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鲤
是了!是了!
一定是荒谷老人!
如果皇上找白云庄主,直接让皇商来就行,怎么会用堂堂安国公?更不用对外说安国公在皇宫,让其私密前往。
一定是皇上得知荒谷老人的身份,所以才让最信任的心腹秘密前来!
这也解释,为何刚刚下人说,荒谷老人心情不好。
被拆穿身份,心情好就怪了。
一会如果荒谷老人知晓这一天同时被两人拆穿身份,还不知会不会大发雷霆呢……想想就是头疼。
同一时间。
一身华贵锦袍的裴今宴端坐在椅子上,端着北燕国安国公的身份,实际上内心也是震惊不已——她怎么来了?难道是苏家和白云山庄有交情?
但就算有交情,自有苏学士派人来,怎么能让她来?
更何况她身旁没带下人,只身一人前往……难道她知晓白云庄主的真实身份!?
还有,她拎着木箱做什么?
裴今宴突然想起,苏明妆曾拿九转回春丹给母亲服用,九转回春丹不正是荒谷老人的杰作?
难道是她知晓荒谷老人身份?所以独自来为堂弟求药?路途遥远,她是怎么来的?母亲怎么能放心让她自己出来?
裴今宴少见的暗暗埋怨母亲。
他又想起松月寺时,那些猥琐贼人把她围在中央,他的心瞬间生生撕成数块!
因为这心情起伏,他意识到自己呼吸紊乱,急忙端起茶盏,借着喝茶之机,调整呼吸节奏——荒谷老人这里卧虎藏龙,他绝不能漏任何马脚,不能办砸差事!
好在,心情快速平静下来。
他垂眸,慢慢抿着茶——如果她知晓荒谷老人的身份,那多半就是来寻药的,为堂弟寻药。
她口口声声说不喜欢堂弟,却不断向婶母打探堂弟的情况,大费周章圆堂弟梦想,追着问他堂弟儿时往事,现在又不顾个人安危亲自跑来找荒谷老人求药。
如果这不是喜欢,那什么是喜欢?
他想相信她,也想欺骗自己,但现实摆在他眼前,让他如何相信?
还有,抛开她说不喜欢堂弟一事是真是假,只说……她也没表示过喜欢他。
……真是可笑又卑微啊。
人家不喜欢他,他却暗暗争风吃醋;明明证据确凿,又一次次心存侥幸。
也许……他不应该抱有侥幸心理,应该放手了。
她喜欢谁,是她的自由。
她不喜欢他,他也别无办法。
一整碗的茶水,竟在不知不觉中喝光,裴今宴把茶碗放在桌上,俊朗的五官,失了表情。
另一边的苏明妆,隐约察觉到男子的不对劲,但这个节骨眼,别说问,她便是多一眼都不敢看他的。
白澜渊倒不是拎不动木箱子,他是有武功之人,刚刚脸色变化也是因为惊讶。
他先将木箱子放在一旁,之后对主位上的男子欠身行礼,“属下见过庄主,打扰庄主实在抱歉,只是这位苏姑娘……有事求庄主。”
语调很是尴尬。
苏明妆正打算问安,就听主位上的男人讥讽道,“澜渊啊澜渊,你这是为老不尊,还是晚节不保?就因为姑娘长得漂亮,便把她领到我这?你还有没有原则?”
白澜渊老脸一红,又羞又气,顾不上什么主仆不主仆,直接怒怼回去,“你胡说什么?这小丫头才多大,都能当我孙女了,你才是为老不尊!”
“你还有脸反驳?你我是第一天认识?我什么喜好,你还不知?你明知我不愿见陌生人,你还亲自把人领来,不是贪图人家美色是什么?”
“你才贪图美色!怎么着,姑娘家除了皮囊就没有其他可取之处了?这姑娘既聪明又机灵,还不矫情,不说别的,你自己过来拎拎这箱子,这是姑娘送你的礼物,一路自己拎过来,我要帮忙,都被她婉拒了。”
“我稀罕那礼物?”
主仆两人就这么吵了起来。
苏明妆这时,才趁机去打量白云庄主……哦不,是荒谷老人。
从前听说荒谷老人大名,加之隐世高人的身份,苏明妆幻想其是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形象,
却没想到,荒谷子虽然五十多岁,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好似四十出头。
苏明妆又看了两眼,觉得此时荒谷子不顾两位客人在,就和自己管事扯嗓门吵架,活脱脱一个老顽童。
他身材高大修长,未着华服,只穿着灰白色细棉布短打衣服,如果不是在厅堂相见,而在山庄里擦肩而过,打死苏明妆也猜不到,这平平无奇之人,是传闻中的荒谷子!
苏明妆再次感慨——荒谷子果然是隐姓埋名的高手啊!
白澜渊被气到了,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停!你想吵,今天晚上我不睡觉也陪你吵,但现在,先谈正事!”
第248章
他要不要感叹一句可歌可泣?
荒谷子嫌恶地瞥了华服年轻人一眼,“什么正事?”
