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年烈酒
而几乎同一时间,顾青树、萧陆、李拓等人率兵在先锋营遇伏周围找到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在夜幕再次降临前找到了气息微弱的萧无衍。
暗中保护萧无衍的十一卫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叶硶还残存着一口气,但此时也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
顾青树带兵找到萧无衍时就见他一人持剑跪守在十一卫众人旁,而气息微弱的萧无衍却在模糊看见顾青树那刻再也坚持不住,那双死死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瞬间没了生气,坚硬身躯直挺挺地骤然栽倒在地。
“师弟!”
顾青树大惊失色,顿时如离弦的箭般冲向萧无衍,同时又朝身后众人大喊:“军医!快带军医来!”
这天夜里,镇远军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
军中医术最好的两位大夫正在竭尽全力救治萧无衍,另外顾老将军还派人去荣古、云州、定州等地去“请”当地名医来军中以及让萧陆带人去塞河接顾幺幺。
阿衍一直不想让他的妻子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可生死关头,顾大夫或许就是那个能将他从鬼门关救出来的人。
只要能救回阿衍的命,哪怕将来阿衍会怪他,要跟他老死不相往来,顾老将军也不会后悔。
然而这厢萧陆刚带人马跑出镇远军大营,竟见今天早些时候曾来军中传禀喜讯的鹤羽卫三卫卫使匆匆骑马而来。
那人看见萧陆更是径直勒马翻身,“噗通”一声跪地忍泣:“萧陆大人,夫人和小世子遇袭,整座宅邸被大火烧成灰烬,夫人和小世子他们……他们全都没了。”
这话犹如巨雷,轰地萧陆瞬间呆怔。
他在说什么?人怎么会没呢?明明早上他还来军中报喜说夫人平安生下了小世子……
那时侯爷失踪凶多吉少,他既担心侯爷安危又担心该怎么向夫人交待,怕在夫人面前露馅才没回塞河。
现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侯爷,萧陆本以为最坏的结果就是夫人他们知道侯爷隐瞒身份后生侯爷的气,可、可怎么短短一日功夫就什么都没了……
“你、你速速入营向顾老将军禀报此事,我带人回塞河,对,我这就带人回塞河,我得回去找找,也许夫人和小世子没事,他们只是、只是藏起来了。”
萧陆努力让自己冷静。
侯爷如今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他绝不能乱了阵脚,他一定要在侯爷醒来前找到夫人和小世子。
打定主意,萧陆连卫使的回话都没听清就转身爬马,带着原本接人的队伍飞奔回塞河寻人去了。
可当萧陆真正抵达塞河,亲眼看见曾经温馨无比的小院变成一片废墟,看见一具具黑衣蒙面人的尸体和白色担架上被大火烧得焦黑的尸骨,他的脸上忽然就不受控制地流下两行泪。
直到这一刻,萧陆终于相信夫人和小世子他们当真是凶多吉少了……
*
次日卯时,荣古镇远军大营。
萧陆在跟与鹤羽卫搜遍整个塞河镇,却没寻到半点与夫人、小世子或者秦表公子他们有关的消息后终于死了心。
他将守备军留在塞河协助鹤羽卫,孤身返回军营。
中军帐外,顾老将军刚刚苦口婆心的把那些因担心萧无衍安危而守在营帐外头的副将们劝回自己营帐,一抬眼便瞧见垂头丧气扯着缰绳走向马棚的萧陆。
老爷子早听过三卫卫使禀报,此刻见状更是了然,不由沉叹口气,在萧陆走进大帐前叮嘱:“阿衍还在昏迷,大夫刚刚将他的命从阎王爷那儿抢回来,所以在阿衍伤势痊愈之前,此事绝不能告诉他。”
萧陆闻言神色一震,既喜又怕。
他为侯爷脱离
生命危险而开心,可他知道夫人在侯爷心中的分量,若这时候让侯爷知道夫人和小世子都没了……
萧陆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是,您老放心,我一定瞒好侯爷。”
九年前先锋营遭人陷害几乎全军覆没,侯爷就险些将自己的命赔进去,如今时隔九年不仅旧事重演,那幕后贼人竟还取了夫人和小世子的性命,萧陆根本不敢想侯爷知道这一切后该如何撑下去。
那厢守在账内的顾青树在听见自家老爷子和萧陆说话的声音后急匆匆跑了出来。
他没听清两人说了什么,只是拉着萧陆急问:“弟妹如何?秦兄如何?锦盘和锦月姑娘都如何?他们都还活着是不是?”
