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前夜 第3章

作者:归去闲人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日常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她与丈夫感情深厚,在江恒骤然亡故时着实受了不小的打击。那之后一病不起,内宅的事上难以看顾周全,非但被二房的弟妹拿走中馈之权占尽上风,就连儿女的事有时也难以护周全,让云娆在主屋和东院手里受了不少的委屈。

  好容易挑中燕熙这么个才俊,连给云娆的嫁妆都备下了,只等燕熙出孝后给闺女寻个安稳的去处。

  谁知竟生出这样的枝节!

  徐氏想起老太爷临走前放的狠话,知道这事儿很难有转圜的余地,却还是不死心,道:“我说破嘴皮也没用,这就修书让你兄长回来,看看能不能退亲。”

  她摸着云娆的手,眼睛里全是心疼,“你打小懂事,自然知道侯府是怎样的门第,不是咱们应付得来的。反倒是燕家,既与你兄长有交情,也通情达理,听说他家还开着书坊,你那样爱刻雕版画,到了那边还能做些喜欢的事。”

  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云娆岂能不知两桩婚事的高低好坏?

  她虽对燕熙没什么执念,但若在侯府和燕家之间选,自然更愿意去门当户对的燕家踏实过日子,而不是去侯门看人脸色。

  但此刻说这些也没用处。

  她赶紧帮母亲顺背,柔声道:“母亲先用饭吧,别又气坏身子,剩下的事咱们慢慢商议。”

  徐氏自知今日是吃了病弱不能理事的亏,才被老两口瞒天过海地定下婚事,听得女儿劝说,果真挣扎着吃起饭来。

  过后找老两口商议,也试着往侯府递了帖子,却也无甚转圜。

  苦等了三天,到除夕前一日,才盼来了儿子江伯宣的身影——

  他前些日为体察民情去了山里,接到家书时本就迟了些,哪怕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也终归耽搁了些时候。

  进屋后见过母亲妻妹,顾不上歇息片刻,便奔老太爷书房去了。

  那日,阖府都听见了书房里激烈的争吵声。

  最后是老太爷摔门而去,素来如青松般磊落的江伯宣寒着脸从里头走出来,脚步沉重。

  他拐过竹丛,最后停在云娆住的西竹馆。

  “是为兄来晚了。”江伯宣的脸上尽是歉疚,袖中的手紧握成了拳,手背的青筋几乎根根分明。

  他没多解释其中原委,只向云娆郑重许诺道:“婚事虽不好退,但若你实在不想嫁,或是往后在侯府不开心,为兄都能养你一辈子。”

  时下世道虽不太平,风气却还开明,和离后另嫁他人,或是终身不嫁守着资财过一辈子也不是稀罕事。

  云娆虽猜到了这样的结果,真个听到消息,到底叹了口气。

  “这事不怪哥哥,是祖父和祖母做事太狠,早早答应婚事收了人家的聘礼,还伙同裴家把消息传扬开,断了咱们的退路。”

  少女垂眸站在晚风里,难掩眼底黯然。

  到这步田地,江家若还反悔,就真得要落个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的名声了。

  云娆最后一点希冀破灭,彻底死心后,反倒慢慢坦然起来。

  无可避免的事,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往前走下去,前路到底是福是祸也须看她的造化。但既然祖父母如此算计于她,丝毫不顾骨肉亲情,有些事情便无需再委曲求全了。

  云娆拿定主意,翌日清晨阖府到老夫人处问安时,便趁机提起了件事情。

第3章 维护 兄长已是官身,她也不再是小姑娘……

  除夕将近,今晨主屋里的人聚得格外齐全,莫说两房的女眷,就连二叔江慎和堂兄也都来了,热热闹闹地坐满了整个屋子。

  一阵家常闲话过后,老太爷坐在上首,啜起了香茶。

  因昨日祖孙间吵得厉害,他似乎不太想搭理江伯宣,偶尔开口也只接二房的话茬,像是给长房脸色瞧似的。

  崔老夫人却不想总这样僵下去。

  毕竟还指望拿云娆做梯子,跟侯府攀好交情呢。

  她戴着新做的暖帽,身上秋香色的织锦外裳也都是簇新的,视线扫过满屋女眷,最后落在了云娆的身上。

  不得不说,她这孙女虽说性情不似三姑娘般嘴甜讨喜,容色却实在没得挑。

  年才十五的少女,生得玉容花貌,虽没用贵重的绫罗珠翠来装饰,单是那身玉色绣折枝的衣裙穿在身上,便已是令人眼前一亮的清姿丽色。也难怪侯府满意,这样的姿貌气度,若非家世出身欠缺了些,嫁进公府侯门都使得。

