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赴雪 第164章

作者:伊人睽睽 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轻松 古代言情

  这世上可怕的事?太多,逼着?一个善良的人去做恶事?,便?是其中之?一。

  粱尘见她慌乱,便?急急爬起来搂住她肩。他又怕她的叫喊声被外人听到?,捂住她嘴巴。他低头在她耳边语气加重:“明景,明景……明景!”

  粱尘道:“我也有姐姐,你忘了?”

  明景在他怀中瑟缩,抬头看他,眼中波光渗雾。

  粱尘抿唇,小声:“如果?外人用我的姐姐威胁我,我也会屈服的。你别有压力,我没有怪你啊……你若是不愿意和我一起走,我怕卫将军对你起疑。”

  他皱起眉,当真对她的处境担忧起来。

  粱尘喃喃自语:“不如咱俩打一场吧?我输给你,你捅我一刀什?么?的,要不削掉我根指头……然后你去和卫长吟说,我要逃跑,你很认真地拦了,没拦住,这个法子怎么?样?”

  少年目光明亮地看着?她。

  明景呆呆地望着?他。

  到?了这个时?候,粱尘依然开朗乐观,言笑晏晏。明景的心被泡在苦水坛中,再?没有了往日的积极。她好是羡慕粱尘——人与人之?间如此不同,兄弟姐妹之?间的缘分也决然不同。

  粱尘的姐姐是高门贵女,是南周未来的皇后。

  那位陆氏女,比粱尘更?在意门楣在意家国。粱尘不会置身自己的处境,也永远不知手足背叛的滋味。

  明景喃喃:“所有的兄弟姐妹,都不足以信……”

  粱尘:“什?么??”

  她恍惚间用的是扶兰氏语言,粱尘好像没听懂,明景眨眼间,忙笑着?掩饰了。

  明景朝粱尘露出笑:“你放心,我助你逃出去。卫将军不会为难我,我不需要捅你也不需要切你手指,我随便?编个谎言,他们信或不信,也都不会疑我。毕竟他们拿我有用呢。”

  “太好了。”粱尘露出笑。

  粱尘又迟疑担心:“可是明景,你真的会用魔笛,照他们说的那样,对雪荔出手吗?听他们的意思,他们在雪荔身上做了些手脚,你的魔笛可以轻易操控她。”

  明景摇头。

  明景朝他乐观说:“我会和卫将军说,我还得考虑考虑。我毕竟跟你们待了那么?久,卫将军不完全信我。他们要对雪荔出手的话,我如果?不肯去,卫将军应该也不会为难我。反正扶兰氏的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不是还有我三哥吗?我三哥纵然不如我,控制一个被他们下?了药的雪荔,应该还是可以的。”

  粱尘闻言,欲言又止地看她一眼,到?底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明景便?见粱尘起身,悄悄打开帐篷一角,去观察周围情形。在明景眼中,粱尘快速褪去了外面?的外衫,明景发现他里面?早已穿好了夜行衣。少年将黑纱朝脸上一罩,回头朝她摆摆手。

  他大半脸被黑布挡住,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那眼睛笑盈盈,无忧无虑,不染尘埃,仍与往日无差,就这样和明景摆手——

  就好像,他不是要逃窜,而是要出门玩耍。

  他只是出个门,为她买栗子买糖果?。待天?一亮,他又会从?弥漫薄雾的巷中打着?哈欠走出,问她夜里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偷溜出去。

  那些过去的时?光,那些甜蜜的回忆,都化为一声:“陆良辰。”

  毡帘边的少年快速回头。

  明景低垂着?眼,慢吞吞说:“我三哥学艺不精,他的魔笛,其实是有破绽的。只要解了那个破绽,他的魔笛,是无法控制雪荔的。”

  粱尘睁大眼睛。

第93章 然后,她想和他说一些话……

  雪荔以前便很少见到孔明?灯,而今此夜的孔明?灯又是为她而燃。这代表着某些炽热的含义,她沐浴期间,心间悸动,只知道?仰望着属于自己的东西?,将每一盏灯、每一张纸条都记到心里去。

  独属于她的……

  独属于雪荔的。

  孔明?灯下,坐于屋檐上的林夜侧头看着雪荔,看她欢喜看她专注。她并不看他,而他只这般看着她,便有些看得痴了。

  林夜托着腮,脸颊热意从未冷却。他眼中含着笑,在下方?喝酒人大声?行酒令时,轻轻地说了一句:“阿雪到底什么时候会?喜欢我呢?”

