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乃
棠袖深吸一口气?,道:“我从没求过您什么,若此次我偏要求呢?”
皇帝总算正视棠袖。
他分明在看她,却又好像看的不是她。
片刻皇帝道:“不行。”他目光甚至有些冷淡,“你求也没用。”
棠袖几乎把?掌心掐出血,才?能让自己不要脱口而出——
既然对?太子不喜到连太子妃都不允许下葬,那?当初又何必立这个太子?!
不喜的是太子,为什么要牵扯到太子妃身上?
太子妃何等无辜,就因为她是太子妃吗?
棠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何为权势,何为天?家,何为帝王。
是她错了?。
皇帝终究是皇帝,她不该自以为是,认为凭一己之力就能说服他,她不该妄想的。
棠袖一时气?极,怒极,也恨极。可到最后,她也只是面无表情地一点头,说:“我知道了?。”
而后行礼,告退,转身离开。
皇帝凝目看她离去的背影。
须臾,垂下眼?,不发一言。
……
正月即将结束的时候,杜湘灵回来了?。
棠袖去城门?口接她。
等不及车停稳,杜湘灵跳下地,抬头一见棠袖,话?还?没说,眼?泪先掉下来了?。
棠袖同样?没说话?。
只抱住她,听她埋在肩头小声地哭。
哭了?一场,杜湘灵抽着鼻子,说她原本不打算这个时候回来的。
是有天?她准备上船的时候,突然被沙子迷了?眼?睛,她莫名就想起朱徽娟夭折的时候,棠袖被沙子迷了?眼?,她一下就觉得不行,她得赶紧回大明。
果然入了?大明境内,回京路才?走一半,从京师方?向传来讣告,说皇太子妃薨逝。
“我回来得太晚了?,”杜湘灵每每想到这点,就难受得要命,“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没关系。”
棠袖拿帕子给她擦眼?泪。
沈珠玑说过,湘灵不回来也好,省得回来见她这副模样?,想哭又不敢哭。
沈珠玑说湘灵总是心软的。
杜湘灵听着,又哭了?。
再抱着棠袖哭一场,她埋着脑袋没起来,就着这个姿势更小声地问:“我听说到现在都不让她发丧……真的吗?”
棠袖说:“真的。”
杜湘灵:“为什么会这样?啊,不是说那?位其实也不是不关心她那?边的事吗,怎么……”
杜湘灵没说完。
因为她感到棠袖哭了?。
她抬起头看棠袖。
“是我没用。”
棠袖安静说着,眼?眶里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我去求了?,还?吵了?,结果什么都没给她办到。我也不懂,苦了?那?么多?年?,凭什么最后一点体面都不给她?”
听出棠袖心灰意冷,杜湘灵反倒没跟着哭了?。
而是沉默了?会儿,才?道:“那?位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总会偏心的。”
棠袖道:“偏心那?么多?年?还?不够吗?”
杜湘灵摇着头,说不出话?了?。
随后棠袖带杜湘灵回棠府,让她洗个澡吃点东西,再进宫去看沈珠玑。
杜湘灵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往摇篮边上一坐,歪头看陈由珝。
陈由珝也歪头盯着她。
“和你长得好像,”杜湘灵伸出根手指碰陈由珝的手,小家伙得一整只手掌全用上才?能握住她的,“他多?大了?,会说话?了?吗?”