见萧陆抿唇不答,虎背熊腰的大汉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他眼眶瞬间红了,嘴上却依然犯犟不肯松口:“我、我就知道都是那三卫卫使在胡说,秦兄身手不比我差,锦盘姑娘的功夫更是了得,他们哪会这么容易就出事?”
可是听着顾青树这般说话,萧陆却忍不住了,他忽然瘫坐在地嚎啕大哭,又一字一句的控诉:“畜生!那群人都是畜生!他们往院子里投了迷药,他们把村里的人都药晕了然后才放的火……”
萧陆回荣古时鹤羽卫已经调查清楚火灾始末,也在足昏睡一天一夜的村民家中找到了迷药燃烧殆尽后的灰烬。
那些死在院外的尸体可以证明“顾宅”里的确有人曾经冲出来过,可贼人早有预谋又人多势众,仅凭秦公子和锦盘姑娘两人如何能冲出火海?
听到这些,顾青树再也说不出话。
可活要见人死要见死,没有亲眼见到尸骨,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心。
顾青树忽然大步走去马棚。
猜到儿子这是犯了牛脾气要去塞河,顾老将军并未拦着,反而疾步追上去下令:“你既要去,此事便交给你来查,贼人行凶之后定会潜逃,你务必要查清幕后凶手将人绳之以法,若办不好,你就别回荣古。”
顾青树本就有此意,闻言顿时恨声:“我定将那些贼子大卸八块!提着他们人头来见师弟!”
话落,他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跑出大营。
萧陆望着顾青树策马离去的背影,忽然用力抹干眼泪强打精神从地上站了起来。
侯爷昏迷,贼人未除,如今还不是他伤心的时候。
顾老将军转身走回中军大帐,瞧见萧陆这副模样,脸上总算露出一丝欣慰,轻叹口气问:“可知我为何支开青树?”
萧陆闻言立即后退半步垂首,恭谨回道:“您老是担心侯爷醒来后,顾将军瞒不住侯爷……”
顾老将军点头,先是捋着胡子笑了笑而后却又是一阵长叹:“没错,重情重义是好事,可青树行事太过冲动,顾大夫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跟秦晋交好又曾心悦锦盘姑娘,若让他留在军中,等阿衍醒来定会从他身上发现端倪。”
说着,老爷子抬手拍了拍萧陆的肩:“小陆,你比那臭小子机敏,待在阿衍身边的时间也比我们都长,你一定比谁都清楚阿衍的性子,倘若阿衍伤势未愈就知道真相会是什么结果……”
萧陆轻轻颔首。
他明白顾老将军想说什么。
“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在侯爷伤愈前,我绝不会向侯爷透露半个字。”
萧陆深吸口气,郑重起誓保证。
不仅不会,他还必须要想尽办法、千方百计的隐瞒真相。
没承想他话音刚落,守在账内的军医突然跑出账外喊人:“醒了,顾老将军,萧陆大人,侯爷醒了——”
被唤的二人闻言顿时收敛神色,飞快跑进中军大帐。
而此时刚恢复一丝清明的萧无衍却非要起身,他看见了,他看见幺幺被人劫持,那人拿刀抵着她的脖子,他要去救她……
“幺幺……放开、放开我、放开本侯……我要去救娘子……”
虚弱的镇远侯奋力挣扎,两个药童既不敢让身受重伤的侯爷离开也不敢真的用力扯动侯爷身上的伤。
可即便他们足够小心,萧无衍遍体鳞伤的身体却还是瞬间浸出血。
萧陆见状几乎是哭着跑到病榻安抚:“侯爷,侯爷您放心,夫人无事,昨日鹤羽卫来军中报喜了,夫人……夫人她如今正在家中养身体呢。”
萧无衍闻言果然停止不管不顾的挣扎。