  他说完便自觉失言,慌乱捂嘴,悄悄看雪荔。

  雪荔好?像没听?到。

  她好?像一直在专注看天上的孔明?灯,并没有在意他发疯的呓语。林夜观察半天,放下心,笑嘻嘻凑过去:“阿雪,你在看哪盏灯?来?来?来?,我和你讲讲典故……”

  灯笼哪有典故?小公子分明?又要开始胡说八道?了。

  同一时间,霍丘国帐篷中,明?景低着头,手指在地上勾划,指节轻轻曲起,又挺直。那是她反反复复的内心,那是她与过往的挣扎纠葛,那是她本不会?说的秘密。

  粱尘幽幽看着她。

  他见这异族小公主抬起头,冲他烂然?一笑,颐指气使般:“你还?不快过来?,我指给你看那些破绽是什么?魔笛控人,是通过音域影响筋脉神?经,只要筋脉位置发生变化?,音律的作用?便会?打折……”

  她声?音紧绷,似怕自己后悔,说出一连串话。

  见她还?要说下去,粱尘醒悟过来?,忙冲回去跪在她身边,手忙脚乱:“慢着慢着,我拿笔记一下……”

  明?景板着脸:“记什么记?我只说一遍,这可是魔笛的秘密,你记不住就算了。而且你这种空子,只能在我三哥那里钻,在我这里,可没有这种空子让你钻,我的音律,会?堵住人的每一处筋脉哦……”

  她说得语气轻快,像是自得。而在她自得间,粱尘伸手,握住她指尖,轻轻晃了一下。

  粱尘弯眸:“明?景,你别慌。等我传递完消息,我就回来?找你。你放心吧,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的。咱们早就说好?了,一起当细作的嘛。”

  明?景眼睫一颤。

  她快语道?:“我可没有和你说好?。你走了就不要回来?,我保不住你第二次……哎呀你好?烦,我忘了我方?才说到哪里了。”

  粱尘那边在想法子逃出霍丘国队伍时,林夜和雪荔没有离开酒庄太远。

  他们仍沿着路朝大散关的方?向追,却并不太急。因为林夜收到了鹰隼传来?的消息,窦燕就在他们附近,窦燕要来?见林夜一面?,当面?向林夜汇报一下如今情形。

  林夜这方?,也迫切需要和窦燕对消息。林夜和雪荔这边便放缓行程,等着窦燕来?和他们汇合。

  林夜这边一开始休闲,他便忍不住自己的坏毛病,又开始一股脑给雪荔买礼物。并且如今,因为雪荔知晓他的喜爱,他便更肆无忌惮,什么都想送与她。

  衣裳、钗饰、匕首……林林总总。

  若非雪荔提醒他,他们如今轻装在迹,没地方?放他那些礼物,林夜仍舍不得收手。

  然?而这些寻常物件,哪里配得上雪荔呢?

  林夜面?对喜欢的小娘子,情绪上头,便有些自控不住。他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拉着雪荔去当铺,又过了几日,他从当铺中取出一把匕首给雪荔。

  雪荔与他一同走在长街人流间,把玩着他新拿来?的匕首。

  少年公子满脸跃跃欲试,尽是激动,似乎这匕首有什么不寻常含义。雪荔便打开刀鞘,观察匕首——迎着日头,匕首锋芒锐利,吹发即断。

  匕首刀背如雪如泓,刃薄轻盈。雪荔握在手中,觉得它连大小都十分合适。

  雪荔便有些喜欢。

  何况这匕首还?有些好?玩——刀鞘上,系着流苏缨子。那流苏用?五彩绳所打,十分细腻。流苏带旁,刀鞘上镶着玉石与珍珠。雪荔喜欢一些光华明?亮的物什,她自然?爱不释手。

  而她把玩匕首时,林夜还?凑过来?解说:“这是夜光玉,晚上可以发光。这样如果在荒山野岭中,你没有火把,也不怕看不清了。”

  雪荔心想我夜视能力本就很强。

  但她仍点头。

  林夜更加用?心地解释这把刀鞘如何如何值钱,雪荔听?得连连点头,而他开怀之余,话题陡然?一转:“当然?,最珍贵的还是这把匕首了。阿雪,你有认出这把匕首是什么吗?”

