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尔屿
谢行之呼吸一重,舌绕着纤指,强压住心里的情愫,松了她手,在她耳畔低喃,“阿吟,真想把你快些娶回家。”
月吟耳尖红了一片,面具下的容颜亦是如此。
染了濡意的手指蜷了蜷,仿佛刚被火苗灼烧过。
……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婚期也越来越近,到了月吟出嫁的前三日,宣平侯府的人仿佛踩了风火轮一样。
大婚前的夜晚,魏瑶在月吟房里待了许久,把避火图给了月吟,小声叮嘱道:“这册子待明日和谢世子喝了合亟酒以后,再打开,要和谢世子一起看。”
月吟看了看手里的册子,正面反面都没有写字,也不知里面写了什么,她好奇道:“这册子为什么要晚上看,夜里看书费眼睛,母亲以往不让我夜里点烛看书的。”
到底是刚满十六岁的小姑娘,魏瑶也不不知该如何跟女儿细讲,无奈摸了摸女儿的头,温声说道:“这册子就是和郎君一起看的。阿吟明日别害怕,谢世子温文尔雅,会好好待阿吟的。”
“新婚之夜和郎君同床共枕,谢世子不会伤害阿吟的,阿吟记住届时一定要先看这册子。”
魏瑶不放心叮嘱道,她知谢行之清心寡欲,对男女之事自是一无所知,她这宝贝女儿亦是如此,若是两人都不知晓,明日这新婚之夜怕不是这对新婚小夫妻还真有可能是盖着被子纯睡觉。
“娘把册子放这个嫁妆箱了。”
魏瑶起身,把避火图放到月吟装首饰的嫁妆箱子里,“时候不早了,阿吟早些歇息。”
月吟送走母亲,她下意识看了看母亲塞了册子嫁妆箱子,犹豫一番后终究没去打开看,乖乖听母亲的话,打算明日和谢行之一起看。
想到明日就是大婚了,月吟情不自禁笑了出来,发自内心的高兴。
翌日,天刚蒙蒙亮,月吟就在丫鬟们的服侍下起床,去了净室沐浴净身。
她昨夜紧张得半宿没睡,竟差点在浴桶中睡着了。
从热气腾腾的净室出来,月吟小巧的脸蛋粉嘟嘟的,真真如出水芙蓉一样。
请来的全福夫人正替月吟绞脸开面,两根细红线在月吟面颊剐蹭,除去细碎绒毛,“姑娘肤若凝脂,这脸蛋宛如剥了皮的鸡蛋,白白嫩嫩。”
哪里还需要绞面,于是全福夫人便左右脸各象征性剐蹭了两下,这绞面开脸便完成了。丫鬟们开始为月吟梳妆打扮。
魏瑶拿起檀木梳子,亲自替女儿挽起最后一缕乌发,“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月吟换上繁琐的喜服,魏瑶看着盛装打扮的女儿,笑着的眼里慢慢有了润意,“阿吟今日真好看。”
大喜的日子,不兴哭,魏瑶背过身去,忙将眼里盈着的泪擦了擦。
月吟见状,眼睛也有些泛酸,魏瑶握住她手,强颜欢笑道:“乖孩子,大喜的日子,不兴哭。阿吟嫁给行之那孩子,娘是放心的。”
月吟点头,把眼泪憋了回去。
不久,外面热闹了起来,是谢行之来迎亲了。
“快快快,羽扇给姑娘拿着掩面。”
屋里的一群人手忙脚乱,扶月吟回了床榻边坐着。
