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去闲人
“那……我给你揉揉脚?”裴砚还记得上回给她揉脚时,云娆在榻上惬意哼哼的模样。
可云娆哪儿敢呀?
在侯府的时候,俩人?有时候就过于暧昧了,如今同床共枕,本该将界限划得更分?明才?是。若真?让裴砚给她捏脚,但凡有一个人?把持不住,怕都得玩火自焚。
按道理说,既已结为夫妻,哪怕往后打算和离,裴砚真?的想要?圆房时,她其实也?不能拒绝——圆房与?否,并不妨碍俩人?和离,也?不至于妨碍她的前路。
可既没打算长久,能少点瓜葛自然是更好的。
云娆听着旁边锦被窸窸窣窣的声音,以为裴砚真?要?动手,忙摇头?道:“不用不用!”
耳畔传来一声闷笑。
她悄悄抬起半边眼皮,就见裴砚已经躺进被窝了,两只手合抱在腹前,是个规规矩矩躺着的姿势。
那刚才?分?明就是……调戏她!
云娆暗恼,瞪了他一眼,背过身?面朝里侧,不想再看他了。
裴砚忍笑看向?她后脑勺,“那我熄灯烛了?”
“嗯。”云娆纹丝不动。
片刻后烛影微晃,周遭陷入安静。
心跳似乎比平常快了许多,哪怕背对着他,鼻尖似乎也?能隐隐闻到男人?身?上的气?息,让她久久难以入眠。尤其是周遭一片漆黑时,耳朵和鼻子仿佛格外敏锐,不自觉就会留意他的动静——
他的呼吸、他掖被角时不慎擦到她后背的手、他身?上暖热的气?息,乃至……
他悄悄贴过来的身?体?!
云娆的身?体?在察觉贴过来的热意时微微紧绷。
下一瞬,他微热的鼻息便落在了她的脖颈。
“睡不着?”
微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她想起裴砚那回醉酒时落向?她的直勾勾的目光。
装睡已然无用,云娆只好闷声道:“可能是因为换了床,躺会儿就好了。”侧睡半天后肩膀压得不太舒服,她索性翻身?躺平,小心翼翼地往里挪了挪,避开裴砚近在咫尺的胳膊。
裴砚侧头?,于黑暗中看到她微微颤抖的眼睫。
她终归还是紧张的。
至少不是男色在前而无动于衷。
裴砚悄然勾唇,没再去逗她,只抓住云娆的手,低声道:“人?睡在野外的时候总比在家里警醒,大概是因为换了地方,心里不踏实。有我在呢,安心睡吧。”说着,捏了捏云娆的手,没再有其他过分?的举动。
床帐垂落,彼此的呼吸渐而绵长。
云娆的手被他裹在掌心,感觉得到他掌心微烫的温度,心里却奇异地安静了下来。
他这理由找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不出所料,翌日?清晨云娆是在裴砚怀里醒来的。
——大约是这屋子平素没人?居住,本就比常住人?的屋子清冷些,哪怕潘姨娘多笼了炭盆,快黎明的时候也?还是有点凉。反倒是裴砚身?强体?健,像个暖烘烘的小火炉似的,她睡着后贪热,不往他那边蹭就怪了。
云娆想通了这一点,反而不像昨晚那么紧张了。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觉得,或许可以趁机装作做梦揩揩油,摸一摸裴砚那令她印象深刻的腰腹,不知会是怎样的手感。
但她毕竟没好意思下手。
只轻轻从裴砚怀里挣脱出来,从床尾爬过他的双腿,趿着鞋到里头?洗漱去了。
过后换衣梳妆,等裴砚穿好了外裳,一道去潘姨娘那里用早饭。
临出门前,裴砚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见云娆愕然抬眸,他淡然道:“母亲又不是瞎子。总这么相敬如宾的,看着太假了。咱不能让她担心。”
云娆:“啊?”
第47章 和离书 末尾署着姓名,正是裴砚。
在三水庄的后两天?, 云娆和裴砚俨然?是一双恩爱的小?夫妻。
潘姨娘瞧在眼里,只觉欣慰。
云娆却暗暗有点儿犯愁。
两人的和离之约早已说定了,如今当着潘姨娘的面这般遮掩, 若他日当真和离了, 岂不是让做母亲的白白伤心?
裴砚虽说是个?武将, 平素做事却颇细心, 难道就?想不到?这一层么?
还是说……
回城的路上马车轻晃, 初升的朝阳笼罩四野,周遭却格外寂静。
云娆怀里抱着暖乎乎的小?手炉子?,靠着软枕倚在马车角落, 偷偷抬眼瞥了眼裴砚,就?见他端然?坐在旁边,双目微阖。
说起来, 这男人也够自持。
连着三宿都与她同睡在一张榻上, 却仍能冷静克制,除了夜里牢牢捉着她的手、偶尔拿言语逗得她脸红心跳之外, 并没有太越矩的举动?。但云娆也分明记得, 清晨在他怀里醒过来时背后的异样,记得昨夜临睡前他的气息停在她耳畔, 摩挲在她晚间的手力?道渐重。
若非他足够清醒,夫妻间的那张纸恐怕也就?捅破了。
云娆甚至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
但最终,裴砚都还是将那股燥意给压了下去, 只是眼底渐渐蓄积了火苗,看?她的眼神都似比从前炽烈了些许。
那么他是怎样打算的呢?
