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鲤
翌日。
苏明妆清早到青竹院陪老夫人和裴二夫人用早膳,又陪着两人整理了会资料,才离开青竹院。
却没回自己的院子,也没出国公府,而是去了仓库。
还是那个不起眼的小院子。
苏明妆屏退下人,自己亲自去叩了叩门。
少顷,门内传来浑厚的声音,“何人叩门。”
苏明妆放下手,故意让自己声音甜上一些,“曲爷爷,是我,苏明妆。”
裴今宴极其尊敬曲柏,一口一个曲爷爷,加之其还断了一只手臂,所以苏明妆推断,这人从前定立了不少军功,她当然要尊敬一些。
门内那高傲的声音,听见女子甜美嗓音后,立刻变了语调,“是夫人,小人这就开门。”
喜滋滋的,还有一种宠溺。
那样子就好像来的不是夫人,而是自家孙媳妇。
很快,大门被拉开,露出曲柏高大的身影,和与刚毅表情不搭的殷勤笑容,“今天是什么风,把夫人吹来?”
人挡在门口,没邀请夫人进去。
原因很简单——国公府仓库的规矩,除了主子,任何人不得进入院子。
上次有国公爷在,曲柏邀请了夫妻两人进去,这次只有夫人自己,所以干脆就不请了。
苏明妆毫无意外,“晚辈突然造访,打扰曲爷爷,是有一事相求。”
曲柏笑眯眯,“夫人有什么要求,吩咐就是,什么求不求的?”
“晚辈记得,您从前是专门打探敌情的斥候吧?请问,如果我怀疑有人监视我,您能找出来吗?”
曲柏一愣,脸上的笑容消失,刚毅的面庞有了严肃,“自然是能,夫人您何时、何地发现有人监视?可有什么迹象?”
身后王嬷嬷等人震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监视小姐?她们怎么没发现?
“我没发现迹象,但怀疑有人监视。”
曲柏了然,“小人知道了!小人这就关了仓库,这两天跟着夫人,追查跟踪之人。”
苏明妆安静——跟着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果然有好办法!
“我今天确实要出门,要为您准备马匹吗?”
曲柏大手一挥,“不用,夫人想去哪就去哪,跟丢了算小人的。”
众人再次震惊。
苏明妆也是心生敬佩,“好,那就拜托曲爷爷了。”
心中想着——世人都说国公府傻,养了一群闲人,但在她看来,国公府却卧虎藏龙,只是之前没人能用上罢了。
今日这个突发奇想的决定,倒是给她一个提醒——以后若有需要,可以使用国公府的人才。
随后,两人又商量几句,便各自分开。
苏明妆先回雁声院稍加准备,随后出了国公府,准备按照药铺名单,继续寻找医书。
同一时间。
曲柏乔装打扮一番,隐藏在府门外。
眼看着夫人带着王嬷嬷等人出府,上了马车,马车离开。
曲柏又等了一小会,却见不起眼的角落,有两名穿着粗衣、身材健硕、一看便是练过武的年轻人凑到一起,眼神警惕地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话。
随后,一人追着夫人马车方向而去。
另一人则是向另一方向走。
曲柏思考片刻,跟着第二个人走了。
……
习秋驾着马车,进入平民居住区,左拐右拐,艰难前行。
马车门被推开,苏明妆探出头来,“习秋,路很难走吗?”
习秋小心攥着缰绳额,两眼紧紧盯着前方,“没有,路很好走,看我的!”
“……”苏明妆看向两边——却见这民宅区的路面本就不宽,两边又被人堆满了杂物,所以只有中间一条勉强容纳马车的小路。
此时上午,路上没人。
否则但凡来一个人,怕是都得趴着杂物过去;若迎面来一辆马车,那就热闹了。
不过好在,这里是京城最贫苦的居住区,很难碰见马车。
王嬷嬷也探出头来,欲言又止,“小姐,这里能有什么药铺啊?就算是有药铺,想来也是赤脚大夫,我们还是出去吧。”
苏明妆紧张地凝视前方,最后叹了口气,“习秋,我们……”
话还没说完,就见前方,民宅之中,悬挂了一个药葫芦。
与长安大街商铺的牌匾不同,这种偏僻居民区,或一些乡下的铺子,牌匾上都不写字,用一些标志物,来指代铺子的经营内容。
就好比,这药铺外面,挂一个药葫芦。
酒铺外面,悬挂旌旗,上面画一个酒罐子等等。
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这里的百姓大多数不识字,便是写字,他们也不认识。
习秋问道,“小姐,这里应该就是百草药铺吧?”
