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鲤
好在,周围人注意力都在女子的“提议”上,没人看他。
苏明妆自然也没发现,但冰水流入衣领里,到底还是不舒服的,便把冰块扔在脚凳旁的木盆里。
裴今宴下意识看去,瞬间火冒三丈——女子左脸,比右脸肿了许多!
这是敷了冰块的,若没敷,还不知得肿多高!
难怪王嬷嬷说,严家姐妹是奔着毁容来的!
裴今宴怒不可遏,但对方是他表妹、还是女子,好男不与女斗,他又拿她们没办法。
况且刚刚苏明妆说得对,如果他真和严家撕破脸,舅母会在家中大闹,还会以娘家的名义与母亲决裂,母亲没了娘家,心情定有波动……该死!
越想越窝囊,却又没别的办法!
这一时间,苏明妆已经说出自己提议,“我想继续和她们比武,直到比赢为止。”
众人一愣——什么?继续比武?
裴今宴凝眉,“你知道她们习武多久?她们即便对武学没有喜爱,但也是自幼接触武学,你怎么就有信心,随便学学武艺便能赢过她们?”
苏明妆面色认真,“裴将军误会了,我没信心赢她们。”
“那为何还要比?”
“因为她们阴阳怪气说了一些话,字里行间的意思都是:我练武是为了讨好老夫人、讨好你,我不服。”
“……”
裴今宴心里更气了——他后悔当时请舅母来,他当时应该多调一些能干的管事回来,也不能招惹那一家子人。
没办法,裴今宴只能低声下气,“……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我代她们向你道歉。但这个提议,绝对不行,因为你非但赢不过她们,搞不好还会受伤。”
苏明妆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知道会受伤,但自知归自知,从别人口中听说自己没用,依旧心有不服。
她脸色冷了下来,“那依裴将军的意思,应该怎么做?把她们送走,任由她们在外面说:苏明妆为了讨好裴老夫人、裴将军,装模作样地耍花枪,被她们打肿了脸。
然后被哄骗的裴将军一怒为红颜,把前来国公府帮忙的表妹,连夜送走,恩将仇报?以后我的名声怎么办?你的名声怎么办?国公府的名声怎么办?”
“她们敢?”
“她们不敢吗?子虚乌有之事,她们都敢在尚书府造谣,更何况这些发生过的事实?我练武,不是事实吗?我被她们打肿脸,不是事实吗?你因此事,把她们送回家,不是事实吗?
你打算怎么堵你表妹的嘴?警告她们,回去别乱说话?你信不信,这话你只要说出来,她们便能添油加醋地说出去。”
裴今宴越听越气,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慢慢捏着拳。
苏明妆知道,自己是故意煽动裴今宴焦虑……但反过来说,她也不觉得自己在煽动焦虑,因为她认为,一切会按照她推测的进行。
但……
苏明妆垂下眼,“其实,这些都不是真实理由。”
裴今宴抬眼,疑惑地看去。
苏明妆抿了抿唇,冷冷道,“她们还说,武将战死沙场、以命报国,文官安于享乐,在朝堂上窃取你们用血汗换来的功劳,我……想告诉她们,不是只有她们练武人才有血性!我们也有!”
听到这些话,裴今宴连气都气不出来了。
他觉得丢脸……深深的丢脸,自家舅舅家,竟培养出这种无知可笑、又狂妄自大的女儿,而他竟让她们来国公府管理府务?哪怕府务没人管,荒置一旁,也比她们来的好!
他做了什么荒唐事?
苏明妆抬眼,目光咄咄地看向他,“你同意吗?”
裴今宴——我疯了,才同意!
苏明妆能看出男子沉默的拒绝,“我要学武,我要告诉她们,不是只有将门女子才有血性。她们不是以武艺自傲吗?我就要用武艺来战胜她们!你可以笑我,我不介意,但我就要这么做!”
众人——疯了!她们小姐疯了!
苏明妆深吸一口气,“王嬷嬷,送客吧。裴将军怎么做,是他的自由,回头我练成了,自会去去严家下战书。”
王嬷嬷见小姐表情坚定,只能无奈道,“裴将军,请吧。”
裴今宴看向她,正要说话,却见女子直接转过头去,明显不给他劝说的机会。
他突然觉得,她倔强时,别有一番执拗可爱。
“其实她们的武艺,没你想象的好,能打赢你,只是欺负你刚习武。”
苏明妆一愣,疑惑地转头过去。
裴今宴忽略女子的惊讶,继续道,“甚至于,她们都不算武者。真正的武者,会用所学本领保护弱小,而非恃强凌弱地欺负文人。武艺之于她们,并非是一项本领,倒是像一枚绢花,以方便向人炫耀。”
众人暗惊,纷纷竖起了耳朵。
她们从前以为,男子都是一些粗心大意之辈,却没想到,安国公这堂堂武官,却有这般细腻剔透的真知灼见!
是啊,裴老夫人那般七窍玲珑心,唯一的儿子怎么会不明事理?怎么会不继承老夫人的聪慧与睿智?
苏明妆也是面露惊讶——她以为自己了解他,却发现,她不了解!哪怕在梦中共同生活数年,但她对他的了解,甚至不如冰山一角!
裴今宴继续道,“你说得对,现在把她们送回家,舅母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还不如让你把她们打败,让她们自己知难而退。不过,就如我刚刚所说,她们是花拳绣腿,其实你也是,婶母并没用心教你……不,更确切地说,是没真正狠下心操练你。”
第157章
怎么练胸口碎大石?
众人大惊——还没操练?搞没搞错?裴二夫人都把小姐揍得满地打滚了!