只是他那双执着的眼睛仍然猩红一片,瞬也不瞬的直直盯着萧陆,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萧陆不忍心骗侯爷,可如今为了让侯爷活下去,他不得不捏造谎言。
于是他努力咧了咧嘴,终于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侯爷,夫人已经生下小世子了,说是、是前日破晓时分出生的,夫人还带话让您赶紧回家给小世子起名字……”
起名字?萧无衍闻言怔了怔,神色间似乎又生出一分清明。
是,娘子已有身孕了,方才他看见被人劫持的娘子却小腹平坦没有半点孕相……
是梦,原来是梦。
幸好只是梦。
他微松口气,坐回床榻,眼睫忽地一垂,人就直挺挺地向前栽倒。
萧陆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噗通跪地抵住萧无衍将要倒下的身躯:“侯爷?侯爷?侯爷您别吓小的!”
两个药童见状飞快搀扶左右,顾老将军则急令守在账内的军医:“快!给阿衍诊脉!”
军医额头瞬间冒出一层冷汗,连让药童将人放平的话都不敢说就急忙蹲下为镇远侯探脉。
片息后,感受到镇远侯微弱跳动的脉搏,军医紧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回原处。
“让侯爷躺下歇着。”
他站起身先交代药童,而后才转身朝顾老将军拱手作了作揖道:“侯爷无碍,只是力竭又晕了过去,其实侯爷今日能醒一回已然算是奇迹了,原本我等都以为侯爷至少要昏睡三天才有机会醒来。”
顾老将军闻言顿时大松口气,“好,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方才阿衍忽然栽倒,真是险些吓死他这个老头子。
可转念想起阿衍挣扎时说要去救顾大夫的那些话,顾老将军的面色又在刹那间变得沉重。
阿衍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真相,他只希望……那一日能来得晚些。
第89章
“娘子定是生我的气了”……
这日之后,萧无衍整整昏睡两天两夜才又醒来一次。
但他的意识并不清醒,黑眸迷茫空泛地环顾四周,好一会儿才似想起什么般忽然叮嘱萧陆:“我受伤之事…别告诉娘子,别让她担心……”
萧陆就立刻回话安抚:“侯爷放心,小的只跟夫人说咱们跟柔然又打起来了,您抽不开身回塞河,没说您受伤的事。”
萧无衍闻言心思稍松,不肖片刻便又昏睡过去,直到次日午后才再次醒来。
这回他清醒的时间比昨日长些,先是吩咐萧陆要尽快将娘子他们接来荣古,而后便在用药时传顾老将军、李拓等几个副将一同进帐议事。
于是萧无衍很快便发现顾青树不在军中,他本想议完事后便向顾老将军问其去向,却因体力不支在顾老将军送诸将出营帐时倚着床榻沉睡了过去。
而当他再次醒来问起顾青树,顾老将军也早想好说辞:“我让大勺去驻守塞河了。”
此次穆图率兵突袭,镇远军中竟出了叛徒与其里应外合击杀萧无衍,那些人虽最终被反杀,可眼下尚未查清整个镇远军,顾老将军说派顾青树去守塞河,这话既是托词,也是真的担心腹背受敌。
萧无衍一听便明白其中缘由,后来果然不再过问。
如此,在萧无衍能够下地走路之前,萧陆和顾老将军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瞒住了他。
可不到半月,随着萧无衍伤势渐愈,每日清醒的时间从半个时辰渐渐变成半天甚至更久。
他问起顾幺幺的次数越来越多,萧陆和顾老将军便愈发招架不住。
萧无衍观二人面色有
异,心头突然闪过一丝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