棠袖道:“才?三个多?月,说话?还?要再等等。”
杜湘灵道:“真不敢相信他是你生的。”她晃晃手指,近乎惊叹地感受婴孩微小得她轻轻松松就能挣开,可同时又有劲到她险些抽不出来的力道,“一转眼?你都是当母亲的人了?……”
杜湘灵忽然有点唏嘘。
有人来,有人走,时间过得可真快。
擦干头发,杜湘灵换身衣服,由棠袖领着进宫。
孰料到了?东宫,不见太子等人,棠袖问宫女,宫女回答说太后病重,太子他们都去慈宁宫了?。
棠袖默了?下。
她自那?天?吵架无果后就没进过宫,冯镜嫆也没同她提起过,她都不知道太后生病。
想来是怕她更难受吧。
“我去慈宁宫看看太后,”棠袖对?杜湘灵道,“你先陪太子妃,等我回来找你。”
杜湘灵点头说好。
棠袖便往慈宁宫去。
慈宁宫里,太子等人果然都在。皇帝不在。
棠袖想也好,还?省了?她想办法避开。
到得太后榻边,棠袖才?知难怪今天?冯镜嫆不在家,原是早早来给太后侍疾。
太后望了?棠袖好一会儿才?认出她是谁。
“藏藏来了?,”太后微微抬手,示意棠袖靠近,“还?以为你生皇帝的气?,顺带也生我这个老太婆的气?,不肯见我了?。”
棠袖过去坐下,道:“哪能生您的气?。御医怎么说?”
太后道:“还?能怎么说,来回就那?几句话?,听都听烦了?。”
棠袖瞄了?眼?冯镜嫆,想看冯镜嫆的意思,太后又道:“藏藏。”
棠袖应了?声:“我在听呢。”
太后眯眼?看棠袖。
她大约是想劝棠袖,让棠袖别再生皇帝的气?,哪有小辈生长辈,尤其是皇帝的气?的,但话?到嘴边,变成:“有空多?来几趟慈宁宫,我再不看看你,日后就要看不到了?。”
第71章 大结局 正文完结。
都说老人对自己何时去?世会有隐隐约约的预感, 棠袖想,太后或许正是如此。
棠袖目光一瞬变得?悠远。
太后精神不济,才说了这么会儿话, 就摆手示意乏了, 棠袖便与太子等人一同告退。
冯镜嫆没走,和棠袖说迟些时候再回棠府,照旧留下侍疾。
回到东宫,杜湘灵正在偏殿逗陈由珝玩。
看出?杜湘灵适才应该哭得?厉害, 眼睛肿得?不像样,棠袖让都人弄点冰块,给杜湘灵敷敷眼睛。
杜湘灵摆手拒了:“别费那个劲,我?睡一觉就能好。”然后问, “太后陛下怎么样?”
棠袖摇了下头?。
杜湘灵懂了,太后怕是也快不在了。
这个冬天真冷啊。杜湘灵想,好多人都要离开。
“明天你还?进宫吗?”杜湘灵道, “明天也带上我?吧,我?想跟太子妃再多说说话。”
棠袖应好。
之后棠袖几乎每天都会带杜湘灵进宫。
有时她会陪杜湘灵一起?在东宫呆着,有时则会去?慈宁宫看太后。
不知是巧还?是不巧, 哪怕棠袖没提前问过陈樾或者别的人,好挑皇帝不在的时候来慈宁宫, 却也一直没碰着皇帝。
而皇帝似也清楚她在刻意避开他,便是听底下人说江夏侯夫人又?进宫了, 也只说知道了, 没派人去?召见。
这份诡异的默契一直持续到二月初九。
一大?早,太后点名见棠袖。
“有些话,本不该我?说。可?我?若不说,便没人能同你说了。”
病榻上, 太后已没什么力气了,但仍坚持拉着棠袖的手,缓慢道:“藏藏,是人都有难处,皇帝也有,皇帝也会犯错,会任性,他坐在那个位子,要考虑方方面面,很多事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你得?体谅他,不能真和他置气。”
棠袖听了,道:“那谁来体谅我??”
她只是想让太子妃能如常下葬而已。
可?是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都不被?允许,还?反过来要她去?体谅。
她体谅皇帝,那谁来体谅她和太子妃?
太后不说话了。
她望着棠袖的目光中?隐隐流露出?哀伤之意。
不久,午时,太后崩于慈宁宫。
太后崩逝,四?品以上的官员和命妇需入宫哭丧。
十五这日天不好,未时刚过天就阴了,皇后特允众命妇可?以提前告退。恭送皇后及诸位娘娘离开,众命妇才出?慈宁宫,就见一列金吾右卫错过她们,往慈宁宫斜后方的西六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