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鲤
她急忙甩了甩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当务之急是荒谷老人的事,她想什么梦不梦?再者说,她虽然记得梦境,但梦里度过了十年,梦中国公府的经历,就好像十年前之事,谁还能记清楚?
多半是她胡思乱想产生幻觉。
苏明妆控制自己思绪、强迫自己冷静——罢了,事情已发生,现在也改变不了什么。
鼻子下面有嘴,等回京城,两人见面再好好解释。
心口疼完,又开始太阳穴疼。
她伸手揉着自己太阳穴,继续想着——一会拿到药后,必须立刻回京城,不能停留!
荒谷老人不知她身份,是因为她来得突然、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否则以荒谷老人的能力,查她的身份很轻松。
如果荒谷老人发现她骗了他,会不会恼羞成怒?一定会!刚刚就能看出,荒谷老人气性大,若知情,肯定会追上去抢药。
所以一会她得和曲柏说,车队晚上不歇了,几人轮班赶车,马匹也在驿站换新马,定要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
苏明妆一边想,一边点头。
随后,她又想起裴今宴。
她很想现在就和他解释清楚,无奈他还在执行皇差,不知何时结束。
就算中途找机会说两句话,又无法保证不被旁人发现——无论是山庄之人发现两人认识,还是被裴今宴同僚认出,都不是好事!
苏家处境敏感,皇上又多疑,如果皇上听说她知晓荒谷老人之事,还不知会如何猜忌。
所以,要防备皇上的人!
想着,她从怀中掏出刚刚白管事送她的小瓶之一,将那芳香四溢的油脂倒入手心,随后均匀地涂抹全脸。
一炷香的时间后。
当白管事回来,却惊讶的发现,刚刚还白净净的美人,现在变成了小脸蜡黄的姑娘。
白澜渊疑惑地问道,“你用易容物了?是刚刚发生了什么?”
苏明妆殷勤起身,“管事叔叔辛苦了,没发生什么,就是闲着也是闲着,晚辈擦油脂玩玩。”
白澜渊哭笑不得,“那东西,有什么可玩的?”
不过转念一想,觉得也有道理——趁他还在,如果发现油脂哪里不合适,还能修改。
白澜渊认真问道,“那你觉得,擦上去如何,可有不适?”
“没有,可舒服!比面脂还舒服!可惜了不是白色,否则晚辈拿来当面脂用。”苏明妆开始半真半假地吹捧。
白澜渊失笑着摇头,很是好奇,是什么样的优秀家族,能培养出这般才貌双全、进退有度,还机灵可爱的女子。
苏明妆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管事大叔,那药……可拿到?”
白澜渊看出女子的忐忑,将药拿了出来,“拿到了,别看这药只有小小一包,却能用多次。回去后,把药放在阴凉通风处,夏日最好放入冰窖。
使用时,挖出一小勺,用开水烫开,水不要太多,泥状便可。再将银针针尖埋于药泥里,在患处埋针,刺激穴位。只是这药使用起来疼痛无比,如果病人能承受,针越粗、携带药泥越多,效果便越好……当然,也越痛苦。”
“晚辈记住了!”苏明妆目光感激,由衷道,“若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管事叔叔!”
白澜渊笑着摆了摆手,“只希望有缘再见了。”
随后,两人没在闲聊,赶了回去。
白澜渊着急回去处理事务——明日要带商队远行,本来只想中午抽空接待一人,没想到这一折腾就是几个时辰。
苏明妆着急回京城——她怕荒谷老人调查出她身份,再追回药物。
顺利回到白管事的宅邸,两人再次拜别,苏明妆上了马车,由曲柏赶车回客栈。
一回客栈,苏明妆便下令“胜利大逃亡”。
车队铆足了劲儿地冲,三天的行程,硬是一天两夜就赶回了京城。
如何入京城,如何绕过眼线回国公府,自有金牌斥候曲柏来安排。
当苏明妆出现在青竹院时,裴老夫人都惊呆了——之前说的是,最少十五日,但这才六天就回来?
严氏看着面容憔悴的女子,抓着她的手,声音抖着,“是……没找到?没找到也没关系!”
苏明妆莞尔一笑,“怎么会没找到呢?”
之后正色问道,“母亲的针灸功夫如何?这个药,不方便让外人知晓。”
严氏立刻收敛慌张,认真回答,“放心,我可以施针。”
第251章
我是不是不方便观摩?
青竹院。
裴老夫人和苏明妆正在房间里说着,突然听见门响——是裴二夫人进来了。
苏明妆看去,却见裴二夫人的精神状态还算可以,但也只能用“可以”来形容,算不上好。
其消瘦得厉害,几乎瘦脱相,双眼凹陷,眼下乌青,眼角的纹路明显。
明明几个月前还是神采奕奕的健壮女子,却因为儿子受伤,快速衰弱成这样,苏明妆突然想起,梦中母亲和裴老夫人忧郁而终的画面,心头隐隐作痛。
人都说女子为母则刚,却忘了过刚则断。
女子不比男子,有广阔天地、无限前途;女子的世界很小、只有后宅的一亩三分地,心中装的是家人,夫君、孩子。
夫君和孩子遭遇不测,女子的天,怕是就塌了。
裴二夫人这般巾帼女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母亲那样的后宅妇人?
