:“带上来吧。”
随即樊月又带着一个中年女子进来,这中年女子穿着件檀香色的褙子,头发只是勉强梳好,并未戴任何首饰,面容不时闪过惊恐。看到这名中年女子,蒋姨娘更是面孔煞白,甚至身形都有些摇晃了。比方才见到许平的时候,神情还要惨淡许多!
她几乎不能掩盖自己的神色,不可置信地看向谢昭宁。
怎么可能……谢昭宁怎么可能会把这个人找到!她穷尽四个月,也未曾在钱塘把这个人找出来!当时她便知道,此人若是一直活着,她永远是不心安的,永远都是惧怕的。而今日,这个人被谢昭宁找出来了,她将这个人找到了!为什么!
谢昭宁看到了蒋姨娘的不可置信。她也知道蒋姨娘在想什么,
这个人并不是她找到的,她隐约猜到了当年的真相,也派人去寻,但却并没有找到此人的下落。这人是姜焕然替她找到的,钱塘本就是姜焕然的外家,且他这个人又智多近妖,谢昭宁也并不知他究竟是如何把人找到的,但只写信告诉她,她派出去的人不仅没找到人,还差点打草惊蛇,他是从一群人手里把此人救下来的。信末尾还说:从此他对不起她的事便勾销了,甚至她还欠了他的,不过也不必谢。
谢煊看着那中年妇人,只觉得眼熟,眼熟极了,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不过片刻之后,他突然想了起来:“你是刘姑,是蒋横波曾经的保母刘姑?”
谢昭宁顿时看向谢煊。父亲竟也认得此人!
那中年女主刘姑对着堂中众人一屈身,“回禀郎君,正是奴婢,想不到您还记得我。”才又对蒋横波笑道:“姨娘,您也想不到吧,我竟还能活着?当年我知道您这么大的秘密,您心里放心不下想要除去我,想了这么多手段来害我,却不想我能活到今天吧?而您的那些秘密,我将一点都不保留,今天都要悉数说出来!”
刘姑说完,蒋横波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恐惧,她突然怒道:“住嘴,你不许说!不许说!你敢说我便真的杀了你!”
第73章
但是刘姑如何会管她, 她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光。看了看不远处的谢昭宁,又看了看旁边的谢宛宁,对谢煊笑了笑道:“郎君, 您知道当年的事吗?”
谢煊轻一皱眉,并不知刘姑指的是什么,只是问:“当年?你指的是当年的什么事?”
刘姑就道:“当年蒋家没落,姨娘来求见您,您却没有见她的事。那时候您十分绝情, 虽与姨娘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 却并不肯帮助姨娘, 也不肯娶姨娘。”
谢煊听此, 深深地皱眉道:“当年蒋家出事时, 我去了余杭读书, 根本未曾在家中,也不知她来求过我。至于娶——”谢煊顿了顿, 他和蒋横波当时是有些情愫,但那是青春少艾的男女正常的倾慕, 他从未越过雷池一步, 也未曾对蒋姨娘许下盟誓。何以说得上什么娶不娶的话。倒是后来,他才从母亲那里知道, 原来他与姜氏竟有着指腹为婚的婚约, 只是姜氏的母亲去了,他才多年不知。姜氏才是他该娶之人。
但是刘姑并未等他说,而是继续道:“不过这倒也不重要。当时蒋家毕竟受挫, 姨娘去哪里求人都没有结果, 您没有娶她,姨娘心里自然生气。当然姨娘最恨的, 却还是要数姜家了——”
谢煊有些不解,姜家?他知道姜家和蒋家是有旧的,甚至两家的父亲曾经很是交好。但是蒋姨娘为何会恨姜家?
谢昭宁则垂下了眼帘。
刘姑继续笑了笑:“当年在顺昌府,姜家和蒋家是关系最好的,甚至还一起举办龙舟赛呢!蒋姨娘和夫人也被并称为顺昌双碧。只可惜,当时蒋姨娘的父亲因贪墨下了狱,她去求姜家帮忙,姜老太爷却只给了她银钱便打发了她,甚至不肯提供微末的帮助。蒋姨娘本就心凉,然后又得知,您竟然同姜氏定亲了,是她从来都看不起也不屑的姜婵。她如何能不生气,如何能不嫉妒,如何能——不恨你们?”
蒋姨娘听到这里,双眼已是失了神,纤手将手中的汗巾紧紧地拧住。
谢煊道:“你究竟要说什么?这些事,和今日之事有什么关系?”
