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鲤
他为何要称其为“明妆姐”?
因为从前两人虽未单独接触,却因玉萱公主的原因,在一起游玩过。
玉萱公主是他堂姐,有一次他唤堂姐时,苏小姐酸溜溜地抱怨说,明明她与玉萱公主都是家中最小、最闹的,为什么玉萱公主还有堂弟跟着一起玩,而她的堂弟堂妹都躲着她走。
玉萱公主为显示姐妹情深,直接割爱堂弟,让他也唤苏明妆为姐。
他无奈只能喊了,没想到她很高兴,还送了见面礼。
他表面装得欢喜,回府后就把那挂件不知扔哪里去了。
苏家少年不愿理这胡闹的堂姐,难道他就愿意?无奈他上无父亲庇护、下无兄弟帮衬,看似矜贵又逍遥,实际上却是伏低做小、摇尾乞讨。
连靠近玉萱公主和苏明妆,都是奉命行事。
好一会过去,雅间内依旧寂静无声,两人无一人说话。
苏明妆盯着锦王看,后者视线一直回避,到后来避无可避,秦羽落终于开口问道,“明妆姐,你为何这般看我?”
苏明妆目光复杂,唇角绽放一些冰冷,慢慢靠近他,“那你为何不看我?你在尚书府,不是很想与我接近吗?望江楼出售释本,你不是主动来帮忙吗?现在又送医书过来,不是讨我欢心吗?现在我愿意看你了,你又为何不敢回视我?”
第238章
他多慌乱,她便多冷静
秦羽落被说中心事,心头一慌,急忙将视线投向她。
再次看到她复杂难懂的眼神。
他疑惑地看着她的眼,“明妆姐,我之前……是不是有哪里对不住你?我们中间定有误会,你能不能说出来,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不能。”苏明妆淡淡道。
秦羽落疑惑,“为何?”
苏明妆看着他,目光悠远,好似看着他,又好似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意味深长道,“因为你也没给我一个准确答案,和一个解释机会,我为何要给你?”
“????”秦羽落彻底懵了,一头雾水。
苏明妆又问,“你喜欢我吗?”
“……”秦羽落周身僵硬起来,心头开始惶恐,“明妆姐你为何……这么说?”
“不然呢?你这样屡次三番凑上来、靠近我,不是男女之情,还有什么?姐弟之情吗?”她声音带着明显讥讽。
秦羽落谪仙一般的精致面庞,一阵红一阵白,刚刚对视上的目光也开始闪躲,“玉萱姐不是把我……分享给你了吗?”
“所以,我们就是姐弟之情?”她慢慢向前走一步,声音淡淡,“你确定吗?如果确定,以后你就是我亲弟弟,我不会再避讳你,我还会把你带到苏家,告诉我父母,我将堂堂锦王认成了弟弟,也许父亲会反对,但我相信皇上不会。皇上和皇后娘娘素来疼我。以后我们就是亲姐弟了,如何?”
秦羽落额头慢慢渗出冷汗——那怎么行?他虽一口一个明妆姐的称呼,也只是为了卸除她的防备,如果她真把他当弟弟,他的任务又如何完成?
完不成任务,他就死定了!
想到这,秦羽落暗暗咬了咬唇角,最后心一横,重新对上女子的视线,“我……我不想当你弟弟。”
苏明妆毫无意外,只是脸上的讥讽更深,“不做弟弟,那做什么呢?”
“……”
她又向前行了一步,“做什么?做情郎吗?”
“……”秦羽落面庞赤红——他也是读圣贤书的学子、接受百姓叩拜的亲王,如何不知礼义廉耻?
他为了安危,不得已而为之,但真正要迈出那步……到底还是没做好心理准备。
更何况,现在她如此逼问他,也不是真想与他怎样。
“……我,我不知道,我是怕你不开心,所以……尽量讨你欢心。”
苏明妆打断,“你哪里看我不开心了?是我和裴今宴表现得不亲热吗?还是我们当着你的面吵过架?”
“……”秦羽落抿了抿唇,“我听说你们……成亲至今,未住在一起……”
“所以你觉得我独守空闺,饥渴难耐是吗?”她继续打断,“是啊,我与他至今没同房,然后呢?你是想让我和他和离,改嫁给你,还是你做我的情人,我们暗度陈仓?”
秦羽落被这些赤裸裸的话,讽刺得更为面红耳赤,“……不是……”
“不是?那就怪了。你既不想与我当真姐弟,又不想与我偷情,那你想做什么?只是撩拨着玩?”
“不……”
“你除了‘不’和‘不是’,还会说什么?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就没个解释?或者说,连你自己都没想好,这场戏,应该怎么圆?”
“……”秦羽落被说中了心事,全盘皆乱,张了张嘴又不知如何说——是的,他完全没想到这一幕。
他的计划是先用两人过去的交情卸掉她的防备,然后聆听她的抱怨、满足她的需求,让她动心,再设计被安国公捉奸在床的一幕,诱使两人和离,进而完成任务。
却没想到,还没开始,就被这般质问。
他若说,他把她当成亲姐姐,如果她真把他带到苏家怎么办?真把他当弟弟,岂不是毁了后面的计划?
