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棵小盆栽呀
“为什么?”
洛九娘又?问道。
宇文骅神色有片刻的暗淡,“在下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个回答无异于坐实了洛九娘心头?的猜测。
宇文骅见洛九娘迟迟不予,拱手?温和道:“请公主放心,这个孩子出生后,在下会将她当做自己亲生孩子对待,如有怨言,天打雷劈。”
洛九娘轻抚着肚皮,好似在触碰腹中未成型的胎儿,有了宇文骅的这话,这孩子便有了一个稳当的身份。她也不可否认,在这一瞬间她心头?是有些松动的。
但这个孩子事关重大,她不能全然相信宇文骅的话,也也不能断然答应他?的要求。
宇文骅知道洛九娘心中的思量,也不强求,只是道:“公主,在下所言皆是发自肺腑,请公主考虑再三?。”
…
与宇文骅碰完面,洛九娘也准备离开了。
她刚下楼,就瞧见一楼靠窗位置坐着一打扮干练的妇人。
洛九娘认得这妇人,是太后身边的阿嬷。
其实在出宫后,她便注意到身后的紧跟着的尾巴,宫里能跟踪她的人,除了小皇帝和冯太后,她想不出第三?个来。
洛九娘她假装没注意到,戴上幕篱后,便径直离开了醉香楼。
阿嬷注视着她的背影,随即又?看到宇文骅也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心头?拿不定主意,便快马加鞭、赶在洛九娘回宫前,向太后禀报此事。
冯太后闻言,意味深长地勾了下唇,“原来私自出宫竟然是去见宇文骅,有什么事是不能再宫里商量的呢?”
阿嬷:“太后,需要奴做些什么?”
冯太后沉思一瞬,问道:“洛青回来了没?”
阿嬷回:“刚到鸾鸣殿。”
冯太后:“去把?她带过来。”
“是。”
阿嬷转身离开,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便折返回来了。
洛青一身粗布麻衣,回到鸾鸣殿后还没来得及换衣,又?被太后叫了过来,一身风尘仆仆的味道。
“拜见太后娘娘。”
冯太后打量了她一瞬,“此番外出调查,可查到了魏常侍的身世?”
洛青稍顿,解释起了自己所调查的事。
那?魏常侍自幼家贫,他?祖父想将他?送进宫中伺候太子爷,便私自将他?给阉割了,谁成想太子犯了事,被先帝贬谪到了江州,并且下令让他?永远不准再回建康。魏常侍的心愿落了空,又?因事阉割过的,经常受到村民的欺凌。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去年,那?日小皇帝外出巡游,正好撞上了被欺辱的魏常侍,便将他?带回了宫中。
冯太后:“你确定他?和废太子没有过联系?”
洛青肯定道:“没有,他?还未进宫,废太子就被贬谪到了江州。而且魏家家贫,无人与之来往,这些年就只有隔壁大婶接济过。”
冯太后按压了下眉心。
在高位这么多年,她几乎变得疑心疑鬼了。
“虽然此人跟废太子并无关系,但他?始终是阿士的贴身宫人,还是多加注意。”
洛青:“属下知道。”
见事情禀报完,洛青便准备告退了,谁知冯太后却在这时严厉道:“洛青,你现在不仅是阿竹身边的宫人,同时也是她的师父,有些事还是需要多提醒她的。”
听冯太后这么说,洛青一颗心顿时悬在了嗓子眼,她垂着眸,神色越发地恭谨,“属下明?白。”
“对了。”
冯太后突然笑了下,意味不明?,“阿竹虽然回来了一段时间,但本宫还未曾询问过她在江州的日子过得如何,你是她的师父,此番与她同去江州,理应是最清楚的。”
洛青如实回道:“她初入江州时并不得谢无陵的信任,好些次差点丢了小命。直到那?日她为了洗脱嫌疑,舍命救下谢无陵后,才打消了谢无陵的怀疑。”
之后的事,她在洛邵口中得知了一点,知道她在流繁山遇险,机敏地躲过了一劫;又?知她的马车受惊,和谢无陵双双跌下悬崖。
甚至知道,她在湘州府受到了其他夫人女郎的排挤。
冯太后蓦然紧捏了手?里的茶杯,她收敛了面上的笑,“没想到她在江州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没再追问,将洛青打发了下去。
“等等。”
冯太后再次叫住了她,“再过几日便是她与宇文骅大喜日子,多备点嫁妆。”
洛青:“是。”
…
洛九娘回到鸾鸣殿时,得到洛青已经回来,但又?被冯太后叫到宁宣殿的事。
她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洛青珊珊归来。
“洛姨。”
洛青没立即开口,而是用眼神示意了殿中的宫人。
洛九娘了然,支开了阿枝为首的一众宫人。
等人一走,洛青便直接开门见山,“堕胎药我已经配好,但殿外还是有太后的视线,且等晚上我再给你熬来。”
不给洛九娘开口的机会,她又?说:“今日太后找我过去,除了询问魏常侍的身份外,还问起了你在江州的事,我担心太后是发现了什么。”
洛九娘按住她的手?,“洛姨,先别熬药了。”
“为何?”