  雪荔茫然?。

  她抬头看他。

  林夜眼中跳跃着激动的星火,快速一跳,窜到她身前,回身转肩之际,衣袂飞扬,他发间的玉石带子也一跳一跳地飞起来?,擦过他脸颊与黑眸。

  林夜大声炫耀:“是‘问雪’。它是‘问雪’!”

  雪荔怔住。

  她记得,两个?多月前的七夕那一夜,自己和林夜被光义帝逼着舞剑,林夜在那一日取走了“问雪”,再未归还?。雪荔有想过原因,有试图追回,但林夜甚至将他自己的佩剑送了她,都不肯把“问雪”还?回来?。

  雪荔每次想问,他都打岔,顾左右而言之。

  雪荔自然?费解,可她情感淡漠,对“问雪”的关注本就不执拗。他既然?不还?,她又有了别的佩剑,那雪荔便不再询问了。

  而今……“问雪”居然?回到她手中了吗?

  雪荔低头观察这匕首,她很难从中找出旧日那柄水果刀的痕迹。自然?,她昔日只是觉得好?用?,她并未和一柄水果刀产生什么羁绊。雪荔也不懂,如今这把匕首,林夜为什么说是“问雪”。

  林夜:“它的大小、重?量,全都是比着你重?新锻造的。我在几个?月前就开始绘图纸,然?后让粱尘帮我找工匠。我还?让人特意去天山一趟……”

  雪荔抬头:“去天山?”

  林夜知道?她害怕什么。他死皮赖脸,仍是笑嘻嘻的:“放心,天山那么大,我的人没碰到‘秦月夜’的山脉主峰,我只是派人去找天山陨铁。”

  雪荔这才放心。她还?以为他去刺探“秦月夜”了,以为他要开始和杀手楼为敌,要和玉龙师父、和宋挽风、和她为敌……

  她心神?不宁,却顺着林夜的话,收敛自己的情绪,慢慢说道?:“原来?的‘问雪’,其实不是天山陨铁锻造的,对吧?”

  林夜见她如此,何其怜爱,何其不忍。

  他故作不知,仍是大咧咧地冲到她身边,握住她手腕甩了甩,又顽劣叫冤道?:“这、这不能完全是我的错啊。我和你以前有那么多误会?,我不知道?你是好?人坏人,我这个?人嘴巴没把门,就喜欢胡说八道?……我那时候在逗你呢。”

  雪荔:“所以骗了我。”

  林夜好?是紧张:“是、是。可那有什么关系?这把匕首才是真正的‘问雪’啊,我真的去找了天山陨铁,我还?把它拿去林氏祠堂供了。我问我祖父要不要送给你,我祖父不回答,那就是答应了啊。你看,这不是骗你:我祖父应了的,天山陨铁锻造的匕首,就是真正的‘问雪’。”

  雪荔心想:你祖父都死了,自然?回答不了。不过我想即便你祖父说“不”,你也会?骗我说“他同意”。

  雪荔的心彻底平静,还?如秋千般打个?旋儿,撞得她晕乎乎。她不敢看林夜的眼睛,便低头把玩匕首。

  而少年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解释,让她生出一种近乎俏皮的恍悟:他在哄她,他怕她生气,他在乎她在乎得不得了。

  是啊。

  雪荔心中渐渐承认,林夜十分在乎她。

  他在她的日志中偷写心事?,在半睡半醒的时候说梦话也是喜欢她,他在金州光义帝死的那一夜暴风雨下坚持跟着她跳崖,他在酒庄外为她放满天的孔明?灯,他在旁人行酒令的时候又恍惚着说喜欢……

  那么多,那么多。

  她没有感受过太多爱意。

  可林夜的喜爱,因为太过明?确太过灼热,而让她知晓。

  她知晓了,明?确知晓了——即使是她这样的人,也有人欢喜。他没有做戏,没有目的。他只有一句是假的,他并非不想回报,他想要她的回应,想得都快疯了。

  他为了什么?

  为了——那声?轻盈的散于夜风中的少女自言自语的呢喃:“我呀。”

  雪荔低着头,轻轻一声?“咔擦”声?,她把匕首收回刀鞘。她抬起头,迎上林夜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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