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棵小盆栽呀
他放下尸体,冷声询问其他人,“可?有伤亡?”
谢吏看着谢无陵沉沉的面色,惴惴不安道:“除了如夫人,大家都没有事。”
说着,他的视线不由?得落到地上的女尸身上。
这会儿女尸已经被烧得看不清真容,唯有残存的衣服显示着生前的地位。
“去找如夫人。”
谢无陵低声吩咐,不难听出,他声音有些颤抖。
“可?是屋子已经被烧——”
谢吏话还没说完,谢无陵冷冽地视线就扫了过来?,他连忙闭紧了嘴巴。
“去外面找。”
谢无陵的嗓子被烟火呛过,听着有些沙哑,但几乎是朝着谢吏吼出来?的,“既然知道起?火了,她怎么会躺在床上无动于衷?”
谢吏连连点?头,匆忙招呼上人去刺史府别的院子寻找了。
其他侍卫哪里见过谢无陵这般模样?,面面相觑,都不敢开口。
就在这时?,奉命去给各个院送糕点?的阿月回来?了,她看到尸体上熟悉的衣物,瞬间便白了脸色,如丧考妣地跌坐在地上。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扑到尸体身上,放声大哭。
“如夫人!”
“怎么会这样??奴才出去了一会儿!”
“都是奴的错,奴不该让你喝酒的,奴就应该……”
听到‘喝酒’两字,谢无陵眼神一凛,他用力地拽起?阿月的手腕,眼神冰冷似铁,“你说什?么?今晚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阿月没见过这样?的谢无陵,吓得不敢开口。
谢无陵:“说!”
阿月红着眼睛,抽抽噎噎道:“如夫人被谢侍卫送回来?后,就招呼奴和?南桥院的侍女一起?饮酒,奴身份卑贱,自然不敢与如夫人一同畅饮,但如夫人却说过节不必拘礼,还让奴陪着一起?喝。如夫人酒量不好?,几杯酒下肚就醉了,奴便送她回房间休息。”
如夫人醉得不轻,她喂了醒酒汤都不见人醒过来?。
谢无陵:“那起?火时?,你又在哪?”
阿月跪在地上,低下头如实回复:“如夫人让奴去给其他院送了糕点?。”
谢无陵盯了眼她手边的食盒。
原来?是喝了酒,难怪她会躺在床上、难怪她没有起?来?挣扎。
南桥院的大火因抢救及时?,已经扑灭了,但空气里的烟呛味却迟迟未消。
江老?跟着来?了刺史府,他看到地上的尸体,心?头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世事无常。
说到底,洛九娘也算是他的徒孙。
“刺史,斯人已逝,您就——”
“不可?能!”
谢无陵厉声打断了江老?的话,他瞳色漆黑,如同一方深渊,也如同看不到尽头的浓夜,“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不会就这么死了。”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但他心?头依旧固执地相信洛九娘不会葬身大火之中,眼前这具尸体不过是偷穿她衣服的侍女罢了。
江老?被这样?的谢无陵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而?且人已经烧得面目全非。”
谢无陵道:“又怎么确定是她?”
江老心头百感交集。
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不认识谢无陵了。
就算这尸体是洛九娘的又如何?凭借他如今江州刺史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姬妾没有,只要他愿意,随便招招手,就会有无数女子扑上来。
可?如今,他舍弃无数美人,只为一个洛九娘。
江老?于心?不忍,又垂眸看向阿月,询问道:“可?有证据证明这尸体就是如夫人的?”