想起母亲,她鼻尖一酸,恨不得立刻就回家跑到母亲身边,一生一世都不离开。
刚刚照料完儿子午膳的霍薇一回来,就见明妆盯着她流眼泪,心狠狠一顿,“是不是没找到药?没关系,别哭。”
苏明妆离开六日,自知瞒不住裴二夫人,所以离开之前便和裴老夫人定下:只告诉裴二夫人,她去找药,却没说去哪里、寻什么人、找什么药。
霍薇也没多想,毕竟前些天苏明妆也是天天往外跑地找医书,现在只是把书换成了药。
同时,她内心既感激又愧疚,感激她遭遇不幸时,明妆不惜余力地帮忙;愧疚……还是因为,明妆和今宴刚成亲时,她没去事先了解,就刁难人家。
一些往事,霍薇不敢回忆,越回忆越后悔。
提起了“药”,苏明妆急忙调整心情,跑去把房门关了,回到两人身旁。
“婶母,您能不能提前答应我,不追问、不泄露?”
霍薇见明妆面容严肃、眸光锐利,便意识到问题严重性,沉声答道,“明妆你放心,婶母我是知恩图报之人。你为我们家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怎么会追问泄露?天大的秘密,进了我的耳,就能烂在我心里!”
严氏也道,“明妆,我能为薇薇担保!”
霍薇疑惑地看向严氏,用目光询问——你知道什么?
严氏拉住霍薇的手,小声道,“什么都别问,你只要知道,明妆是全心全意为我们好就行。”
霍薇一愣,随后红了眼圈,抿着唇点头。
苏明妆从怀中掏出一只小药包,“这个药,传闻可以治疗裴公子病症,但绝不能让外人知晓,只有我们三人,外加裴公子,我们几人知道。”
霍薇瞬间周身紧绷,大气都不敢喘,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女子手中的药包。
苏明妆继续道,“此药需配合针灸,具体使用方法是:挖一小团药,用开水烫成药泥,然后把针尖埋入药中,在伤处刺激穴位。传闻治疗过程剧痛无比,如果病人能忍痛的话,就尽量用粗针,可携带更多药泥,效果也更好。”
霍薇倒吸一口气,“真的……能……治好……”说着,眼泪已经无声顺着面颊流下。
严氏紧紧捏着霍薇的手,“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苏明妆却坚定反驳,“一定行!没有不行的道理!”
严氏猛然想起自己服用的九转回春丹,急忙改口,“明妆说得对,一定行!”
霍薇当然不知这药是出自荒谷老人,只以为婆媳两人是安慰她,便也暗暗说服自己——有志者事竟成,人定胜天!一定可以!
却又想起明妆说,这药要保密,便疑惑问道,“那我们找谁治疗?”
严氏道,“我来下针。”
霍薇表情期待,“好!那我们何时开始?”
严氏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苏明妆,后者直接回答,“今天!因为按照《针灸神络经》的意思,这伤拖延的时间越长,治愈率越低。反之亦然,所以要尽早。”
严氏起身,“薇薇,你去和今酌说下,让他有心理准备。我回知春院取针。”
苏明妆小声,“我可以回去换套衣服吗?”
严氏心疼道,“你就不用来了,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别累坏了身子,快回去睡会吧。”
霍薇听说明妆如此辛劳,也是急忙去劝。
苏明妆拒绝,“那怎么行?经脉受损是创伤医科的重症,我还想观摩治疗过程呢!”
声音一顿,“哦对了,裴公子伤在大腿,我是不是不方便观摩?”
霍薇早就听说明妆跟随枫华学军医术,而且对军医术很感兴趣,“没事,方便。练武之人没那么多矫情,再说,只是大腿,也不是什么重要部位。在战场上,兵士受伤,难道军医还能因为伤的地方尴尬,所以不医治?”
病患亲娘倒是大方,只是苏明妆越发觉得不妥。
严氏道,“若从男女大防的角度,确实不方便看;但若从军医角度,便不无不可了。只看你如何为自己定位。”
苏明妆沉思片刻,道,“要不然这样,晚辈先回去换衣服,一会再来。婶母您和裴公子也说明一下情况,看他的意愿,他若不愿让我看,我就不看;他若不介意,我便以军医学徒的身份观摩。”
“都听你的。”霍薇道。
定好后,苏明妆便出了房间。
门外,雅琴和云舒哭啼啼的,便是王嬷嬷也红着眼圈。
苏明妆失笑,“哭什么?嫌我没带你们?谁让你们不好好练武,回头你们好好练,我出门也带你们。”
雅琴操着浓浓鼻音,“没嫌……奴婢哪会挑小姐的理?就是这几天太想念小姐了。”
“是啊,”云舒道,“这些天,奴婢很努力练武呢!奴婢还读书,以后小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苏明妆目光欣慰地看着两人,“这才对嘛,多学一些没坏处。你们让人准备水了吗?自出发到现在,我都没沐浴,可难受坏了!”
“小姐放心,您一回来,奴婢便让人准备了。”雅琴。
主仆几人边走边聊,却没看见,刚刚那房间的窗子敞着,裴老夫人和裴二夫人看着苏明妆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