外面一片喧嚣,催妆之时,魏衡哪有这么容易放谢行之进屋,他备了好几项武艺“刁难”谢行之,射箭、投壶,在魏衡的监督下样样都不好过的。
不过好在谢行之能文能武,深得崔昦的真传,把魏衡的骑射“刁难”都挡了回去,作的催妆诗信手拈来,但魏佳茹以中规中矩为由,让谢行之重新作了几首。
“来首藏头诗,要用咱们新娘子的名字。”
在众人的起哄下,谢行之无奈又接连作了几首,喜欢的情话全在这一首首催妆诗里,什么“唯爱月吟”“皎月入怀”,月吟在屋子里听得面若红霞,幸好羽扇遮了面容,没被人看去。
那些张口就来的情话,让她肉麻得都快不认识谢行之。
催妆诗算是过了,谢行之也总算看见一身凤冠霞帔的月吟被扶着出了闺房。
明珠璀璨,芙蓉娇怯,晚霞映美人。
谢行之喜笑逐颜,与月吟一同叩别魏瑶。魏瑶看着一对新人,眼中含泪,依依不舍笑着把女儿交给谢行之。
月吟由二表哥魏衡扶着离开宣平侯府,离母亲渐远,她心里不舍,登时没忍住,眼泪涌了出来。
踏过门槛时,没看清脚下,险些被繁重的裙摆绊了一脚,幸好谢行之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手臂。
谢行之小声说道:“当心。”
月吟心田也滑过一丝暖意,对于他小心呵护,习惯性道谢,“谢谢行之哥哥。”
谢行之笑了笑,牵着她慢慢走出宣平侯府。
在喜绸挂满的侯府门口,魏衡把月吟交到谢行之手上掌心,叮嘱道:“行之,表妹往后就交给你了,表妹苦尽甘来,你定要好生待她。”
谢行之握住她有些微凉的手,一字一句郑重道:“表哥放心,我谢行之此生定不负阿吟,也绝不会让阿吟在定远侯府受委屈。”
谢行之握着月吟的手,慢慢走向花轿,那微凉的手很快便被他掌心的温度握暖了。
鞭炮声噼里啪啦,仪仗队敲锣打鼓在前面开道,花轿绕了大半个京城,沿街讨喜糖的孩童一个接一个。
七皇子在二楼看着迎亲队伍远去,眼里满是笑意。
他什么都知道了,前阵子也在宣平侯府见到了母亲,今日穿的还是母亲给他做的新衣裳。
花轿在定远侯府停下,谢行之下马,轻轻踢了一下花轿轿门,牵了新娘子下花轿,跨马鞍过火盆。
新妇入门,府门口放起了鞭炮。
谢行之将红绸递给月吟,牵着她往府里去。新人后面,是一拥而上起哄的宾客们。
谢沅将准备好的喜钱撒向外面,宾客们纷纷上去捡钱,一时间府里府外好不热闹。
谢沅已经释怀了心仪假表妹成了长嫂的事实,高兴地跟给宾客们分着喜钱,“别抢别抢,大家都有!”
嘈杂的喧闹声在月吟耳畔响起,她手里握着红绸,跟在谢行之后面,被他一路引到正厅。从侯府外面到正厅的路,月吟走过无数遍,可这一遍确实截然不同的心境,紧张又期待,不知不觉中耳边响起了司仪高喊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月吟叩拜定远侯夫妇后,握着红绸转身,和谢行之面地面。她躬身,身子略微低于谢行之,在观礼众人聚焦的目光中,和谢行之行完这最后一拜。
“礼成!送新人,入洞房!”
