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鲤
苏明妆凝思片刻,道,“锦王的马车若离开,可以驶走。锦王马车不离开,不要轻举妄动。”
“是。”王嬷嬷虽然接了命令,却依旧一头雾水。
裴今宴目光复杂地看向她,欲言又止,最后走回座位,喝起了茶。
房间内一片安静,一种紧张气氛蔓延,虽然众人不解小姐为何会这般忌惮、躲避锦王。
苏明妆又在草帘后看了一会,见锦王马车没有离开的意思,广袖之下,纤细手指逐渐收拢,攥成了拳。
王嬷嬷轻声道,“小姐您去休息吧,奴婢在这就行。”毕竟国公爷还在呢,小姐这么晾着国公爷,不太好。
苏明妆点了下头,“辛苦了。”
“奴婢应该的。”
苏明妆回到了座位,刚要拿茶杯,却被裴今宴拦住,“茶冷,我给你重新倒一杯。”
“不用,我不想喝热茶。”
裴今宴见女子坚持,便也没拦,看着她拿起茶杯,赌气一般把温冷的茶水一饮而尽。
随后,两人相对无言。
好一会,苏明妆低声道,“我只是不让我的人进出,不限制你,你若想走,就从主楼梯走。”
裴今宴垂眸片刻,开口道,“你恨他?”
“谈不上。”
“那就是怨他。”
苏明妆抿了下唇,“……也不是,我和他没关系。”
“你看他的眼神,有温度。”
“?”
苏明妆一愣,疑惑地看去,“什么?”
裴今宴沉默——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说这些,也没资格说。
她想爱谁、想恨谁,是她的自由,他有什么权力置喙?
就算两人成亲、就算他被她陷害,但现在她做的一切已经将功赎罪。
尤其是母亲病情,他知道,母亲身体能恢复得这么快、这么好,全因为她!
不说别的,只说这救母之恩,他就自愿被她冤枉十次!
“……没什么。”
好奇心,算什么?
没好奇心,人也不会死。
但裴今宴不问,苏明妆却追问,“你说的温度是什么?我眼神有温度?什么温度?”
无奈,裴今宴只能讲解道,“具体……我也说不出,只是觉得你看他的眼神,与看我的眼神不一样。”
“为何不一样?”苏明妆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实际上内心惊慌。
裴今宴苦笑,“具体我也说不出,只是一种感觉、或者主观判断,也许是我看错了。”
苏明妆目光咄咄地盯着男子,逼问道,“我看你时,是什么温度?”
裴今宴回应女子视线,与她四目相对,“没温度,就仿佛看一个路人。”
“怎么可能?最近我们日日见面,你还教我武艺,我怎么会把你当路人?”苏明妆质问。
裴今宴沉思片刻,又改口道,“好吧,不是路人,是战友。也仅此而已,不会牵扯到其他情感,只是个志趣相投的战友。”
无人看见,苏明妆袖口之下,拳头捏得更紧——没错,她确实是把裴今宴当成盟友,谈不上爱与恨。
“我看锦王,也没温度。”
“有怨气。”
“没有!”她沉声坚持。
裴今宴无奈苦笑,之后点了点头,“好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之后欲拿女子的杯子,给她倒茶。
苏明妆一把按住自己的杯子,“那我看王嬷嬷时,眼神有温度吗?”
说着,尽量用平日里的眼神,看向王嬷嬷,以供裴今宴观察。
裴今宴实话实说,“有一些,不多。”
正巧雅琴从一楼回了来,苏明妆又问,“那我看雅琴呢?”说着,伸手一指。
“??”雅琴。
裴今宴,“也不多,但比王嬷嬷的多。”
“……”苏明妆突然心中恐慌!
梦中,王嬷嬷并未跟她走,雅琴和云舒跟着她走了,而在她最落魄时,竟将两人卖掉。
所以梦醒后,她对两人尤其愧疚,为了不泄露梦中秘密,她尽量克制自己不表现出来,但却暗暗发誓对两人的人生负责。
包括婚配、包括生老病死。
她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连王嬷嬷那样敏锐之人都未察觉,却没想到被他看出,又想起他对人脸过目不忘的本领,这敏锐的观察力,真是令她叹为观止。
“除了锦王,我看谁的眼神还有温度?”她低声问道。
裴今宴的呼吸滞了片刻,“裴今酌。”
苏明妆一愣——裴今酌?
随后了然——也是,她每次看见裴今酌时,都联想到其与父亲争斗,以及苏家落魄、母亲去世的记忆,所以从外人看来,她看裴今酌的眼神有“温度”吧。
“还有吗?”她又问道,打算一口气问完,下回尽量掩饰得更好一些。
裴今宴看出她听见堂弟名字时,片刻的惊愕,随后却释然。
也就是说,她承认了与堂弟有感情纠葛?
可以与堂弟有纠葛,可以与锦王有纠葛,唯独对他没有。
裴今宴强压下心底的酸意,努力说服自己:她是他的恩人。恩人想要什么,他就要帮恩人拿到什么,不应有怨言。
一边回忆女子看谁时眼神有温度,一边努力回忆母亲康复的模样,告诫自己,母亲康复,苏明妆有大半功劳。
随后,他一愣,之后用一种略带困惑的语调,“你看母亲时,也有温度。”
苏明妆——那是必然,她一直愧对裴老夫人。
“还有吗?”
“没了。”
“你确定?”
裴今宴再次将两人自大婚到现在,见每一面时,她的眼神回忆一番,“没了。”
苏明妆暗暗松了口气,“我知道了。”
还好,不多。
裴今宴见女子忐忑的神情,终于忍不住说出口,“别担心,你掩饰得很好。”
第184章
心中,有种……莫名暖意
苏明妆刚放下的心,瞬间又吊了起来,“你说什么?什么掩饰?”
裴今宴优雅起身,长指捏起她茶碗,淡淡道,“你想掩饰的东西。”
说完,不再解释,转身去为女子沏茶去了。
雅琴上前,想接下沏茶的工作,却被对方婉拒。
他把两人茶碗里的余茶倒掉,又把茶壶里的余茶和茶叶都倒掉,用滚水烫了下茶壶茶碗,之后向丫鬟要了花茶,放进去,冲泡起来。
另一边,
苏明妆怔怔地僵坐在椅子上,面色惨白——他知道什么?难道他能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心中之事?这人……真是恐怖!
……
长安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望江楼也越发热闹。
本来苏明妆还担心释本,被锦王这一闹,她已经不在乎卖什么释本了。
三楼雅间一片安静。
苏明妆和裴今宴都在看刚印刷出的释本,雅琴和云舒也在看。
当然,雅琴和云舒没那么好学……她们不想看的,但被小姐逼着看。
小姐还学裴老夫人那招:只要经过考核后,便有赏银,所以两人只能强忍着抵触,努力读书。
也只有王嬷嬷还坚守岗位,站在草帘后观察,若有突发情况,及时报给小姐。
苏明妆翻完了一遍书,抬眼问道,“马车走了吗?”
众人知晓,小姐口中的马车,便是锦王的马车。
小姐甚至连锦王的名字都不愿意提。
“回小姐,没走。”王嬷嬷尴尬回答。
苏明妆听后,垂眸看向书封。
这个释本,她从前自是看过的,哪怕是裴老夫人后面增加一些内容,大哥也加了一些内容,出的新样书,她也看过。
却不耽误她多翻几遍,每次品读都有新的感悟,常看常新。
另一边,裴今宴翻完,合上了书。
苏明妆抬眼问道,“内容如何?”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