他若说,对她有男女之情,以她对他的明显防备,后续之路也是要断了的。
水蓝色的锦袖之下,秦羽落纤细修长的手指紧紧收拢,眼看着女子慢慢向他逼近,手指也是慢慢攥成了拳。
——不行!必须找到破解之法!
苏明妆看着脸色变来变去的少年,脑海中还是控制不住地涌出……他陪着她,耐心倾听她的苦楚、帮她骂“冷心汉”的一幕幕。
“秦羽落,你若是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放过你。”她声音很轻,飘忽若风。
秦羽落的心骤然一紧——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该死,苏明妆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性情大变不说,感知也这般敏锐?
此时,苏明妆已走到他座椅跟前,缓缓俯身,“我只问你,你喜欢我吗?一点点也算。”
秦羽落能闻到女子身上惯用的栀子香料,感受到女子身上诡谲的气息,却又觉得他离她很远——女子好似被一团云雾紧紧包裹,让他揣摩不透。
他内心慌乱,每一个心跳都好似重锤,砸得他胸腔疼,“明妆姐国色天香,只要是男子便会动心,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那你呢?你喜欢吗?有多喜欢?”
“……”
秦羽落要被逼疯了!
他不懂,明明是他攻她守,为何莫名变成这样?
两人越是靠近,他便越是抵触,却不知是因为对任务的厌恶,还是违背礼义廉耻的自责,更或是对自己命运的悲愤。
他何时才能摆脱傀儡宿命?
她慢慢俯身,越发靠近少年,好像要与之随时亲吻上一般。
他多慌乱,她便多冷静。
就在秦羽落准备破罐子破摔、准备恬不知耻地亲上去时,却见女子已经起身,“好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秦羽落愣住,“……什么答案?”
苏明妆后退到一段冷漠距离,垂眸看着他,随后淡然一笑,“你不喜欢我,真是辛苦你了。”
“!?”秦羽落僵在座位上。
苏明妆的意思是——他明明不喜欢她,梦中,却要耐着性子听她那些幼稚、可笑、奇葩的言论,既不能泄露鄙夷,又要表现出赞同。
明明对她如此抵触,却又一次次把她抱入怀里,如获至宝般轻声哄着,说一些腻死人的甜言蜜语,甚至还要和她……
……真是辛苦了。
秦羽落面色越发苍白——为什么她说辛苦他了?难道她察觉了他的任务?!
苏明妆无视少年的苍白脸色,重新靠近他,低声道,“你是在被人监视吧?靖风?或者你身边的每个人,都是眼线?”
第239章
好大的……诱惑啊!
秦羽落表情未变,但心中已被震得翻天覆地,“眼线?明妆姐误会了,我身边能会有什么眼线?”
苏明妆看着少年惨白的脸,不急不缓说出心中判断,“刚刚你让下人离开,靖风却坚持要留,我提出入宫请罪,靖风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我认为,他不听你的。”
苏明妆自认没什么缜密思维,如果没有那个梦,她也不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但因为那个梦,她知晓锦王接近她别有所图,进而发现靖风的奇怪。
女子的声音很轻,但在落入秦羽落的耳中,却震耳欲聋。
他抿了抿苍白的唇,面色僵硬地起身,“我是来给你送医书的,这些书从宫中借来,无论你是否对我有私恨,别拿书发火,我还得还回去。告辞。”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女子的从容语调,“别急,来都来了,我还有几句话,听后再走也不迟。”
“……”
秦羽落僵在原地,挣扎片刻,最后还是停了下,“你说吧。”
苏明妆走到窗子跟前,目光看向外面街市。
此时,天色渐暗,街市两旁的商铺已经悬挂起了灯笼,一盏盏灯笼高挂,宛若夜色中的两行星河。
行人如织,有身着长袍的文人雅士、漫步其中;有普通百姓,全家携手而行。
小商贩们也点起了油灯,好似星河周围细碎的繁星。摊主们趁着人多,卖力吆喝,推销着自己的货品。
秦羽落见女子看得出神,以为街上有什么事发生,也起身走到另一扇窗子向下看。
却见街市热闹非凡,各种声音交织,有讨价还价声、欢声笑语声,还有不知哪个商贩卖什么东西,竟咿咿呀呀地拉着二胡,整条街满是烟火气,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
他怔了怔——好像所有人都很开心。
只有他,如履薄冰。
他甚至在想给自己一个痛快,但……蝼蚁尚且贪生,他不敢死。
秦羽落幽幽叹了口气——如果他是楼下的某一个行人,该多好?
就这么平庸地活着,虽没有大富大贵,却平平安安;夜晚踏踏实实地睡,白日也不用被迫去面对谁。
看着看着,秦羽落突然觉得楼下的欢声笑语刺眼,便转身离开窗旁,回到之前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