谢昭宁这时候轻抬起头道:“父亲莫急,等刘姑把话说完吧。”昭宁转向刘姑,“你便继续说吧。”
刘姑才继续道:“那时候蒋大人还生死未卜,谁也不知究竟如何。姨娘为了能凑些银钱给蒋大人打点,便同以前爱慕她的一个顺昌府的富商在一起了,还生下了那富商的孩子,是个女孩——只是她并不喜欢那富商,又不喜欢自己外室的身份,便抱着孩子离开了,奴婢也随着姨娘一起离开。但就是这个时候——”刘姑露出些许怪异的笑容,“她在庆州遇到了带着大娘子去寻医的老夫人,那时候,大娘子也才半岁,同她与富商生的女孩一般的大。”
她说到后面,声音开始意蕴深长了起来。
“刘姑——”蒋姨娘猛然出声,声音尖利,“你住嘴,住嘴!”
听刘姑说到此处,谢煊突然有了个什么预感,或者说一个极度荒谬的猜想,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目光沉沉看向刘姑:“你说下去!”
刘姑看了看蒋横波的惊慌失措,又接着道:“蒋姨娘瞧着老夫人怀里的大娘子,心里滋生的恨意到了顶峰。本来,她才应该是郎君的夫人,她的女儿才应该是谢家的嫡长女,可现在她以外室的身份奔波在外,这一切都被姜氏和姜氏的女儿占了去。所以当她知道党项人的军队正在外面作乱的时候,便用巧计将他们引向了老夫人下榻的庙舍。蒋姨娘当时没有多想,她只不过是想让大娘子死——”
此时,在门房处得知昭宁竟是真的从阁楼上跌落下去的姜氏,心急如焚地坐着马车直接进了东秀谢家,到了正堂的夹道之外。急急地下了马车,就要朝正堂奔过去。
她下马车的时候差点一滑,白姑胆战心惊地将她扶住,道:“夫人,您当心一些!”
姜氏焦急得很,朝着正堂张望,“都这时候了,您还管这些,快同我一起去看看昭宁是否要紧才是!”
又回头问那领她们来的仆妇:“大娘子在正堂?”
那仆妇低垂着头,眼睛一转,听到姜氏问她,抬头道:“自然在的,奴婢随您一起过去!”
三人急急地走到了正堂外的走廊,姜氏正欲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她走近了一步,从门缝中看到昭昭并无大碍,面无表情地立在一旁。正堂的上方坐着谢煊,谢景,蒋姨娘和谢宛宁站在一旁。
她才刚略略放心一些,就看到一个仆妇打扮的陌生中年妇人,正在说话。
刘姑继续道:“姨娘的设计下,老夫人不得已往回逃。而大娘子却被两个仆妇保护着往西北逃去。这时候,姨娘捡到了大娘子遗失的那块谢家的玉佩,她有了个极疯狂的主意,她想让自己襁褓中的女儿,顶替谢家大娘子,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而她自己,则先以侍妾的身份进入谢家,陪伴自己的女儿长大。不过她也知道,半岁的女孩儿毕竟已能看出差别,便将自己亲生的孩子,让奴婢带着,在农家足足长到了三岁——一切都设计好之后,她引来了姜婵,让她找到了自己所谓的,亲生的女儿。”
姜氏听到这样的一段话,浑身一震。里面在说什么……?
刘姑冷笑着道:“郎君,您猜猜这个人取您女儿的位置而代之的人,是谁——”
不必她说,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了谢宛宁,而谢宛宁颤抖地后退了一步,看来她自己也并不知道真相,不知自己竟然是蒋横波与别人亲生的女儿!蒋横波……竟然是自己的生母!
她茫然又惊慌地望向蒋横波,可蒋横波却移开了目光。
门外听到此处的姜氏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听这个仆妇的意思,难道说……难道说是蒋横波蓄意让昭宁与她祖母失散,再用自己的女儿来顶替昭宁的身份,此女就是谢宛宁。而她、她也步入了蒋横波的陷阱之中,竟把谢宛宁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带回了谢家!
姜氏的脸色发白,只觉得极其的难受和恶心!她自己的女儿,被设计着流落西平府,在西平府饱受磨难长大。与此同时,谢宛宁却在谢家,被她和谢煊捧在手心,受尽宠爱地长大了,养成了一个真正的名门闺秀。
蒋横波——枉她平日竟觉得蒋横波谦卑良善,没曾想她竟如此恶毒!
姜氏气得胸口起伏,只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一旁的白姑也听到了,她更担忧姜氏的身体,劝道:“夫人,咱们还是回去吧!”
