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露采采
谢老夫人闻言,气得愈发?狠了, 她指着韦夫人道:“一片好心?,你……你怎有脸皮说这种话?咳咳咳……且不提铭瑄那一院子的通房妾侍, 只说他半年前方才病逝了第?三任正妻,你教他歇歇罢,别来打我芊娘的主意!芊娘的婚事我已经定下了!你死了心?罢!咳咳咳……”
韦夫人见苍白瘦削的谢老夫人气成这般,怕她本来便有伤病,再气出个好歹,忙忍泪上前轻拍她的后背,顺气道:“姑母莫动?怒,若这件亲事您觉得不妥当,只当侄媳今日什么都不曾说过,只是来陪您聊聊天,话了话家?常……”
谢老夫人厌烦看她一眼,缓缓躺下阖眸假寐,不再置一词,摆明了在?向她下逐客令。
从前韦夫人便知晓,谢老夫人甚是疼爱养在?身旁的谢芊。
但韦夫人没有料到,谢老夫人竟疼爱谢芊疼爱到这般地步,将来谢芊在?夫家?后宅的方方面面都谋划得周全。
自己的独子如今身居高位,虽有克妻之名,但也不过是些风言风语,上门?说媒的人家?照样门?庭若市。
但饶是韦家?如何富贵显荣,到底远不及权势煊赫,烈火烹油的谢家?,将来谢老夫人百年后,韦家?不愿失了这门?姻亲。
听闻谢家?几位姑娘近来在?相?看,韦夫人便动?了心?思,原本她以为,凭儿子铭瑄如今的官职,谢芊不过一个庶女,谢老夫人听到这门?婚事,定会喜不自胜呢。
韦夫人讨了个没趣地离开寿安院,心?绪复杂地想?,看来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
……
掌灯时分。
韦夫人已经离开有一会子,嬷嬷瞧着倚在?床榻石青引枕闭目养神,恹恹面容上难掩厌烦的谢老夫人,上前为她按摩双腿。
忽地叹了口气,谢老夫人睁开眼眸,神色复杂道:“如今韦家?六郎是不行了,长房前脚来说亲,后脚便将芊娘许给了韦家?四房,今后便是结了亲,成了那韦六郎夫妻伉俪的结发?妻子,芊娘在?韦家?也难免过得困窘尴尬。”
嬷嬷晓得那位年龄相?当,知根知底,品貌才学皆是良配的韦六郎,是这段时日谢老夫人费心?相?看了许久,方才挑出来的儿郎。
谢老夫人毕竟是韦家?的姑奶奶,为谢芊尽心?操持,也并没有全忘了自己娘家?。
这本是件双喜临门?,皆大?欢喜的喜事,谁料半路杀出韦夫人这程咬金来。
嬷嬷看了看被伤痛折磨得瘦削憔悴,却还要操心?这些事的谢老夫人,酸涩心?疼不已。
她低头仔细为谢老夫人按摩,安慰道:“老夫人是最疼爱五姑娘,为她筹谋最多的,可儿孙自有儿孙福,五姑娘将来也有自己的造化,老夫人还是好生顾及自己的身子。”
谢老夫人默了默,复又?阖上眼眸,静静靠在?床头,不知在?思量什么。
……
回廊。
两个女使怀中各抱着装着主子们换下来的衣裳的笸箩,送到浣衣房去?。
左右张望,瞧了瞧四下无人,女使对同伴神秘道:“今日在?老太太房中,你猜我听到什么了?”
她们不是一个院的,只是顺了路碰到,又?从前有旧,所以攀谈起来。
另一个女使见她卖关子,随口接话:“什么?”
女使压低几分声音,越发?神秘道:“老太太娘家?侄媳,那位之前常来看望老太太的韦夫人,竟替她家?中大?公子来求娶五姑娘了。”
闻言,听者皱了下眉,不禁有些诧异。
“韦家?大?公子……我隐约记着,韦大?公子不是早该过了成亲的年岁了吗?”
