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明月 第10章

作者:木泥土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重生 复仇虐渣 古代言情

  谢敛凝眉,胆怯的往他父亲谢澜的书房方向望了眼,压低声颤颤道:“我晚间和几位郎君在鹿鸣山中饮酒,酒酣意兴时,起了射箭的兴致,五姐姐,”谢敛眼圈泛红:“我,我不小心射/了二公子的狐狸。”

  谢氏二郎君身边有一宠兽,待之极娇,无人敢碰,是二公子最为看重之物,豫州坊间常有传闻,曾有一人见那红狐颇具灵性,醉酒后欲断其尾做挂饰佩戴于身,以此来避邪秽。

  之后,这人在豫州再无其名,也未有人再见其踪影。

  “五姐姐,我害怕——”

  桃漾闻言眉心蹙紧,随后问谢敛:“都有何人知晓此事?”

  谢敛惊慌答:“无人知晓,我吃醉了酒,隔得很远瞧见山中似有兽走动,就跑去把它给射。了,没人跟我一起,只我自己。”桃漾闻言松了口气,既得罪不了,只能瞒。

  她正欲开口宽慰谢敛,听谢敛颤声又道:“五姐姐,我的玉佩掉在山里了,我看到躺在地上的是那只红狐时,吓得摔倒在地,扔下弓弩就跑,想来是那时候落下的——”

  桃漾看他一眼,默了许久。

  “你回屋歇着罢,我去把玉佩给你找回来。”

  桃漾起身,被谢敛握住手腕,他既怕又无措的看着桃漾:“五姐姐,你——若你去了,被二公子的人看到,岂不是也要连累了你?”桃漾对他轻笑:“我又不会儿使弓箭,只是玉佩恰巧掉在了那里前去寻回罢了。”

  谢敛闻言握着她手腕的手松了松。

  桃漾主动与他道:“不用怕,父亲母亲不会知道这件事的。”这正是谢敛心中所忧,这件事不能被父亲知道!二公子是淮阳谢氏家主之子,未来的谢氏家主,父亲近几年一心攀附淮阳谢氏本家,若因他得罪了二公子,而让父亲做的一切功亏一篑,就算二公子肯饶过他,父亲也定是会打死他的。

  桃漾的话让谢敛心里定了神,他松开桃漾的手:“夜间路暗,五姐姐当心些。”桃漾问了谢敛他回时都经过了何处,手中提了灯便出了韶院。

  这个时辰府中各处都还热闹着,谢敛因回来时心中惊惧,特意绕了僻静些的道路走,桃漾沿着他回时的路往鹿鸣山行过去,这一路上并未见谢敛玉佩的踪迹。

  那玉佩是桃漾祖父还在时交在谢敛手中的,通体莹白,上面篆刻有阳夏谢氏的字样,桃漾来到鹿鸣山中时,这里极为静谧,不曾见也不曾耳闻谢敛口中说的与他共饮酒作乐的公子们。

  她四下望了眼,一手提灯一手执竹棍,在谢敛所言大概位置以竹棍拨开旺盛草丛细心的寻着,待夜风将阵阵血腥气送至鼻息间时,桃漾放慢步子,循着气味走过去,昏黄烛火下,点缀着片片血迹的地方已不见谢敛口中说的那只红狐,四周也未有什么玉佩。

  桃漾心中一紧,微微凝眉。

  已预感到事情不妙。

  “桃漾妹妹是在寻这个么?”桃漾正在心中思虑,一道清润沉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收敛情绪回身,高大颀长的身影映入眼帘,谢怀砚身着墨色宽袍,神色从容,正玩弄着手中那枚莹白的玉佩。

  桃漾眸光微不可察的在玉佩上扫过,上前一步对他见礼,垂眸道:“早几日和嫣儿妹妹来鹿鸣山中赏景,身上佩戴的玉佩不小心落在这里,侍奉的婢女是个粗心的,今日才留意到。”

  她看向谢怀砚指节间:“不成想被二公子捡到了。”

  谢怀砚点墨眸光在她面上扫过,神色淡淡:“是块不错的玉佩,可惜,沾了血,太不吉利。”他说着,朝桃漾这边走过,往前面不远处的古亭走过去。

  桃漾抬眸看着他的背影,夜色中,辨不清他是何意。

  只跟上去。

  谢怀砚在古亭中落座,抬起杯盏用茶时手中玉佩也未放下,他不言语,只默默用茶。

  桃漾轻轻看他一眼,开口问:“二公子可能将玉佩还我么?”谢怀砚闻言抬眸,薄唇勾出淡淡笑意:“玉佩若是桃漾妹妹的,自是该当归还,”他神色本是温和,却忽然一沉,嗓音中也透出几许凌厉:“可这玉佩,是妹妹的么?”