是怕同房后再和离,会对她往后的日子?不大好,所以理智地将情欲拽回?还是他想毁了和离之约,却不好意思开口, 才有诸般暗示甚至试探?
云娆拿不准,阖上眼时心里也有些纠结。
若换在数月之前,她是坚决想和离的。
可如今跟裴砚朝夕相处得久了,许多?事堆到?一起,让她也有些迟疑不决。
论理智,云娆还是想和离的。
毕竟侯府深墙高?院,对女眷的言行举止看?得颇为严格。她从前专心雕刻也就?罢了,如今既接手了富春堂,且有意稍展拳脚做些喜欢的事,难免要各处露脸走?动?。
虽说裴砚对此并无异议,也给了个?诰命的头衔当护身符,可顶头长?辈对此却是十分不满的,难不成往后种种冲突,都让裴砚去善后?
况且他是武将,等京城里的差事办完,恐怕终是要回边塞驻守的。
届时,她是抛下书坊呢,还是随他远赴边塞呢?
至少眼下,云娆私心里还是更想留住书坊,甚至往后若有机会,还想去川蜀和江淮等地瞧瞧他们的雕版,投入终身。
可要是论感情,裴砚却像渐渐在她心底扎了根。
不管是他先前的屡次维护,还是她暗里对男色的贪图,云娆很清楚那些脸红心跳的时刻意味着什么。
作为夫君,他其?实很合她的心意。
作为武将,他更是耀眼夺目。
若裴砚真的后悔了,想要舍弃和离之约,续上阴差阳错之下结出的这段缘分,她是不是也可以……
心底是从未有过的拉扯。
云娆取了颗酸甜味的蜜饯慢慢咬着,视线从男人的侧脸收回,抬手掀起侧帘后,望向开阔的郊野。
……
回到?侯府后,裴砚换了身衣裳,匆匆赶往军营。
云娆则在屋里稍歇片刻。
再过几天?就?是老侯爷裴固的寿宴,是府里顶要紧的一件大事。
薛氏这回可能是真的被裴见明气得不轻,自打那日病倒后便始终不见起色,据说这些天?都在榻上静卧休养。
那日夫妻俩吵架的由头到?底没有瞒住旁人,不知是去外室那边办事的走?漏了风声,还是裴见明身边的人泄露了消息,裴见明私养外室的事情到?底还是悄悄传开了——哪怕太夫人严令禁止奴婢们捕风捉影,消息也还是传到?了云娆跟前。
“听说这阵子?大爷都住在外书房里,没回四宜馆,像是半点都不觉得亏欠似的。”
常妈妈安顿着云娆从三水庄带回来的包裹,趁着旁边没外人,小?声禀报侯府里的近况——
“大少夫人那样要强的人,哪能忍受枕边人有二心,去碰那些来路不明的女人?何况,这些天?事情悄悄传开,连奴婢都听到?消息了,侯府那些老人儿恐怕已是人尽皆知。”
“甚至有些嫌她治家过严、骄矜苛刻的,还在暗地里议论,说是她为人太霸道才让大爷做出这种事来,都是咎由自取。”
“大少夫人平素最看?重颜面,若听到?这种话,岂不是更生气?郎中天?天?诊脉开药,上等的药材流水似的送进?去,到?如今也没个?起色。”
“也不知最后会怎样收场。”
常妈妈叹息着,心里既有同情,也隐隐因先前薛氏对云娆的欺压而生出天?道好轮回的快意。
云娆打理着长案上的笔筒,眉目沉静。
素来治家不易,下人们若有积怨,趁着薛氏栽跟头暗讽议论是常有的事。
以薛氏自诩公府嫡女、贤妃堂妹的高傲性子?,事情闹到?这般田地,也不知会忍了这口恶气,从此收敛沉寂,还是会刚烈行事,拼着跟裴见明和离也要维护骄傲自尊。
若真是那样,年?岁尚幼的裴文昭又该怎么办呢?
不过这终归是旁人的事,云娆念及各怀心思的长辈妯娌,倒有点好奇别的。
“大嫂既病着,侯爷的寿宴由谁操办,可有安排么?”
“听说是大夫人亲自总揽,由三少夫人和四少夫人一道去办。离寿宴没剩两天?了,这两天?都忙着呢。”
这样看?来,孙氏和范氏虽有意争取中馈,崔氏却还是不肯撒手的。
云娆心里有了数,歇好之后便往惠荫堂去请安。
到?得那边,范氏正坐在里间的短榻上,给孙氏指点迎来送往的事情。
瞧见云娆,竟自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正好儿,老侯爷的寿宴就?要到?了,有些事分派给了你三弟妹去做。她若有忙不过来的,你就?在旁边帮衬些,两人同心协力?,也算是帮你祖母分忧了。”
一句话,便把云娆安排成了打下手的。
云娆倒也没推辞。
相处久了,对于这位婆母的心思,云娆多?少也能把握几分。
嫁进?侯府二十余年?,范氏虽担着个?二房夫人的名头,手里的钱权其?实颇为有限,后宅起居的许多?事情上也颇受长?房婆媳掣肘。如今薛氏忽而栽跟头,范氏毋庸置疑是幸灾乐祸的,瞅着空隙就?想帮存了同样心思的孙氏争些权柄。
甚至连云娆去看?望潘姨娘这种事都顾不上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