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十天明
李挽朝看着身后的温沉,恨得牙都?快要咬碎了。
真的恨。
她受尽苦楚,因?不甘心他就那样死了,可是当他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之时......
这一刻,李挽朝倒觉得他还真不如?死了干净。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太子也没有回答方才天子的话,贞元帝也没再理会突然到来的他,只是看向了跪着的李挽朝继续了方才的问话,“为何人?伸冤?”
李挽朝不再看齐扶锦,不再看这个为人?称颂、敬仰的太子殿下。
他究竟好在哪里?世人?为什么要大肆去称赞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呢?
她转回了身来,一举一动无?不在拉扯着背后的伤口,泪水砸在大殿上,她胡乱地抬手?抹了一把泪,手?上的血弄脏了她早就不怎么干净的脸,她回答了贞元帝的话,她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死人?。”
她好不容易走到了皇帝面前,可是却回了这样无?理的答案。
她就当他已经死了吧。
温沉死了,他和她再也没有关系了。
而如?今活着的是谁,她不知道,也不认识。
第22章
不要他了
齐扶锦从东宫那?边来, 赶到了乾清宫。
他见到了被他抛弃、欺骗的妻子。
李挽朝满背的笞痕,血迹浸染了整件衣裳,醒目的血让人的心跳忍不住加速, 闪过一丝又一丝不可遏制的抽疼。
光线折射, 泠泠闪动,目光所至皆是鲜红。
伤的分明是李挽朝, 可齐扶锦的身上也跟着一块疼了。
心脏疼?肋骨疼?还是血肉......他已?经?分不清了。
血这种东西,齐扶锦见过很多次。
可是, 他没?想到有一日, 李挽朝的身上竟然也会流这么?多的血。
她不是最胆怯懦弱吗?
曾经?看别人挨打,她都能看得皱眉害怕, 一点事情她都能吓得杜口裹足,可是如今她为什么?还要甘愿来挨打受罚呢。
他这样的人, 死?了就死?了, 含冤而死?就含冤而死?,她又有什么?必要去死?死?追着不放呢。
齐扶锦是个不相信爱的人。
至少, 单纯用嘴巴来说的喜欢,他不会再相信了。
他父皇曾经?不是也很爱他吗。
可是出了那?事之后,他一巴掌把?他打成了小半个聋子, 曾最喜太子的皇帝, 用看仇人的眼神去看他, 好似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而他的母后呢, 看他的眼神从来都只?有厌恶和怨恨, 他汲汲为营,可到死?都没?看到她对他有好脸色。
爱这种东西,实在是有些太扭曲了。
他释怀不了,也相信不了。
李挽朝说喜欢他, 他总是不相信。
他总是觉得她的喜欢很可笑,总是觉得她的喜欢空口白牙,一点也不情真意切。
可是,现在她就那?样跪在那?里。
天地滂沱,血覆沉疴。
这样能信了吗。
那?用血肉铸就的浑浊的爱。
齐扶锦,你能信了吗。
他的耳鸣又犯了,那?只?被皇帝打伤了的右耳,此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吵闹喧嚣。
他于朦胧中,看到李挽朝的目光由震惊变成了厌恶。
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他知道,她什么?都明白了。
他于混沌声中,听到皇帝问她,“为何人伸冤?”
她说,“为一个不相干的死?人。”
不相干的死?人。
他在她的心中,彻彻底底死?了。
彻彻底底不相干了。
齐扶锦从这句话中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而去。
他终于迈开了步子,走进大殿之中,他站在李挽朝的面前,在皇帝开口之前,低头看着泪流满面的李挽朝,他下?意识开口唤起了曾经?亲密无间之时?,他唤她的旧称。
“朝娘......”
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察觉不了的颤抖。
朝娘?