司仪高朗的声音中,月吟心跳蓦然漏了半拍,被红绸牵着不知不觉间已到了皎月阁和鹫梧院的岔路口。
月吟小小恍惚,谢行之握着红绸的另一端,低声浅笑道:“夫人,咱们要往这边走。”
月吟也不知怎么就红了脸,被谢行之牵着回了鹫梧院婚房,坐在红枣莲子花生洒满的鸳鸯红被上。
来观洞房礼的人乌泱泱围了一团,这婚房都快站不下了。
在众人的起哄下,谢行之想将那遮面的羽扇退下并不是件易事,小半刻钟后,在众人的刁难下,那羽扇总算是退下了。
低垂的杏眼潋滟含羞,月吟慢慢抬头看他,顾盼生辉,娇柔羞赧。金冠玉钗,朱红的嫁衣衬她肤若美玉,额间贴了朱红花钿,红唇皓齿,略显浓艳的妆容下更衬她娇艳欲滴,百媚千娇。
谢行之目不转睛盯着她看,连呼吸都窒息了一瞬。
炽热的眼神看着她,月吟被谢行之看得不好意思,抿唇低下了头,垂眸看着朱红嫁衣。
观礼的人见新郎官还愣着盯看美娇娘,开始起哄。
“诶诶诶,新郎官怎么回事,怎么还看愣神了,我们还等着看喝合卺酒,吻面礼呢。”
这一闹,本就不好意的月吟脸更红了,下意识嗔怪谢行之一眼。
谢行之也回过神来,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对月吟说道:“夫人,失礼了。”
谢行之在喜娘的引导下,按部就班进行着礼程,坐在月吟身边。
喜娘端来子孙饽饽,月吟咬了一小口,不好意的她红着脸小声说一句,“生。”
“什么?”喜娘佯装听不见,音调高了几分,“新娘子说什么?”
“说了什么?我们大伙儿都没听见。”观礼的宾客跟着起哄道。
月吟脸更红了,握着手里仅咬的子孙饽饽,无奈之下大声说了一句,“生。”
不仅是月吟,就连谢行之耳尖也悄悄浮出一抹红,扬唇浅笑。
喜娘这才作罢,递了碟盏凑过去。
月吟放下子孙饽饽,喜娘又递来合卺酒。
“新人共饮合卺酒,恩爱不相离。”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两人交臂共饮合卺酒,月吟酒量浅,不敢多饮,只浅浅抿了一小口;谢行之目光就没离开过月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合卺酒后,喜娘收了酒杯,端来锦盘,“新人解缨结发,白首共余生。”
谢行之取下月吟繁重华丽的发冠,捋出一缕乌发,用剪刀剪了一段下来。
他又剪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将两人的头发绕在一起,打了个结。
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
洞房观礼的众人没等到吻面礼,便被谢行之赶了出去。
谢行之在月吟面上轻轻落下一吻,温声道:“夫人今日甚美。”
虽知道两人已经拜了堂,成了相守一生的夫妻,但月吟听见谢行之这般称呼她,她心里就宛如小鹿乱撞,想起往后她要唤的称呼,更是脸红心跳。
谢行之温声道:“夫人等我片刻,我去前院敬酒,若是饿了便先吃些东西。”
月吟囫囵着点头,等谢行之离开后紧张乱跳的心总算是慢慢安定了下来。
她看了眼满是喜字的婚房,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谢行之这间屋子她常来,如今布置地她快认不出来了,家具统统换成了新了,她如今坐着的床更大了,被褥也更软了。
屋中多了个偌大的梳妆台,是专给她用的。
月吟不自觉笑了起来,心尖满是甜意。
夜色渐暗,月吟在梳妆镜前,玉盏伺候着她把脸上的脂粉卸去。今日的妆有些浓,月吟不喜欢涂了一层又一层的脂粉,皮肤闷闷的,好不舒服。
她正卸完妆,谢行之就回了婚房。
玉盏识趣地离开屋子,在屋外守着等候传水。
谢行之好似春风拂面,高兴地不得了,大步流星走到月吟面前,把一身大红嫁衣的妻子抱了起来,“阿吟,我们终于成婚了。我终于娶到阿吟了。”
月吟低头,朱唇浅笑,心里和谢行之一样高兴。
月吟本能地攀着谢行之的肩膀,如此近的距离,自是让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她拢了拢眉,也不知他喝了多少酒。
月吟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放她下来,“行之哥哥,先喝些醒酒汤。”
谢行之没喝多少酒,一丝醉意都没有,但既然月吟这般紧张他,他便装了三份醉态,“劳烦夫人喂一喂。”
谢行之抱着月吟去桌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