苏明妆看了一眼名单上的地址,“应该就是了,找个方便停车。”
“是,小姐。”
很快,习秋找到了停车位置,众人下车,去往药铺。
药铺的门是敞开的,
当跨过门槛,进入略有阴暗的药铺时,雅琴和云舒吓得发抖,王嬷嬷也是担忧地小声劝道,“小姐,这里……看起来很危险,我们……还是走吧?”
苏明妆目光惊愕地环顾四周,轻声道,“别怕,这是个正经药铺。”
因为梦里,她来过。
第229章
吃饱了就没事找事
每天夜里,苏明妆都要看医书到很晚,白天在路上补眠。
所以刚刚她在马车里一直在睡,睡得昏天暗地,竟没注意到这个地方,
加之……梦中她住到这附近,已是十年之后了,与现在这街道,到底有一些差别,一时间没认出来,进入药铺后才认出来。
苏明妆看着黑漆漆的药铺,喃喃道,“原来这家药铺,叫百草药铺?那小老头竟起这么个文雅的名字。”
雅琴听见小姐的话,不解问道,“小姐您知道这家药铺?”
苏明妆点了下头,并未多说。
雅琴见小姐不想说,便乖巧地没问。
苏明妆顺着逼仄的小道往里走,草药味也越来越浓,紧接着,听见药杵砸药的声音。
众人环顾四周,却见这是一个小房子,入门右手边是通顶满墙的药柜,一个个小抽屉上,写着草药的名字。
入门左手边也是通顶满墙的柜子,柜子里面堆满了各种还未处理的草药。
而正中间,则是放了一张桌、一张椅、几只凳子,桌上放着脉枕,一摞纸和一根笔,显示着,这便是药铺老板或驻店大夫为人看病的地方。
而一名年纪大概在五十左右、头发花白、又瘦又矮的男子,则是在左手边柜子前的桌子上处理草药。
因为这房子太小、东西太多,所以柜子把窗子直接遮挡住,只有敞开的门,能照一些阳光进来。
待众人视线适应了昏暗后,才惊讶的发现,这屋子只是光线暗一些,没想象中那般脏乱,其乱中有序,一点不脏。
还有正在低头做药的小老头穿着青色的粗布衣服,高高挽着衣袖,也是干干净净。
苏明妆看着“年轻版”小老头,叹了口气,“庄老,我们又见面了。”
自从这群衣着华贵的妇人进药铺,庄益就看到了,但随便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人家来,可不是找他这赤脚大夫看病的。
京城什么名医好药没有?来找他?
他猜多半是千金大小姐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跑到平民区找乐子。所以没理她们,想着她们转一圈满足好奇心后就能离开。
却没想为首的大小姐,竟能叫出他的姓。
他疑惑地抬头,惊讶地发现,这姑娘容貌真是美啊!美若天仙!
他老头子记性不差,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姑娘,他若是看见,怎么会忘?
“姑娘,你是……?”
苏明妆道,“之前我们在一个药场见过,只不过我在马车上,你没看到我罢了。”
她知道,刚刚那句“又见面了”定会引来误会,但她也要说。
这句话,是一定要说的。
在梦中最窘迫的日子里,其他大夫听说她有那种病,都嫌弃地不接她的诊。
……当然,她求生意志也不算强,没想怎么治好,只想抓一些药,让自己好受一些。
在最痛苦之时,她偶然看到了这个简陋药铺,想着进去抓些毒药也好,给自己一个痛快。
却没想到,她刚一进去,小老头便瞥了她一眼,让她坐下给她诊脉。
当时她有种被看穿的感觉,羞愧得恨不得当场去死,也想有些骨气转身离开……但痛苦折磨得她没了骨气,只能抱着侥幸的心理坐下,暗暗期待大夫一会不要表现出嫌弃,不要让她太难堪。
小老头给她诊了脉,一声不吭,起身去拿了两包药,一包内服、一包外用。
她付了银子,匆匆离开。
后来,她又来了几次,得知小老头姓周,脾气古怪。
再后来,她没有银子,也不想在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