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鲤
沈元不肯起,紧紧拉着苏学士的手,颤抖着痛哭道,“义父救我!”
沈元是苏学士一手养大,和自己亲儿子一样,如何不心疼?
也是红着眼圈道,“你且起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苏明妆问道,“沈大哥,我有个疑问。”
“妹妹你问。”
“你还有其他亲戚吗?”
沈元回答,“没有,我这一支是一代单传,实际上,我父亲甚至想直接绝后,谁知父亲身体那么差,还是不小心有了我……你知道的,我们看似自由,却被人钳制。”
苏明妆点头,“你的妻子,都是什么身份?”
“是他们挑选买来的,只要生出儿子,便立刻去母留子。”
苏明妆倒吸一口气,“这也是你现在与嫂嫂还未有子的原因?那这件事,嫂嫂知情吗?”
在她印象里,沈元与夫人的感情很好。
沈元内心挣扎,“按照道理,我不应把这件事告诉夫人,毕竟她只是……开枝散叶的工具,但她对我极好,许多次我崩溃时,都是她耐心陪我。我不忍心她被利用后清除,所以告诉了她。至于有孕一事……咳,即便没法喝避子汤,但总是有办法避免的。”
在妹妹面前,说房事,沈元尴尬得脸红。
苏明妆倒是没羞涩,她心思都在分析各种信息上,“也就是说,嫂嫂是站在你这边,是吗?她会不会出卖你?”
“不会!我们两人同舟共济十几年,如果她想出卖我,早就出卖了。”
苏明妆点头,“那你愿意出卖她吗?”
沈元大吃一惊。
苏学士也震惊,突然觉得女儿莫名陌生,因为他完全猜不到女儿在想什么。
苏明妆见父子两人面色惊恐,急忙解释,“你们别误会,我并非让沈大哥出卖嫂嫂,只是想知晓他的底线罢了。”
之后,又恢复严肃面色,“沈大哥,你老实回答我,如果通过牺牲她,来拯救你,你可愿意?”
沈元想也不想就回答,“不愿意,如果牺牲,那就两人一起死。我活在世上孤苦无依,除了义父,便只有夫人了!她若是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苏学士听义子所言,内心也是震撼不已——这就是……真正相爱之人?宁愿殉情,也不苟活?
他从前以为,这种感情只在诗句里、想象中才存在,或者是裴家人那种祖传古怪性格。
却没想到,就是他身边之人、他的义子,竟也这般。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夫人,想起最近一段时间共患难的点点滴滴,突然很后悔当初纳妾之举。
夫人为他生了三子一女,各个出息,如果他没纳妾,就守着妻子和孩子生活,该多好?
苏明妆又仔细问了一些信息,之后便准备告辞离开——她心中虽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但到底还是内宅妇人,没有任何可调动的势力。
最后,还是要与盟友商量。
更何况锦王未行动,一直等着她,两边要么不行动,要么便一起行动,以绝后患。
苏明妆告辞要离开,当出了书房时,却惊讶的发现——沈元的随从,竟追来了。
暗暗捏了一把汗——还好她没太多聊,父亲和义兄在一起时间长,倒不会引人怀疑,但如果她你在的时间过长,可能就有些麻烦了。
苏明妆回了主院,与母亲打了个招呼,便带人回了国公府。
……
是夜。
英武院。
三盟友再次见面——锦王冒着风险,趁夜翻墙出王府,前来赴约。
书房内,温暖如春,灯光明亮。
某人眼神哀怨,一直盯着苏明妆,那眼神好似被负心汉甩掉的痴情娘一般。
直把苏明妆看得心虚。
她尽量忽略锦王哀怨的眼神,轻咳两声,正色道,“裴大人,关于沈元的事,你告诉他了吗?”
裴今酌回答,“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王爷了。”
“好,那我就开始说了,我昨天晚上回学士府,今天见到了沈元。”
裴今酌星眸微瞪,眼神充满了期待。
锦王依旧眼神哀怨,好似没听见苏明妆的话,好似小怨妇一般。
“……”苏明妆。
终于,苏明妆败下阵来,无奈道,“锦王殿下,您有没有听我说话?”
秦羽落,“明妆姐你好狠心,说绝交就绝交!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那个谣言,现在都没人信了,整个京城也没人提什么谣言,你还要对我避嫌吗?”
打败谣言最好的方法,是另一个谣言。
之前苏明妆和锦王公然牵手的谣言被人津津乐道,但自从顾翎羽与安国公珠胎暗结这么劲爆的谣言传出来后,苏明妆和锦王的牵手谣言,很明显就不够看了。
而且苏明妆和安国公两口子,每人一个谣言,一个比一个离谱,众人虽然津津乐道、嚼舌根嚼得喜悦,但也有心智被侮辱之嫌。
加之后来官府严惩传播谣言者,大家也就逐渐认为,两者都是谣言,而非真的了。
而且比这种男女之情谣言可炸裂的,是党派之争的传言!
