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乃
一则能让她安心, 二则能让他?根据外界对他?们分开的反应,以及她对外界的反应的反应, 反过来推测她梦境内容。
凭陈樾在破案上的能力, 这么?长?时?间,他?肯定又查到什?么?线索,以致他?想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
——他?怕她出事。
果然,陈樾静了片刻, 缓缓道?:“之前皇后千秋节,岳母去了翊坤宫和皇贵妃说话。”
棠袖了然。
说话内容必然叫锦衣卫安插在后宫里的暗桩探听到了。
“皇贵妃想让岳母劝你,尽早去皇上那儿把和离书要回来,你也尽早回侯府。岳母没答应。
“皇贵妃便改口,说不要和离书也行,但你最好还是先回侯府,不然侯夫人的诰命名不正言不顺,有些地方不太好办。”
冯镜嫆还是没答应。
并反问皇贵妃,皇上都?没说要收回棠袖的诰命,谁敢故意给侯夫人下绊子?
皇贵妃便再?度改口,改为劝冯镜嫆,说棠府到底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哪能真容着女儿跟女婿闹成这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是叫女儿回夫家去,真出了什?么?事再?说。
冯镜嫆仍然没答应。
并再?次反问皇贵妃,何以叫真出了事?
“皇贵妃殿下这话,妾身却听不懂了。”冯镜嫆最后是这么?说的,“妾身与家人唯愿女儿能够开开心心的,别的都?无所?谓,想来是没法遵照殿下之意了。妾身忽然记起家中还有事,还请准许妾身告退。”
一口一句殿下,一口一句妾身,将皇妃与命妇的上下级关?系清清楚楚地摆到明面上来,纯粹是在回敬皇贵妃那句泼出去的水,毕竟皇贵妃也是从棠府嫁出去的女儿。
——既然你也是泼出去的水,那你有什?么?立场对娘家指手画脚?
谈话结束,冯镜嫆面色很不好。
皇贵妃面色也十分难看。
姑嫂两个不欢而散。
听陈樾说完,棠袖恍然,难怪那天在东华门等冯镜嫆一起回家,远远就见冯镜嫆神色似乎有些愠怒,到她跟前却又变得正常,原是因为这个缘故。
“皇贵妃为什?么?一定要你回侯府,”陈樾问棠袖,“侯府里有她的眼线?”
棠袖道?:“你查到眼线了?”
“没有。”
陈樾皱眉。
这正是他?觉得奇怪的地方。
不止江夏侯府,连着棠府还有棠袖以前常去的瑞安长?公主府,他?里里外外全查了一遍,并未查出有谁是皇贵妃埋的钉子。
他?自问无人能在他?跟前隐藏到他?发觉不了,何况皇贵妃也不敢把手伸到他?眼皮子底下。
可不是眼线的话,那又是什?么??
侯府里有且仅有的一条密道?仅他?和棠袖皇帝三人知情,当初暗中挖掘密道?的那批死囚全程由他?监管,早死得不能再?死,陈樾可以确定连最能近皇帝身的常云升都?不知道?江夏侯府希言苑的墙角能直通皇宫大内。
密道暂且没问题的话……
“还没到时?间。”
排除掉所?有错误选项,陈樾只能得出这么个结论。
他?道?:“或许只有到了某个时?间,才会发生某件事,所?以我现在根本查不出来。”
关?于时?间这点,陈樾很久以前就有所猜测。
起初他?以为棠袖做的梦很快就会在现实发生,否则她不会那么?急着离开侯府,后来发现不是,但观棠袖一直没有放松,且有意无意地开始疏远皇贵妃,这足以说明许多。
再?后来他?掌握到切实证据,今日棠袖又主动提起表态,陈樾总算确定他?的想法没错,他?调查的方向也没错。
“我猜对了,”陈樾说,“是不是?”