但如此关头,姜氏怎会肯听!
屋中刘姑说完之后,谢煊气得手都在抖,霍地站了起来,一步步地走向蒋横波,声音低得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她说的——是真的?是你刻意让昭宁失散,让你和别人生的野种,来取代昭宁身份的?”
他一向觉得她良善,觉得她对姜氏恭敬,对昭宁也好,还曾劝昭宁要相信她,要容忍她!却没想,她竟然如此的歹毒!而如此歹毒之人,他竟错信了二十年!
谢景也是万万没有料到,蒋横波竟然有如此荒谬、恶毒的算计。这等毒计的确也超过了他的容忍范围,到了这一步,他就是想说也说不什么出来了。
谢昭宁听到这里,闭了闭眼睛。饶是她已经在书信里看过一遍真相,知道自己的前世今生这般的命运,是被蒋横波算计的,是她向母亲、向父亲报仇的工具,但饶是如此,当她再次听到的时候,心里仍然是惊涛骇浪,这短短几句话,就这么决定了她的一生!
而前世所有人,包括父亲,包括母亲,都在蒋姨娘的算计之中,稀里糊涂地过了一世。到现在,所有人终于都知道了真相!知道了从十六年前开始,一切就已经在蒋姨娘的算计之中了!
蒋横波看着谢煊的眼睛通红的眼眶,透着浓烈的憎恨和不可置信,知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枕边人竟如此恶毒,自己竟步步都在被她算计。以前谢煊相信她,她靠着谢煊的信任才在谢家站稳了脚跟,她现在的一切都是谢煊给予的。当谢煊厌弃了她,她就是大势已去。谋害姜氏,还亲手策划了抱错孩子一事,这两条哪一条都足以让谢煊可以直接杀了她!
蒋横波心中惨然,看了看站在对面愤怒的谢煊和谢承义,以及对着她时满脸冷漠的谢昭宁,他们才是一家人呢。她收回目光时,从门缝之中,隐约看到了姜氏的身影,姜氏过来了!
她眼睛微眯,这是她毒计的最后一步。
本来,她是想让姜氏过来看谢昭宁被谢煊厌弃处罚的,但似乎这样也行。
蒋横波大笑出声,不复往日的优雅平和,她听到自己清晰而冷静地说话声:“是的,的确是我做的,但是谢煊,你没有错吗?姜婵没有错吗?当年我们青梅竹马,你为何背弃我不娶,不就因为我家道中落吗!我们蒋家与姜家是世家,我蒋家落难了,她姜家凭什么能独善其身?姜婵更是个蠢货,她有哪点比得过我?从学识到容貌,我什么不比她强,你为什么要娶她,不就是当时姜家势大吗?我凭什么不能报复,凭什么——”她的语气开始透出浓浓的怨毒。
随即她冷笑着继续说:“姜婵有多愚蠢,她捡回宛宁,便真以为宛宁是自己亲生。对宛宁好极了。后来姜远望又把谢昭宁送了回来,我便让芷宁去接近她,引诱她做恶事,这样宛宁就无辜了。姜婵便能蠢到真的相信谢昭宁做了那些恶事,可怜谢昭宁小小年纪啊,爹不疼娘不爱,就连亲哥哥都误会她——”
蒋横波说到这里,就连谢承义的身躯都在颤抖,浓浓的愧疚和悔恨淹没了他。他看向前方不远处,那个孤独而荏苒的背影。她永远那样站立着,仿佛蒋横波的话根本不影响她。
而谢煊想到从前,自己竟然因为一个野种,蒋横波和别人生的用来取代他亲生女儿的野种。就去冤枉,去不信任自己的亲生女儿,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受了这样多的委屈,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他的心脏击垮。他连去看谢昭宁的勇气都没有。
门外的姜氏更是如此!毕竟谢宛宁是她亲手抱回来的,毕竟她也没有相信昭昭。她作为一个母亲,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儿,反而也曾不相信她!让小小的她四面楚歌,在这个家里无人可信!可她是母亲啊,是本该给昭昭遮风挡雨的母亲啊!她却都做了些什么啊!
养大了仇人的女人,却把自己亲生的女儿放在一边不信她,让她明明回来了,回到了亲人的身边,却还是孤苦无依。
一想到这里,姜氏只觉得浑身都疼了起来。一股火焚般的悔痛从心底焚烧而起,让她紧紧地揪住了衣袖软滑的布料,用力得指甲盖都在发白!