阿月脑袋里似一团浆糊,她用力地想了想,却茫然地摇头。
除了衣服,好?似没有别的证明了。
谢无陵忽而?想到了什?么,扒开尸体烧焦的衣服,瞧见了尸体胸口处的刀伤。
这一刻,整个刺史府万籁俱寂,唯有火声噼啪地响个不停。
谢无陵整个人似乎脱了力,他踉跄地退后了两步。
那刀伤是洛九娘为?救他而?中。
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四周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
阿月看到尸体身上的刀伤后,再次哭了出来?。
她不敢出声,只是拼命地捂住了嘴巴。
谢无陵的视线有一刻变得模糊起?来?。
他似乎听不到半点?外界的事情,耳朵里全是嗡嗡的耳鸣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
谢无陵才沙哑着声音道:“将如夫人送到宗祠里。”
江老?震惊。
入宗祠就说明谢无陵承认了她正妻的身份。
“刺史!”
谢无陵罢了罢手,他不开口,低头擦掉手背上的水渍。
他起?身,步履蹒跚地出了南桥院。
江老?目送着谢无陵的背影离开,他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那寂寥孤傲的身影好?像把人拉入了一个巨大的悲伤漩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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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过后,建康城外,百姓们又开始一年一度的劳作。
一匹快马极快地奔驰在田野间,马背上的女子一身短打装扮,她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单看这行心?头,便让人觉得英姿飒爽。
快马很快便进了建康城,最终停在了冯府大门?前。
下人是个有眼力劲的,一见到人来?,立马过去牵马了,“九娘子,洛娘子已经在里面等着您了。”
洛九娘微微颔首。
她大步进了冯府,绕过错综复杂的走廊,来?到了一处阁楼前。
这便是青影阁。
它除了是冯太后的暗卫外,还背靠着冯府。
就比如洛青,她当年就是冯府的家臣。
进了阁楼,洛九娘发现?除了洛青,冯司徒竟然也在。
冯司徒已经是花甲之年,但精神头很好?,尤其是一双眼睛,极其锐利。洛九娘在她面前,好?似被看穿了,无所?遁形。
“拜见冯司徒。”
冯司徒打量了一番洛九娘,收起?那份锐利,他摸了摸胡须,笑得眯眯眼,“阿竹一路辛苦,这大过年的,叫你回来?也实属无奈。”
洛九娘脸色谦卑:“是属下分内之事,不敢扬言辛苦。”
冯司徒很满意洛九娘的态度,视线不予余力地打量着她,最后眼神又落到了她的脸上。
“这张脸,果真与太后有些相似。”
其实洛九娘更像父亲吕献一点?,乍一看是吕献的翻版。但唯独一双杏眼,跟冯太后如出一辙。
洛九娘不明白冯司徒的意思,心?脏骤然一紧。
冯司徒并未多言,转头又对洛青道:“你们有事便继续商量,老?夫先走了。”
“送冯司徒。”
洛青行了礼。
等冯司徒一走,房间里紧张的气氛才有所?缓解。
洛九娘紧绷的神色也有所?松懈,“洛姨,太后叫我?回来?,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吗?”
洛青看着她,眸中有洛九娘看不懂的情绪。
“等会见到太后,你自然会知晓。”
既然如此,洛九娘便点?了点?头,不再过多的询问。
有些事,不该她知道的,她就安安静静地装个聋子。
洛青顿了下,又问:“江州的事处理好?了?可?让谢无陵发现?端倪?”
洛九娘脑海里蓦地想起?那场大火来?。
也不知道谢无陵看见他的尸体,会作何感想。
她垂下眼睑,将脑海里不该有的想法抛出去,沉声道:“洛姨放心?,事情阿竹都处理好?了,不会留下隐患。”
那具女尸是她特意仿照自己身形找的,胸口的刀伤也是她亲自弄上去的。
她知道谢无陵没看到证据,是不会相信自己真的‘死’了。
洛青这才放心?地点?了下头。
师徒俩正叙着话,就有侍女进来?传话,说是冯太后的马车来?了,要接九娘子入宫。
洛九娘不解:“太后要召见阿竹,阿竹自行去便可?,为?何还要马车相接?”
洛青欲言又止,道:“许是太后许久不见你,想早点?见到你。”
洛九娘心?头一喜,连带着唇角弯了又弯,“那阿竹去换身衣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