棠袖不答。
但在陈樾这里,避而不答即等同?于默认。
陈樾抱着棠袖,轻轻呼出口气。
不怪棠袖要离开他?。
换作任何人,反反复复地梦到极有可能会在未来发生的亲近之人,甚至是自己?死亡的同?一个场景,都?会下意识地想要远离那个场景。
棠袖能坚持数月才提出离开侯府,已然是不得已为之。
身为夫君,他?应当理解她。
可也正因如此,他?越发不想离开她。
“能不能给我透露一点,”陈樾埋着头?说,“看在我查了这么?久的份上。”
目前已知她梦到的地点是江夏侯府,涉及人员疑似有她和他?、福王、皇贵妃,还有……
皇帝。
棠袖一贯聪明,最是知道?对症下药,故而哪怕她的话往往令人觉得不怎么?中听,却也能叫对方认为她说的在理,从而认可并尝试她的提议。如此,连皇帝都?成了她靠山,单单靠着皇帝荫庇,她就能有很多办法去避开,或者直接阻止梦境变成现实,然而她始终未向皇帝借力。
这只能证明她梦里的内容跟皇帝也有关?系。
唯有身为最高掌权者的九五之尊才能令她忌惮到这般只字不提的程度。
陈樾还在想着,就听棠袖答:“透露不了。”
她实话实说:“很多东西我也不清楚。”
陈樾:“比如?”
棠袖垂眸,瞥一眼他?发顶。
查东西这方面,她手下能人再?多,也比不过专攻此项的锦衣卫。
所?以陈樾都?查不出来的话,那她就更查不到。
便道?:“比如你都?查不出来的那个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眼线。”
陈樾默然。
的确可以称其到底存不存在——
因为事情还没发生。
“事情尚未发生,我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发生。”
相比最初提起梦境那次的险些崩溃,这次棠袖的语气神态堪称平和。
她以一种平铺直叙的口吻说:“我只是太害怕。”
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也太痛苦。
她有努力坚持,但实在坚持不下去,她就想不如跟陈樾断了关?系,这样她人都?不在侯府了,梦里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但又想,万一呢?
万一因为她的举动,让本不会发生的事情真的发生,抑或是让地点从侯府变成其他?地方,害得本不会被波及到的人出事,那她又该怎么?办?
所?以她无数次地深陷梦魇,又无数次地从梦魇中挣扎着惊醒。陈樾了解她,那段时?间她确实是怕的。
不过后来她慢慢想通了。
虽无法刻意将那个梦当作寻常的梦忽略掉,但既然现实中尚未发生,那就表示梦境可以存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其成天臆想各种可能和不可能,不如着手去做她能做的改变和准备,她没有道?理,也没有理由坐以待毙。
等真到那个时?候,即便结果仍和她梦见的一样,那她也尽力过,怨不得谁。
大道?至简,希言自然。
“我现在已经不怕了,”棠袖轻声说,“你也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好。”
陈樾想说抱歉,她最无助的时?候他?没能陪在她身边,他?不是个好丈夫。
又想对她道?谢,她没有推开他?,而是给他?机会让他?弥补,愿意重新包容他?接纳他?,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妻子。
他?何德何能,此生会与她结为夫妻。
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只将她搂得更紧,千言万语都?汇聚在此间。
棠袖也没再?开口,轻轻拍他?后背。
直等紧闭的门被从外叩响,流彩的声音传入,棠袖醒神。
“你快起来,我得赶紧收拾东西,待会儿娘那边派人来催了,”温情瞬间打破,棠袖顷刻翻脸不认人,“你马上就二十四岁,别像三岁小孩那么?幼稚。”
陈樾不起。
他?甚至拖长?声音:“藏藏——”
末尾音调上扬,他?又撒娇。
比三岁小孩还能撒娇。
棠袖很给面子地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
由于拥抱和撒娇,他?头?上的云纱冠歪歪斜斜,几缕发丝从冠内散落出来,有种落拓的凌乱。然他?神情是与落拓完全相反的严肃,口中絮絮道?:“到冯府也要记得给我留窗户,只留一点点缝就好。你如果嫌冷,不留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撬窗进?去,反正我……”
话没说完,头?顶挨了一下,云纱冠更歪了。
“撬谁窗户呢。”
棠袖打完,干脆将他?云纱冠卸掉,发髻也拆掉。但他?不起来,她没法去拿梳子,只得十指作梳重新给他?弄。
同?时?口中教训道?:“你是锦衣卫,不是梁上君子江洋大盗,不能真学坏了。”
陈樾心说他?还用得着学?
他?早就是采花贼了。
专采名为藏藏的贼。
第38章 名字 藏。
棠袖束发髻的?手?法不算多熟练, 但也差不到哪去。
很快发髻重新束好,云纱冠也端端正正地戴好,棠袖复又翻脸撵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