寿安院女使点头不迭:“谁说不是,听说那位大?公子虽是韦家?本家?,长房的嫡长孙,又?在?朝廷里做大?官,却不料,实在?是个命硬的,前面克死过三位正头娘子呢……”
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她继续道:“而且一把年纪了,也没个儿子,谁不晓得他有克妻,命中无子的名声,老太太那般看重五姑娘,怎会同意这样的亲事,气急之下,臊得韦夫人当即哭起来,直说便作她今日什么话都不曾说呢……”
见自己的老友说起主子的八卦来,津津乐道的模样,女使谨慎道:“这种事,事关姑娘闺誉,除了我,旁人面前你切不可再乱嚼舌头,不然还不知要招惹多少祸事!”
寿安院女使闻言,愈发低声道:“好姐姐,我又?不是傻子痴子,怎会四处宣扬这种没谱的事,不过是同你说几句罢了。”
两个女使不再言语,抱着笸箩走出回廊。
待到这两个丫头子消失在?回廊尽头,谢芊自拐角廊檐下走出来,身后跟着的贴身女使偷觑她一眼,噤若寒蝉。
手中提着要为谢老夫人送去?的食盒,谢芊逆光走在?回廊间,面上神色淡淡,教人看不出什么来。
……
玉衡院。
油灯如豆,柔和灯影映得房中如白昼一般。
窗畔灯下,身段曼妙的少女坐在?高大?男人膝上,娇小身.子被笼罩在?怀中。
靠着身后桌案,听着含混不清的咂咂水声,卢宛不晓得自己被男人这般强势汹涌地吻了多久,直到唇.瓣.肿.胀,舌.根.发?.麻。
她被松开时,阖着眼眸,额前湿淋淋地靠在?谢行之怀中,头脑晕沉,抬指的力气都没有。
修长指节慢条斯理拨开她沐浴之后,披散在?肩上的长发?,谢行之垂首,轻轻亲了亲卢宛的后颈。
卢宛被他灼热的气息惹得发?痒,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引得男人在?她耳畔,低沉沉笑?了一声。
贴着她愈发?滚烫的绯面,谢行之捞着怀中少女复又?捉弄似的深吻几下,暧.昧低喃道:“好甜的胭脂。”
浑身发?软的卢宛红着脸,抬眸瞧了他一眼,眼波盈盈,尽是羞赧。
她娇容绯红,眉目含.情地默默抬手,纤白指尖挑去?谢行之唇角与自己勾连的一缕晶莹。
觉察到男人的眸光,因为自己这个动?作愈发?深沉,卢宛妩媚狡黠地浅浅一笑?,抬起软绵绵的手,想?要推开他。
只是她力气本来便不敌谢行之,如今更是乏力,推搡的举动?,仿佛欲拒还迎一般。
谢行之眸色愈深,要抱她起来。
卢宛却按住他的手,睁着水润润的眼眸,浅笑?着摇头:“今日不行。”
想?到女子每月都会有不方便的几日,而?怀中的小妻子,自嫁入府中,便夜夜随他孟浪……
谢行之脑海中似有念头什么稍纵即逝。
但不待他继续思索,卢宛轻轻开口,打断了今晚原本要体贴她的男人的思绪。
她眼波如丝,嗔怪望着谢行之,娇娇道:“昨夜摄政王莫名其?妙吃醋,不听妾的,妾说把妾弄疼了,您也不肯停下来。”
顿了顿,她凑到他耳畔,气息如兰:“所以今晚,妾要罚您不许碰我。”
谢行之眼底含笑?,摩挲着她年轻貌美,娇艳如花的面容,神色略有些拿她无法的无奈。
“促狭鬼。”
见她不再反抗,他打横将她抱起。
落下帐幔,男人慢条斯理动?作的长指,又?在?处处点火……
把玩着卢宛一缕散落耳鬓的青丝,谢行之略有得意地亲了亲气息不定,软得仿佛一汪春.水的女郎的嫣唇:“宛娘真的不想?要吗?”
卢宛睁开水雾蒙蒙的眼眸,羞恼地推了他一下,将属于他的另一半锦被皆夺过来,抱在?自己怀中,防备得将自己裹得严实。
望着整个人缩在?被中,只有半张绯容露在?外?面,阖眸休息,眼睫却颤得厉害的女郎,谢行之愉悦地沉沉笑?出声来。
第27章 麝香
卢宛坐在窗畔桌案前, 垂眸烹茶,女使上前,将双手?捧着的木椟打开,放在案上, 只见木椟里俨然是一串雕工精细, 美轮美奂的紫檀手?钏。
望着神色淡淡, 不显山不漏水, 面上瞧不出?什么?来?的太太, 女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犹疑片刻,女使疑心重重道:“太太, 您说, 这是不是二姑娘在向您示好?”