洛青不解。
洛九娘斟酌语句,将与在醉香楼与宇文骅碰面的事说了。
洛青听后,也有几分惊讶:宇文骅竟然主动找她留下这个孩子。
她盯着洛九娘看,“那?你是怎么想的?是留下,还是继续打掉?”
洛九娘摇头?,她如实跟洛青道:“洛姨,我不知道。”
之前慌慌张张想流掉这个孩子,是怕太后发现,如今有宇文骅兜底,她好像也不需要考虑这一层原因了。
但她一直忽略了一个点,那?便是她自己想不想要。
“阿竹,这个孩子或许可以留下来。”
“嗯?”
洛青理解洛九娘的思虑,停顿了下,也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如今大雍内忧外患,唯有这世家家大业大、枝繁叶茂,能在乱世苟活。宇文骅是家族长子,那?便有继任家主之位的可能。如今他?没有子嗣,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后,将来你便是宇文家的主母。”
洛清喝了一口冷茶,继续说道:“虽说大雍是立长制,但凡是都有个例外。宇文家不缺青年才俊,宇文骅让你留下这个孩子,也极有可能想尽快继承家主之位。”
洛九娘:“那?他?为何不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洛青思虑片刻,也只说了个自我猜测的原因,“或许这世家大族内有外人不能道的阴私秘密。”
洛九娘沉默,温热的掌心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肚皮。
洛青并未催促洛九娘立即做出决定来,她将堕胎药重新放回衣兜里,“这药我今晚就先不熬了,等你考虑清楚。”
洛九娘点头?:“好。”
-
冬末春初,节气更替。
近日来,江州城中百姓大规模感染风寒。
谢无陵从军营回来后,令将士们?挨家挨户发放香艾。这香艾苦而辛,生温、熟热,燃之,可驱除房间内的湿寒病气。
这次的风寒可大可小,稍有不慎,便极有可能发展成疫病。
几年前平阳郡也曾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当时老刺史?还收集了他?们?的处理方案,如今就放在刺史?府的书?房里。
谢无陵快马回了府,在书?房内找了片刻,终于找到了记载疫病方法?的竹简。
他?将竹简从木架上抽出来之时,一块锦布随之轻飘飘地落了地。
谢无陵捡起地上的锦帛,这块锦薄如蝉翼,上面的绣工栩栩如生。他?顿时便觉得这幅丝织图有些眼熟,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在锦帛上翻来覆去地找了找,果真在锦帛右下角看到了‘景澄’两字。
——这是他?的字。
谢无陵顿时便想起这张锦帛的来源了。
是那?日徐夫人过寿,洛九娘特意找狱卒要来锦帛绣的贺寿图。
只是寿辰当日便出现了刺客,徐夫人顿感这贺寿图不详,离开江州之时,特意把?这图落下了。
当时他?并未珍藏,只是将这图随意往书?架上一搁。
小半年过去,这锦帛上的锈迹依旧光滑如新。
“刺史?。”
屋外响起江老的声音来,“可找到方案了?”
谢无陵神识回笼,他?将锦帛往怀里一塞,便出门去了。
书?房外,江老接过竹简,仔仔细细地浏览了上面的内容,“当年平阳郡只花了半月就解决了疫病,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将竹简收了起来,又?看见谢无陵胸口处泄露出来的锦帛一角。
江老心中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问,他?抱拳行了礼,“刺史?,老夫这就下去准备。”
谢无陵面上表情不显:“嗯。”
江老刚走,谢吏便回来了,他?大步流星地进了院,“刺史?,这是建康从来的喜帖。”
谢无陵接过,随意问了句,“谁人的喜帖?”
谢吏回:“令仪公主与宇文家的长子宇文骅。”
谢无陵蹙眉。
之前便听说了怀王拉拢了陈家,有推翻冯太后临朝之意。如今令仪公主与宇文家结亲,冯太后拉拢宇文家是必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