王嬷嬷直接问出了口,“不是国公爷,您见过裴二夫人怎么教小姐吗?您看都没看过一次,怎么就认定裴二夫人没用心教呢?”
苏明妆也是心有疑惑。
裴今宴失笑一声,“若婶母认真,苏小姐伤得只会比现在重,不会比现在轻。”
王嬷嬷不认同地反驳道,“那能一样吗?裴二夫人是教小姐,严贱人是下狠手,自然后者更重!”
苏明妆急忙小声道,“王嬷嬷,别这么说!”
严家姐妹,毕竟是裴今宴的表妹。
王嬷嬷充耳不闻。
裴今宴面色认真地讲解道,“王嬷嬷你有所不知,若婶母真用心教,哪怕是‘教’而非‘打’,苏小姐也会伤得很重。因为习武之人从接触武学开始,就要学会挨打、习惯挨打、还要培养耐痛能力,否则如果真打起来,稍微受伤就丧失战斗力,岂不是增加危险?”
众人惊讶——耐痛能力?她们还是第一次听说,但细细想之,又觉得有道理。
苏明妆急忙问道,“原来练武还有这么多学问,婶母竟没给我讲!看来是真没用心教!”
裴今宴听后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有诋毁婶母之嫌,急忙解释道,“抱歉,我刚刚口误,我并不是说婶母故意不教你,而是……”
苏明妆笑着打断,“我明白你的意思,婶母是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了。她并非不用心教,而是觉得我非将门人、以后也不从军,没必要吃苦,婶母是心疼我。
关于此事,将军不用再解释,快给我讲讲,抛开我的身份,你只把我当成一个立志学武的少年,会如何培养我?”
裴今宴看着女子依旧肿胀的面庞,以及兴致勃勃的眼神,心中惊讶——练武之苦,哪怕是出身将门的姑娘,也未必能吃得下,她怎么就这般甘之如饴?
真是个怪女子!
但不得不说,女子期待的目光,还是让他激情澎湃起来,他也很久没对武艺这般有热情了。
“既然你这么想学武,那我便为你讲解,”裴今宴端坐在椅子上,面色严肃起来,“首先你要知晓,在绝对力量面前,技巧都是花架子。技巧固然重要,但如果二选一,优先力量。”
说着,起身走到桌旁。
原本桌旁有四张椅子,因为被拉走一张,所以还有三张。
裴今宴伸手一指其中一张椅子,“你随婶母学了一段时间,如果不让你用武器,空手毁椅,你打算怎么做?”
苏明妆凝眉,思索起来。
周围下人们也跟着思考,在想,是应该举起来摔?
但众人还未想出办法,却见男子举起手,一记手刀劈了下来,那椅子的靠背应声而裂。
紧接着,男子又补了几下,刚刚还完好无损、用料扎实的红木椅,就这么被毁了!
苏明妆惊得张大嘴巴,哪怕是扯到面颊肿胀,也没时间顾忌疼痛。
众丫鬟们也吓得花容失色,险些惊叫,有的死死捂住嘴。
王嬷嬷抖了抖,心中道——她的天老爷啊!这两下子如果砸人身上,估计骨头都能砸碎吧!?
裴今宴淡定走回,重新撩袍摆坐在了之前的椅子上,“你若没力气,十次有效攻击都不会对对方造成多大伤害;若有力气,也许两到三招便能把一个实力不强的对手击倒。很明显,婶母并未对你进行针对力量的磨练,所以她并未用心操练你。”
苏明妆手指虚掩在唇旁,一双美眸紧紧盯着那张被毁坏的椅子。
随后,认同地点了点头——没错,婶母教她武功,其实就是带她活动活动身体罢了,根本算不上练武。
裴今宴继续道,“说起攻击,那便一定要说防御。正如我刚刚所说,忍耐疼痛是需要训练的,刚开始被打一拳也许很痛,第二次被打两拳、第三次被打三拳,这样便对疼痛有了忍耐力,在真正作战时,不会因为轻伤的疼痛而丧失战斗力。”
众丫鬟们听得瑟瑟发抖!
苏明妆却突然觉得,身上的伤,不是那么疼了,也可以再疼一些。
想着,她忍着疼痛,坐直了身体。
“忍受疼痛这个,我可以自己练,但力量如何增加?是不是要买个大缸,天天举?”苏明妆认真问道。
裴今宴一愣,“举缸?”
苏明妆乖巧点头,“是啊,从前我在街上见卖艺的大力士,都是举大缸,或者举巨石。哦对了,还有胸口碎大石,这个怎么练?”
“……”裴今宴。
王嬷嬷都要晕了——她国色天香的小姐呀,怎么能胸口碎大石呢?
裴今宴也不自觉幻想了那画面,憋了憋笑,认真答道,“没错,确实需要许多器物,但倒不是用缸,而是用石锁、石担、梅花桩等物。再延伸一些,可以举铁球,或将铁球绑在腰上疾跑,有些人因为买不起铁球,便直接拉马车。”
众人吃惊——拉马车?
苏明妆也是惊讶,“马车?就是……我们坐的马车?”
裴今宴点头,“对,但当然,人到底不是牲口,力气没那么大,只能拉一个空马车。但即便如此,也对力量,有很大提升!”
苏明妆捂着唇,凝眉思索——倒是个好主意,回头让习秋把马车赶来,卸了马、把她套上。
裴今宴看着女子认真思考的模样——她还真想去拉车!?
王嬷嬷小声劝道,“小姐……”
“主意已定,勿劝!”苏明妆打断道,之后抬眼认真问男子道,“那你说的这些,你都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