这是一个极亲密的称呼。
高?台上的帝王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这桩事恐怕是太子在民间时?候,惹回?来的风流债。
贞元帝起身,对齐扶锦道:“既是你的旧识,那?便让你来处理吧。”
皇帝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看过,最后还是起身离开,这座大殿中,只?剩下?了李挽朝和齐扶锦。
空气中陷入长久的沉寂,最后是李挽朝先有了动作。
她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
齐扶锦想去扶她,被她挥手甩开。
他怕弄伤了她,再没?敢动。
李挽朝没?什么?话好和他再说的了,再和他说一句话,她都觉得有些多余。
事到如今,她连他的太子身份都不想顾忌了,从地上爬起来后,转头就要走。
她听到身后的齐扶锦又一次唤了她,可是,她仍旧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背上的疼让她没?办法那?么?潇洒地大步离开,拖着负伤沉重?的身躯,缓慢挪动步子的样子,也狼狈至极。
所过之处,留下?了一道又一道蜿蜒的血迹,就像一条快干涸的小河,在光的折射下?闪烁着血红的光。
李挽朝终于走到了门口,殿外的阳光于她而言,过于明亮,照得她快睁不开眼,她抬手去挡,可却注意不到脚下?的门槛,被绊了个结结实实。
她再也撑不住了,她知道,自己这一摔应当?就再也起不来了。
来的时?候,是自己强撑着走过来的,那?个时?候,身上疼,但好歹心里头有东西一直撑着,现在身上也疼,只?是心里头的东西反倒过来变本?加厉的刺了她一刀......
皇宫的门槛太高?了,绊得她好疼,她再也不想要来了。
晕倒前的那?一刻,她没?有砸到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之中。
很冰很冰。
就像她记忆中的那?样。
*
那?天齐扶锦带走李挽朝的事也没甚人知道,本?来登闻鼓院的官员还等在外面,却被告知太子受理了此事,官员闻此,便也离开了此处。乾清宫到东宫的路,齐扶锦走过了成千上百边遍,他对皇宫早已?了如指掌,他寻了条小道回?了东宫,忠吉事先清散了路上可能会碰到的人,没?人知道太子带走了她。
不过,一个平民女子,最多旁人也只?是会好奇来问上一嘴,就算打听不到去向,也无甚人会去深究。
众人也只?知道,那?个敲了登闻鼓的女子,和其他的政务一样,被皇帝推给了太子。
至于最后如何处理,也无人关心。
日暮西沉,晚霞的光渐渐将东宫的屋檐染上了颜色,空中似笼罩着一层橘红的薄雾,宫女们来往奔走,忙碌着自己的事情,经?过太子寝宫时?,有人好奇往里殿探头看了几眼,不过很快就收回了眼。
两个宫女走在一起闲话,其中一人道:“这殿里头的女子是谁?怎和殿下?宿在一屋呢?怎么?受了这样重?的伤,前两日我见这里面换药,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头端,瞧着也太吓人了。”
另外一人压低了声道:“不知道是谁,不过好像是殿下?亲自带回?来的人,我听闻前些时?日有人敲了登闻鼓,看那?样子,莫不会就是这个女子?”
“受这样重?的伤,好像已?经?昏了五日吧,也不知醒不醒得来。罢了,殿下?的事,不是我们该论的,若是叫旁人听见,可是要挨罚了。”
这样说着,那?两人便不再闲话,离开了这处。
李挽朝先前本?就因为温沉一事来回?在京城和恩文?府中奔波不停,硬抗了一场笞刑,又加上受了刺激,连续发了一整日的高?热,热退了下?去后,迷迷惑惑躺了五日。
直到这日傍晚,她的意识才渐渐回?笼,清醒了过来。
李挽朝有意识之时?,浑身疼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整个背上仍旧是火辣辣的疼,嗓子又干又疼,难受得厉害,她想开口要杯水喝都有些发不出声。
她清醒了些后,也不知道是自己在哪里,背上受了伤,她整个人趴在床上,入目皆是明黄,或许是身上流了太多的血,鼻子里头似有血腥气久久萦绕不散,浓郁的血气中,她闻到了一股极清的冷香。
是温沉身上的味道。
哦,不对......
现在应该说是,齐扶锦。
太子名声响亮,她自然是听过他的名讳。
她撑着手就想要起身,可随即,眼前落下?了一片阴影,那?股浓郁的冷香顷刻间又涌了过来,将她的周身都包裹了起来。
她没?能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被齐扶锦半扶半抱坐起了身,下?一刻,就有一杯水递到了她的面前。
李挽朝没?有看来人,只?是冷眼看着他递来的白玉杯,却始终不肯接过。
沉默中,是齐扶锦先出了声,他道:“你嗓子应当?难受,先喝口水,润一润吧。”
李挽朝终于肯抬眼看他了,只?是,冷漠至极。
就像是她那?天在乾清宫看他那?样。
她非但没?有接过杯子,反而抬手打开了他的手。
齐扶锦一时?不察,杯子里面的水溢了出来,些许落在了寝被上和他的手上。
对于李挽朝这样的举动,他也没?说些什么?,只?是垂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