蒋横波此时已是不管不顾了,她知道自己这次是逃不过了,就算谢煊还会放过她,谢昭宁如此狠毒,定不会轻易放了她!
她暗中对自己身后的女使白枫比了个手势,随即继续说:“所以最妙的就在此处了,我不仅要让姜婵亲手养大宛宁,我还要让宛宁亲手杀她。而姜婵自己都会认为宛宁百般的好,自己的亲生女儿百般的不好,谢昭宁即便回来了,她也只会觉得这世间当真没有人爱她,所有人都在误解她,且她永远都不明白为什么——所以你们何必怪别人,最错的就是你们自己!是姜婵自己把宛宁抱回来的,是她自己把宛宁当成亲生女养大的,是你们自己——不信任谢昭宁!”
门外的姜氏听到这里,脸色已经是惨白了,深深的自责笼罩了她。最错的就是自己,是啊,最错的就是她自己。是她抱回了谢宛宁,是她一开始不相信昭昭。是她让她可怜的昭昭流落在外多年,她可怜的女儿还这么小,却要经历如此多亲人的不信任,孤立无援——这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而正是所有人都失神的这时候,白枫趁机缓缓地绕到了谢昭宁身侧的梁柱旁,此时众人竟都是心神大乱,注视着蒋姨娘,并无人发现她的动作。
白枫握住了藏在袖中的匕首,随着蒋横波最后一句话结束,骤然之间便朝谢昭宁的身上刺去!
站在昭宁近旁的谢承义先看到一道银光闪过,立刻大喊了一声:“昭昭小心!”
但事发突然,谢昭宁回头只看到白枫被谢承义踢得撞在了梁柱上。谢承义突然扑过来挡在她身上,她被扑倒在了地上,幸而地上铺了绒毯并不疼,她惶然失神,还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抬起头只看到兄长和母亲相似的英俊眉眼,兄长紧皱的眉头,兄长骤然之间苍白下来的脸色。
她刚想问:哥哥,你在做什么?
然后紧接着,她就看到血一滴滴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的手臂上,滴滴答答。谢承义今日穿着的藏蓝色的长袍的左肩,已经被血染成了深紫色。
谢昭宁伸手去接,发现血越来越多,而谢承义的肩背上露出一把古铜色柄的匕首。她骤然之间瞪大了眼。她这才意识到,方才白枫竟是要对自己下手,谢承义救了自己!
谢承义缓缓地抬起手,好像像摸一下她的头发,似乎疼痛使得他眉头紧皱,手也不能举起来,他就有些吃力地笑了笑,道:“昭昭……哥哥算不算是……”他顿了顿,“算不算是护了你一回?”
谢昭宁怔了怔,她想起了那日,母亲问她想要一个弟弟还是妹妹的时候,她说‘因为哥哥从来没有护过我啊’,原来那时候谢承义就在门外,他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他一直记得!
昭宁的眼眶猝然红了,手抖得不成样子,她想起了前世的谢承义,想起前世到最后与她相依为命的谢承义,想起了被人打死在御街上的谢承义,怀里还放着一根要送给她做生辰礼的玉簪子。想到他前世死都死得如此孤寂,而他临死前,她都没能见他一眼。
她以前总是觉得,这个兄长不是她前世的兄长,可是现在,她看着谢承义几乎是半身子的血,看着那匕首差点要废了他的胳膊。觉得他们的身影重合了,她的哥哥回来了。
她泪眼模糊,张了张嘴,听到了自己嘶哑的声音说:“哥哥,算的……算的!”
谢承义才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知道,昭昭终于原谅了他,那么背部剧烈的疼痛,便算不得什么。他是哥哥,本身就要护着妹妹,这都是他该做的。
在白枫突然想要对昭宁下手之时,谢煊和谢景便朝着谢承义大步走过来。谢煊查看谢承义的伤势,发现谢承义伤处倒并未伤到内脏要害,并不会有性命之虞。可那刀深深扎入肩胛骨之下,不知是否会伤及胳膊落下残疾……义儿可是以武入官的,怕影响了他的仕途!谢煊一阵担忧与愤怒燃烧,让樊星樊月立刻把白枫押住,他冷冷地回过头看蒋横波。
白枫动手,自然是蒋姨娘的授意!她竟害昭宁不成,现在还想对昭宁下手,竟还害了义哥儿!方才知道真相,已经让他无比的愤怒,现在蒋横波竟当着他的面,都敢暗中示意白枫动手,已让谢煊愤怒到了极点,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声音:“蒋横波——你竟如此的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