白澜渊也调整情绪,恢复到一个管事应有的模样,恭敬道,“庄主,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不能。”
“……”白澜渊。
“……”裴今宴。
苏明妆心中暗道——之前盛传荒谷老人脾气古怪,如今一看确实……不像正常人。
白澜渊无奈地伸手揉了揉额角,再次扮演一名优秀管事,耐心劝道,“庄主,属下看您这儿有贵客,要不然您抽一些时间与苏姑娘说两句吧?苏姑娘的事,很快就能解决。”
荒谷子直接翘起了二郎腿,伸手隔空一指苏明妆,“你有什么事,在这说。”
“……”苏明妆忐忑地看向白管事。
白澜渊无奈地叹息,“苏姑娘,您说吧。”
他太了解主子,知晓主子被那名客人惹怒,又因为信物,而不能把那人赶走,正闹脾气。
如果苏姑娘再不说,被主子赶出去,以后怕是再不会见她了。
苏明妆收到指示,之后快速见礼,“小女子苏妆儿见过庄主,是这样,我家有人受伤,损了经脉,即将落残。家人们心急如焚,这时我听一位云游高僧说,庄主您有味名为‘断续金髓膏’的神药,可以治疗此症。所以小女子备了薄礼……”
还没等苏明妆的话说完,就听荒谷子不耐烦地打断,“你听那云游秃驴说断续金髓膏,那你没听说,本庄主最讨厌被人讨要东西?”
白澜渊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主子没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被泄露。当然……也有可能怀疑了,但主子懒得计较。
两人虽然认识快五十年,但前些年他还敢说了解主子,这些年主子的脾气发古怪,连他都猜不到主子在想什么,会突然说什么话。
想着,白澜渊担忧地看向女子——希望这孩子的运气,会一直好。
苏明妆心中一惊,甚至呼吸微微紊乱,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庄主明鉴,那高僧见我家人病情,只是随口提了一嘴,之后便拂袖离去、不见踪影,没说其他关于庄主的话。小女子知晓贸然前来实在唐突……”
荒谷子打断,“是啊,真唐突,你走吧。”
裴今宴眼底有了愠怒,但他有差事在身,无法发作,只能生生地忍。
苏明妆也没想到,荒谷老人连礼物都不看,直接赶人。
她心中又急又乱,余光发现,白管事在给她使用眼色,暗示她用其教的话术。
但……
计划不如变化快,谁能想到裴今宴在这?
如果裴今宴不在这,什么话术她都能毫无负担地说出来,可如今……
同一时间,裴今宴也是担心苏明妆,因为情绪起伏,他怕荒谷子看出来,便故技重施准备用茶。
一端茶碗却发现,碗中已空,又无人续茶,只能尴尬地放下,暗暗祈祷荒谷子别看出他的情绪变化。
荒谷子还是看见了。
从荒谷子的角度看——那安国公带着信物来提要求,他本就不悦,那厮竟还嫌弃他的茶不够喝!岂有此理!
恨不得直接把这一男一女齐齐扔出去。
加之自己从小玩到大的随从兼好友也护着女子,真是气上加气,便干脆把气撒在女子身上,“拎上你的破礼物,出去!”
苏明妆也顾不上裴今宴是否会误会,心一横,直接跪地,声泪俱下道,“庄主开恩!我与夫君成亲刚三个月,新婚不久他便赶赴前线,保护百姓、效忠国家,谁知刚开战便被毒箭射中了腿。他今年还不满十九,如果就这么落残,后半生该如何度过?求庄主赐药,小女子愿意一生为奴,服侍庄主!”
裴今宴直接愣住——为了裴今酌的腿,堂堂苏家千金竟愿在白云山庄做奴婢?
他要不要感叹一句可歌可泣?
那他裴今宴算什么?
在松月寺救她的是他、被栽赃毁名声的是他,如今连两人的婚姻也不承认?
理智告诉他,她这么说也许有特殊原因,但心中怒气依旧源源不断涌出。
他果然是个笑话!
人家口口声声说要和离,他却抱有侥幸心理,还暗暗争风吃醋……他到底做了什么?
另一边,
白澜渊见女子把话术说出来,暗暗松了口气——世人知晓白云庄主和已逝夫人感情深厚,但两人情路也非一帆风顺。
庄主年轻时,虽聪明绝顶,却生性顽劣,到二十五岁依旧随性自由、不肯成家。
后来老庄主病危,为了给老庄主冲喜、让老庄主瞑目,庄主只能被迫娶了老夫人相中的女子,便是庄主夫人。
成婚后,老庄去去世,庄主继承山庄,以及荒谷子的隐蔽身份。
但对庄主夫人却依旧爱搭不理,而且依旧到处游玩,不理山庄事务,山庄全靠老夫人和夫人打理。
这样又过了整整十年,庄主三十五岁,老夫人终于忍无可忍,找来长老、开了宗祠,要与庄主断绝母子关系,认儿媳为女儿,顺便在白家选一名少年来培养,继承山庄。
庄主对山庄继承并不介意,但听说母亲要与他断绝母子关系,却五雷轰顶。
庄主去求老夫人,但老夫人心灰意冷,断然拒绝,还让人把庄主赶出山庄。
这时夫人出来,跪了三天两夜,才让老夫人回心转意,再给庄主一次机会。
庄主也是这时,才注意到,这么多年默默为山庄付出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