京城,天子脚下,哪一家的兄弟的亲家的表亲的侄子的什么七拐八拐的关系,都能与官场搭上边。
许多消息,多少能传到民间,所以百姓们也都知道当今皇上和武王不对付、安国公对皇上忠心耿耿,大家也都认为,武王的人肯定是要害安国公的。
这也给编排安国公两口子谣言,做了解释。
秦羽落红着眼角,“谣言都破了,明妆姐为何还要和我绝交?不绝交行不行?”
第486章
这孩子,是多大怨念?
裴今酌也是疑惑地看向苏明妆。
苏明妆尴尬地轻咳两声,“好,不绝交。”
秦羽落又问,“那之前,你为何坚持和我绝交?”
苏明妆板下了脸,“还有完没完了?要么绝交,要么别问,你选哪个?”
秦羽落恢复成小媳妇的模样,“不问了!以后我再也不问了,明妆姐息怒!”
裴今酌余光看向锦王,见其雪肤吹弹可破堪比女子,五官也是精致得雕都未必能雕出来。
谁能想到这般美貌少年,身世竟离奇复杂,是他这种成长经历良好之人,所无法想象的。
如今再回想自己因为不想参加武科举而闹脾气,让父母担心,只觉得矫情得很。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锦王的把柄马上解决,他既不用瘸腿、又不用参加武科举。
想到这,裴今酌视线看向女子,目光带着感慨和感激——他们两人得偿所愿,或多或少,都是因为她。
收回视线,又看向锦王。
却见锦王插科打诨后,垂下眼,浓密的睫毛盖住眸中的精明和疑惑。
是啊,两人都想不通,明明为毫无保留的同盟战友,为何苏明妆对锦王一直抵触,耿耿于怀。
被锦王搅局,苏明妆险些忘了自己说到哪,“我继续说了。”
随后,便把沈元之事说了出来。
两人听后,也是连连称奇。
秦羽落失笑,“原以为,我就够悲惨,没想到像我这样的可怜虫,还有很多。”
他指的是,从小便被控制。
苏明妆沉思片刻,道,“是啊,沈大哥与锦王的遭遇,却有异曲同工之妙,我甚至怀疑,武王是从沈大哥这件事上得到灵感,才用身世来操控锦王。”
沈元最恐惧之处,是只要暴露身份,无论他本人态度如何,都会被清除。
锦王也如此,只要他暴露武王之子的身份,皇上根本容不下他。
提起武王,秦羽落便恨得咬牙切齿,他才不管自己是谁的儿子,他要杀武王!他一定要杀了武王!
苏明妆能体会到锦王心中恨意,也是暗暗叹了口气,“我们继续来商量沈元的事吧,这样也能早一些解决锦王的隐患。”
秦羽落收回思绪,裴今酌也看去,沉声问道,“关于沈元,你可有什么提议?”
实际上,苏明妆在学士府时,脑海中便蹦出个想法,试探问道,“我确实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能不能……让沈大哥与其夫人金蝉脱壳?当然,我知这想法天真,在层层包围下,谈何脱身?更何况,脱身后能去哪里?用什么身份?”
一声叹息。
裴今酌却道,“我赞同。”
苏明妆一愣,吃惊地看去。
她隐约能猜到,锦王要用什么方法解决隐患,她以为他们会用同样的方法解决沈元。
“会不会比较麻烦?会不会牵扯到锦王之事?”说着,担忧地看向锦王。
秦羽落失笑,“明妆姐无需负担,我们两件事只是需要同一时间解决,抛开时间,彼此并无关联。所以无论你成功与否,都连累不到我;同样,我的事操作起来也未必成功,即便失败,也连累不到你。”
苏明妆松了口气,“那样就好。”
裴今酌看向女子,其明艳面庞残有病容,眼下也有着青色,猜想她定为苏家之事,彻夜难眠。
便道,“情况我了解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秦羽落也道,“天色不早了,明妆姐你回去吧,待我们初步定下信息,再请你来商量,只要你别和我绝交就行。”
“……”还有完没完?
苏明妆心存感激,也知两人对她下逐客令——是啊,他们即将要商议、计划的,绝非纸上谈兵、不疼不痒,犹如演戏一般的交斗,极有可能是惨无人道的屠戮。
她这名女子留下,确实不方便一些。
苏明妆感激看向两人,随后起身姿态标准的屈膝女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