  此刻晴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她坐在绣凳上神情沉静,想来也是接受了定亲的事实,不再如前两日般耿着脖子不肯答应了。

  崔老夫人便笑道:“昨儿侯府来人说婚期定在了二月初,这个正月咱们除了过年,也得早些操办婚事才行。”

  这话是跟二夫人祁氏说的。

  祁氏忙道:“母亲放心,大嫂身子骨弱、侄媳妇又怀着身孕,这些事情我自会交代人去办妥当。”

  崔老夫人点头,又觑向云娆。

  “我知道你怕在侯府受委屈,可女子的婚事哪有处处称心如意的?”

  “你父亲去得早,兄弟们若想在朝中有所作为,总须有人帮衬。咱们虽不算富贵人家,却也好生养着你们,不指望姑娘家光耀门楣,好歹也该为府里出点力。”

  “皇家公主尚且有为国远嫁和亲的,你嫁进侯府着实不算委屈。”

  她搬出跟老太爷商量好的说辞,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云娆心底里并不认同,但反驳也无济于事,只起身道:“祖母所言自然有理。不过话说到这里,孙女有两件事想求祖父和祖母做主。”

  “你说。”

  老太爷见她终于肯了,竟也开了口。

  “头一件,侯府给的聘礼不薄,咱们不宜贪图人家的钱财,还望祖父做主将侯府那些聘礼都添到嫁妆里去。”

  这话说出来,祁氏和江云影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云娆权当没瞧见,只瞧着老两口。

  那日范氏登门,除了聘礼单子之外,还带了十几箱的好东西,因徐氏尚且病着,便由崔老夫人做主收进库房。

  云娆母女和长嫂苏氏对这婚事都存有芥蒂,自然没心思瞧那些东西。二房这两日却热闹得很,江云影母女缠着崔老夫人将东西来回看了好几遍,又是拿着爱不释手,又是私下商量这些东西价值几何,就连聘礼单子都快翻旧了。

  绿溪无意中瞧见,回来后便忿忿不平,“看她们那模样,恨不得把东西都搬到东院去,回头好添到三姑娘的嫁妆里!”

  云娆虽无意于这门婚事,但若自己被逼去冲喜,却让二房趁机捡了好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

  自然是不能纵着她们的。

  此刻当众提出,崔老夫人的脸上也有些尴尬。

  高门贵府送来的聘礼确乎贵重,若不是怕江云影嫁过去守寡,她是真想把这门亲事给最听话贴心的二房。饶是如此,她也已私下答应了江云影,要将两件中意的留在府里。

  不过如今云娆提起,私吞聘礼说出去终归不好听,且这会儿江伯宣也在,她当着这个出息的嫡长孙总不好太过分。

  便同老太爷换了个眼色,有点讪讪的道:“就依你。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事,就彻底是江家私事了。

  ……

  江家虽是书香之家,因着官职不高,除了攒出的藏书楼外,家底其实并算不丰厚。祖上传下来的最初也只是主院和东西院的屋舍,至于后来扩建的东西跨院、东西竹馆,那都是云娆的母亲徐氏嫁进来之后的事了。

  在江恒过世之前,府里其实是徐氏在打理。

  她出身商户,因是嫁给新科进士,当初的陪嫁颇为可观。

  念着江家是被视为清流的读书人家,且与夫君感情融洽,徐氏自嫁进门便守着规矩,对公婆十分孝顺。除了拿嫁妆贴补扩建了两处跨院和东西竹馆之外,因府里人丁渐多开销弥费,还将两处陪嫁铺子的年收拿来贴补家用。

  江家有了她帮衬,吃穿用度上自然日益阔绰起来,连伺候起居的丫鬟仆从都添了不少。

  后来江恒亡故、徐氏病倒,中馈都交到二房手里,也是照旧拿那两处进项来贴补,不曾将钱账收回来。

  这么些年,长房和老两口的用度自不必论,二房每年多开销的近千两银子也都出自徐氏的私产。甚至祁氏拿去讨好老两口的一些东西也是拿这笔钱置办的。

  可二房何曾感念半分?