卢宛抬手?, 撩了撩氤氲的茶雾,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
顿了顿,安静地思忖了一会子,卢宛抬眸看?了身侧侍候的女使一眼,吩咐道:“你自后门离府, 寻郎中来?。”
听到?太太这般吩咐,女使想到?上回文翠院生事的那个墨梅,眼皮不禁跳了一下。
曲膝礼了礼,女使应道:“是。”
郎中很快便被寻来?, 隔着一道屏风, 郎中将切开的檀木珠子给了女使, 女使奉给卢宛。
屏风之外,郎中低着头?, 拱着袍袖行礼,回禀道:“夫人, 这木珠中空,里面盛放的乃是麝香。”
顿了顿,郎中将头?低得愈发?厉害。
他虽是德高望重,医者仁心的名医,但却有些不愿招惹谢家这种权势显赫的高门大?户的是非,是故踌躇片刻,方才硬着头?皮不安地开口?。
“妇人长期佩戴麝香,于子嗣怕是有损,夫人还是莫要将这手?钏随身带着。”
卢宛坐在屏风之后,此时听到?郎中这般说,心中却并无甚波澜起伏。
颔了下首,卢宛教女使带郎中下去领赏钱。
神色平静地坐在桌案前,卢宛抬手?去拿放在托盘中的檀木珠子,引得侍立一旁的陈嬷嬷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不过,卢宛只是短暂地瞧了一眼,便将那檀木珠子放了回去,用帕子慢条斯理拭着指尖。
陈嬷嬷见卢宛面色淡淡,摸不准她的心思。
她面上有些惊魂未定的庆幸:“太太,这二姑娘一个尚未出?阁的在室女,行事竟这般狠毒,若不是她的手?段太拙劣愚蠢,太太又?多?长了心眼,怕是便要被她害了去。”
微顿一下,陈嬷嬷迟疑地看?着卢宛,问?道:“太太,可要去寻摄政王来??”
卢宛垂眸不语,似在思量什么?。
半晌,她摇了摇头?,淡声道:“将这手?钏收到?库房去,不必声张。”
见卢宛要冷处理这件事,陈嬷嬷虽有预料,却还是有些为她打抱不平:“太太,真的要忍让了这位心狠手?辣的二姑娘这次吗?恐怕这次不成,她下回会变本加厉,向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啊……”
卢宛将擦过手?的帕子一道放在托盘上,眉眼清淡,难辨喜怒。
她抬头?望了一眼忧心忡忡的陈嬷嬷,勾唇笑笑:“谢芙是摄政王的女儿,便是酿下弥天大?祸要处置,也是要过了摄政王那里的。”
她毕竟刚嫁进来?,孑然一身,根基尚浅,并不觉得自己在丈夫心中,会重要到?未曾伤及分毫,便能重创谢芙。
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先将谢芙的把柄攥在手?中,必要时再一同爆发?。
看?着陈嬷嬷,卢宛浅浅笑着宽慰这个从自己小时候便侍奉在侧的忠仆:“今日既规避过去,处置也伤不了她的筋骨,便暂时放在一旁,嬷嬷不必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陈嬷嬷心疼地望着卢宛,敏锐地发?觉,姑娘方才说的是,“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一旁。
她心中悲愤这才消退了些,但仍旧觉得不平。
很多?时候,饶是陈嬷嬷在高门宅院活了大?半辈子,心性坚毅,深知木已成舟,无可转圜的道理,却还是为卢宛惋惜。
谢家二老爷身体衰弱,后院虽姨娘通房不缺,但这么?多?年,终究只有二夫人所生的大?姑娘与二公子。
大?姑娘已经出?阁,二夫人常年吃斋念佛,听闻性子最?是温善随和。
虽然长房风光煊赫,富贵尊荣,相比之下,二房有些黯淡无光。
但谢家毕竟是谢家,更不必说,二房跟长房一样,也是谢家主家嫡.宗。
当初姑娘与二房二公子定亲,在京中是一门面子里子,都甚为丰厚的好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