第13章

  听二公子的。

  桃漾下意识咬紧了唇。

  她怕他,自年少时就怕,这种怕就像是她的影子,永远都摆脱不掉。可她也深知若谢怀砚知晓是谢敛射死了他的宠兽,就算他肯看在同为一宗的情面放过谢敛,日后他们阳夏谢氏也是彻底得罪了他。

  桃漾垂下眼眸,过上片刻,复抬眸再看过去,神色坚定道:“这玉佩共有两枚,是祖父送与我和敛儿弟弟的。”

  谢怀砚眸光意味不明,只看着她。

  空谷上前与桃漾道:“五姑娘,我家公子养了数十年的红狐被人当了箭靶子,这玉佩就是在一侧捡到的。今夜在这里设宴的是六郎君,他说他和庾氏郎君亲眼瞧见是敛公子射的红狐。”

  “而且,这每人用的弓弩看似一般无二,实则上面篆刻的字迹皆有考究。”空谷一番话说出,命人取来谢敛用过的弓弩,桃漾无话可说,垂眸轻叹了声。

  谢怀砚声线变得平和:“桃漾妹妹的玉佩应是掉在了别处,天色已暗,妹妹可先回去,我命人在这山中给妹妹寻就是了。”他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桃漾迟疑一瞬后唤他:“二公子。”

  谢怀砚停下步子听她说。

  桃漾道:“敛儿尚年少,心性贪玩,并非有意害了您的红狐,还望二公子能宽恕他一二。”谢怀砚侧首看她一眼,薄唇勾笑:“此事是他的错,桃漾妹妹不必过问,我自有决断。”

  他说是这样说,语气却是冷硬的很。

  桃漾甚至隐隐听到了他言语中的杀意,这件事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

  夜风轻拂,一阵沉默。

  桃漾还想再为谢敛争取一二,抛却这些年她和谢敛的姐弟情意不谈,同出阳夏谢氏,不是父亲需要淮阳谢氏的提拔,而是他们阳夏一族需要庇护,还有几日,竹陵桓氏的人就要到淮阳,她和桓恒的亲事能否彻底定下,只看这回了。

  谢敛是父亲唯一的嫡子,若他再闹出些什么事,对她的亲事更为不利。

  她不想这件事闹大,无论他们阳夏谢氏与淮阳本家来往如何,在外人看来,淮阳谢氏都是他们的倚仗,而这倚仗,不可在别的士族面前崩塌。

  桃漾在他身后跪下。

  静谧山谷间,偶有鸟啼,谢怀砚回身,垂眸睨她,神色说不上是好看,反倒是冰冷的有些骇人:“起身说话。”他语气依旧冰冷:“桃漾妹妹这是要替弟受过么?”

  桃漾低声回:“我可带敛儿来给二公子赔罪道歉。”

  谢怀砚冷笑一声:“我见他作甚。”

  他只这句话,再无其他言语。

  桃漾站起身,掩于袖中的指蜷住,再道:“若我有能为二公子做的,可替敛儿向二公子赔罪。”

  谢怀砚听了他想听的话,周身气场转变,不再冷寒。

  他抬眸往鹿鸣山东南侧望过去,语气平和:“不过是伤了只畜生,桃漾妹妹何必如此,”他抬手往东南方向指了指:“听闻桃漾妹妹在阳夏时有片自己的花圃,早几日我瞧这山中空荡,就命人在香苑栽种了大片花草,不过,这些下人笨手笨脚,照料不好,桃漾妹妹可愿替我打理一番么?”

  桃漾抬眸看他,与他点墨般的眸子相对,猜测出他的用意,只回道:“我也是自己琢磨,公子的花草珍贵,怕照料不好。”

  谢怀砚轻笑:“怎会,我信桃漾妹妹。”

  *

  桃漾回到韶院时谢敛还在游廊里等她,她刚一走进院门,谢敛就撒腿迎过来,急切问:“五姐姐,找到了么?”桃漾

  把那枚玉佩递给他,低声道:“别担心,没事。”

  谢敛既惊喜又不解,跟在桃漾身侧,桃漾就与他道:“那只狐狸只是受了伤,还活着,二公子让我帮他照料几日鹿鸣山中的花草,算是赔罪了。”谢敛听闻此彻底放下心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第二日一早,桓恒提了只食盒来到韶院,昨个他见桃漾用午膳时不太有胃口,虽说阳夏归属淮阳,可两地的吃食却还有些微的不同,桓恒一大早的就去了街上的春望酒楼,这酒楼的掌勺便是阳夏人,做了好几道可口的阳夏菜送过来。

  桃漾依旧不太有胃口,不过,还是把桓恒带来的饭菜每样都吃了些。待用过早膳,桓恒说要再一起去藏书阁,教她另外一本的机关古籍,桃漾微微皱了眉:“现在不成,我得先去趟鹿鸣山中,待午后再和恒哥哥一道去。”

  她简单与桓恒说了去鹿鸣山照料花草的事,桓恒没再说什么。

  桃漾来到鹿鸣山南侧的香苑时,谢怀砚正在古亭中端坐着翻看书卷,桃漾上前见礼,谢怀砚命空渊带她先去瞧一眼那些新运来的花草。桃漾也是过了垂花门才知道,这里的花草数目大的惊人。

  比她在阳夏时摆弄的花圃大上数十倍不止。

  她问空渊:“这些都要我照料么?”