  每年银子收进来,倒多半用在他们身上,偶尔徐氏旁敲侧击地提起账目,也都被祁氏和崔老夫人含糊搪塞过去。

  先前徐氏缠绵于病榻,念着女儿年弱、稚子尚幼、江伯宣又要专心读书,觉得一家子都是亡夫的骨肉兄弟,吃了亏忍忍也就算了。每尝寻医问药、给云娆和幼子添置衣裳首饰,也都是从嫁妆里出,没去费口舌动用公中的钱。

  如今老两口存心算计,二房隔岸观火还觊觎嫁妆,何曾顾念骨肉亲情?

  云娆站起身,正色施礼,“侯府门第高,眼光自然也挑剔,母亲不愿嫁妆太简薄,几乎掏空了箱底。往后长嫂生子调养、三弟读书成家都需用银钱,母亲如今手头紧,还望祖父做主,把五槐街那两处铺子的账目交还回来。”

  她尽量让语气和软,却还是让二婶祁氏变了脸色。

  就连徐氏都有点诧异地看向云娆。

  ——云娆的嫁妆早就备好了,即使去侯府又添了些,也不至于到拮据的地步。

  这会儿提出来,自然是想趁机把这笔进项拿回来给她用。只是先前数次尝试讨要不得……

  徐氏不由看向了弟妹。

  就听祁氏道:“这话可从何说起!家里这么多人,上到老太爷老夫人,下到几个孩子,每天睁开眼睛就是要我操心的事情……”

  她一副辛劳受累的委屈模样,丝毫不提铺子的事,只满口说着持家之难。

  就连二叔江慎都目露不悦,分明是嫌她小姑娘掺和长辈的事。

  毕竟江家祖产有限,凭他那点微薄俸禄,哪里够妻女和儿子儿媳随便用的?好日子过惯了,谁都不肯裁剪用度委屈自己,徐氏这笔钱府里都用十几年了,如今忽然要回去是什么意思?

  夫妻俩不愿割肉,都盼着老两口能驳回这要求。

  就连江云影都忍不住道:“伯母一向病着,阖家上下都是我母亲打理,连二姐姐出嫁也得我母亲操办呢!”

  她这两日心情复杂,既庆幸冲喜守寡的倒霉事没落在自家头上,又眼红侯府的聘礼门第,这会儿心里愈发不满,仗着长辈溺爱,高声说话时轻易压住祁氏的诉苦声。

  屋里似有一瞬的安静。

  苏春柔便趁着这间隙起身道:“既是婶子腾不开手,这事便交给侄媳操办吧,总归都有管事和婆子们跑腿,也能让婶子得空歇歇。”

  话虽说得温柔,态度却是坚定。

  场面一时尴尬,还是老太爷咳了声道:“家里的事本就如此,互相帮衬罢了,何必分得那样清楚。”

  意料之中的和稀泥。

  云娆懒得再听婶母自说自话胡搅蛮缠,也知道祖父母偏心,径直道:“若当真是互相帮衬,孙女自然没得话说。可如今这情形,孙女倒不敢嫁了。”

  老太爷愣住,“你一个待嫁的闺中女儿,嘴里都在胡说什么!”

  云娆抬眉,“亲事虽不能退,婚仪却还没办。若孙女铁了心不肯去裴家,祖父难道还能捆着我去结仇?”

  “若真跟裴家结了仇,对伯宣的仕途也没益处!”老太爷当即怒道。

  一直沉着脸的江伯宣随即站了起来,“孙儿不在乎,凡事以妹妹为先。真到那般田地,孙儿自会去侯府说清原委。”

  说罢,见徐氏被儿女触动心肠后眼圈泛红,便道:“母亲这两日病情反复,该回去喝药了。云娆的事还望祖父多多思量。”

  苏春柔闻言,果真辞别长辈,扶着徐氏回房喝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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