  空渊对她颔首:“姑娘只须在这看着,有何需要做的,吩咐香苑里的下人去做便是。”桃漾抿了抿唇,接过空渊递上来的册子,上面俱是香苑里种着的花草名称,足足有数十纸张之多。

  在这里大致看过一遍后,再次回到古亭中,谢怀砚已经放下手中书卷,抬手给桃漾添了杯桂花甜饮。

  他嗓音温润,不疾不徐:“这些花草养的娇,须桃漾妹妹时刻关注着,怕是一日都不得闲。”桃漾用了口茶,抬眸与他商量:“再找个人陪我一起罢,我可以把我所知都说与她,祖母的寿辰就在这月底,之后我便要回阳夏,也好让别人来打理这些花草。”

  谢怀砚对她颔首。

  *

  桃漾在花草丛中忙活没一会儿,谢怀砚为她安排的另一个人就过来了。

  是陈月漪。

  自上次的宴席过后,陈月漪就不再是谢怀砚后院中的女子,而是顶了冬月的位置在谢怀砚身边侍奉。

  桃漾看到来人是陈月漪时,既惊喜又在意料之中。

  自那回与陈月漪在湖中凉亭相见后,两人未再碰过面,坐在海棠花树下的石桌前,说了些别的事后,就翻看起空渊递来的那本册子。

  香苑里的花草种类繁多,且皆是罕见品种,种育的法子各有不同,有些桃漾也不知,只能摸索着来。这样一忙,就到了很晚才回去韶院,刚走进院门,准备去桓馥那里问安,迎面就看到院中正与谢敛下棋的桓恒。

  “桃漾妹妹回来了。”桓恒欣喜的看向她。

  正巧一局棋谢敛已是必输之势,也看着桃漾笑道:“五姐姐,表哥在韶院等了你好几个时辰呢。”桃漾这才想起晨起时与桓恒说过的话,心中不免愧疚:“是我忙忘了。”

  桓恒起身,见她面露疲色,宽慰她:“二公子是高雅之人,他的花草定是养的娇,桃漾妹妹是该上心些,不过,也别累着了自个。”谢敛默默收了棋子,极有眼力见的离去,只留他五姐姐和桓恒在这里。

  当夜,桃漾沐浴过后倒在榻上就睡下了。

  翌日一早,再赶去鹿鸣山,刚走进香苑,就见陈月漪垮着一张娇丽的脸,欲哭的模样,扯着桃漾的手朝花海左侧指了指:“桃漾,昨晚你回去后,我闲着也是无事,就给那片花草浇了水,没成想一早来看,都蔫了。”

  桃漾顺着陈月漪所指看过去,那里栽种的是一整片的兔耳花,此花最为怕水,一旦浇水过多,根茎就会腐烂,桃漾在阳夏时种过此花,带着陈月漪以及数十婢女给这片兔耳花翻土,让土壤中的水分可以快些散去。

  谢怀砚忙完公务来到此处时,陈月漪前去请罪,谢怀砚只看向桃漾,神色平淡:“鹿鸣山中过几日会有好几场宴席,公子们爱花,不可有闪失,桃漾妹妹往返韶院与鹿鸣山中太过辛苦,不如住在这里。”

  未等桃漾开口,他看向香苑外不远处的小院水榭:“那里倒合适。”谢怀砚所说之处并非他的别苑,鹿鸣山中共有九处泉眼,其中两处都在他的别苑内。

  剩余七处遍布鹿鸣山中。

  府中人常来此泡温泉,每处泉眼附近皆有水榭用来更衣小憩。

  后来,府中郎君们饮酒作乐后,在温泉水中休闲,便不想再回至府内,这鹿鸣山中就建了大大小小的一些清雅小院,谢怀砚所指,便是其中的一处。

  他的话说的平静,神色清润用着杯中清茶,却一直未让跪在他面前的陈月漪起身。桃漾垂眸在陈月漪身上扫过,在心里暗暗算了算日子,今儿已是五月二十二日,再过上十来日她就可以回阳夏了。

  她对谢怀砚颔首:“听二公子的。”

  今日桓恒依旧在韶院里等着桃漾,却只等来了谢怀砚身边的婢女秋霜,说是她家公子请五姑娘帮他照料几日花草,鹿鸣山离得韶院须走上一炷香的时辰,多有不便,留了桃漾住在山中小院。

  秋霜跟在谢怀砚身边多年,话说的客气又体面。

  桓馥没说什么,桓恒也只黯然回了他的居所。

  待到第二日一早,桓恒就也去了鹿鸣山,只是守山门的家仆将他拦下,说这几日鹿鸣山中各处都要修缮,不许任何人进入。桓恒跟守门仆人说来说去,直耗了小半个时辰,家仆只好回:“桓四郎君稍侯,我去回禀公子。”

第14章

  灼人的很。

  一刻钟后,家仆再回来,与桓恒见礼道:“桓四郎君回吧。”

  桓恒未料到谢怀砚如此不讲情面,未再言说,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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