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鲤
强奸犯吗?
以后他就要以强奸犯的身份活着?
从前他在刑部,最痛恨的便是强迫女子的犯人!一旦碰见,定不轻饶,借着审问的噱头狠狠扒其一层皮!
碰见那种“二进宫”的惯犯,不仅要狠狠打一顿,还会在打的过程中,不小心伤到某些地方,让惯犯以后犯不了罪。
甚至看见姚国舅当街强抢民女,他也明知姚国舅不可得罪,还是忍不住去救下女子。
但他这样一个痛恨欺辱女子的人,却成了登徒子?强奸犯?
从前他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因为苏明妆臭名远扬,只要了解两人的人,便没人相信他轻薄她,只会信她诬赖他。
但现在呢?
大婚后苏明妆摇身一变,竟然“贤良淑德”,连孙掌柜都开始怀疑,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罪名……怕是要坐实了!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一声脆响,伴随着愤怒和恐慌情绪飞升,握着陶瓷酒壶的手指也是不自觉用力,终于将其生生捏碎。
霍跃吓了一跳,“你没事吧?伤了手吗?你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
说着,扯来好友的手看,却被甩开。
“……”霍跃。
霍跃掐了掐自己人中,又挤出了笑脸,之后用平生最温柔的语调问道,“今宴,这里没人,酒馆老板出去了,你偷偷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我们十几年交情,我肯定不说出去。你知道,我霍跃嘴巴最严了。”
对方没理他。
对方又拿起酒壶,灌了下去。
“看你还穿着官服,刚刚没回府?直接来找我了?是不是殿前司出了什么事?如果是的话……就不用给我讲了。”毕竟是机密。
对方依旧没理他。
霍跃火了,“他娘的!小爷我要是对女人这么有耐心,还至于单身?早就有婆娘了。如果有婆娘,也不会大晚上被拽出来,我脚都洗完了。”
也开始愤怒地喝酒起来。
裴今宴依旧没理会好友,灌了一壶酒后,再次陷入沉思——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让苏明妆接手望江楼吗?
如果她真把望江楼管理好,那成了什么?安国公自家经营惨淡,为了赚银子,所以赖上财大气粗的苏家小姐,不惜毁人名节,强娶入门?
他的一世英明怎么办?他还要不要名声了?
不行,望江楼不能给她!哪怕是一直赔下去!
然后呢?让苏明妆在国公府老老实实待上一年,一年之期一到就和离?
人的陋习,是遗忘。
从前苏明妆再怎么刁蛮任性,只要后期变好,人们便会逐渐淡忘她从前行径,
再配上苏明妆那副容貌,想来,会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她被轻薄。
该死!她为什么要长那张脸?
念及此,裴今宴愤怒地抓起一壶酒,往嘴里倒。
一旁霍跃欲言又止,最后摸了摸鼻尖,没吭声,也陪着喝了一杯。
当然,裴今宴是用壶喝,霍跃是用杯。
裴今宴就这样一口气灌了三壶酒,才勉强发泄掉心中郁结——他这么郁闷,也是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多看她的脸?
后来为什么又要救她?
救她时为什么没表现得惊艳?为什么要激发她的斗志?
一旁霍跃终于忍不住了,问道,“话说,你今天这么喝酒是不是因为……她?”
“以后别在我面前提女人!”裴今宴直接吼了过去。
“啊?哦……好。”霍跃缩了缩脖子,看来确实是苏明妆,嗨,这事儿……
苏明妆有美貌、没名声。
而裴今宴呢?不好女色,偏偏在意名声!
你说说,那个苏明妆就不能学学田忌赛马,用自己长项搏对方短项,找个喜欢容貌不在乎名声的?
恰恰相反,非用自己短项搏对方长项,找个不在乎容貌,只在乎名声的,这样日子能好就怪了!
哎,孽缘啊!真是孽缘啊!
这边单身汉正充当姻缘大师指点春秋时,那边裴今宴又灌了两壶酒后,像做下什么决定一般,猛地将酒壶摔在桌上,“对呀!我之前怎么没想到?不是想交易吗,我让她维持原状,否则不予交易!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现在才想明白?”
霍跃被吓了一跳,急忙看向好友,“什么玩意?交易?你和谁交易?”
想到办法的裴今宴心情大好,对着好友绽放笑颜,“好兄弟,今天多亏了你!大恩不言谢!”
“????”霍跃都懵了,“不是,什么跟什么?我干什么了?”
“怎么样,你还想喝吗?我陪你喝酒!”
“你有病吧?大半夜的谁想喝酒?明天还得当差呢!”
“好,那我们回家。”裴今宴高兴地站了起来,对着小酒馆一旁的小房间门口喊道,“掌柜,结账。”
在小房间都睡了一觉的掌柜急忙爬了起来,笑脸相迎,“来了客官!客官包下酒馆、喝了三缸酒,外加打碎了两个酒壶三个酒杯,再加上菜,一共是一十一两三钱。收客官一十一两就好。”
霍跃连连摇头——一十一两啊,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大半夜跑来喝酒?还包场的喝,哎。
当然,霍跃知道裴今宴包场是因为还穿着官服,不能当众饮酒,但其就不能回家换身衣服再说?大不了去买一身衣服也够了啊。
罢了罢了,人家花银子,人家是大爷。
一边想着,霍跃一边又摸出来一杯酒,喝了下去……不喝白不喝。
裴今宴一掏包,却发现,里面只有八两银子了。
这才想起,他最近银子花得确实是多了,主要贴补自家买卖太多,怕几位掌柜心里不舒服。
“霍跃,你带银子了吗?”
第52章
十九年的尊严
正偷喝酒的霍跃,差点没被一口酒呛死,“咳……咳咳……我说裴今宴你还能再不靠谱点吗?大半夜不由分说拽我出来喝酒,还不带银子?还好小爷我有随身带银子的习惯,不然真被你害死了。”
说着,不情不愿地掏出银两,结了账。
出了酒馆门,
裴今宴愉悦地抬头看星空,“心情真好啊,”之后,又开心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谢谢兄弟。”
“行了行了,别肉麻了,我要回去睡了。”其实霍跃挺尴尬的,因为好友平时为人自持内敛,很少这般热情的勾肩搭背。
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有什么愁事,有什么喜事。 。
一炷香的时间后,
裴今宴到了国公府,把马交给门房后,一个人慢慢向回走着,一边走一边想——也不知道账房先生在不在,这么晚,应该已经回去了。
但想到身上银子不够,还是要放一些银子备着,便打算去账房看看,碰碰运气。
当靠近账房,见账房竟然亮着灯,一下子喜上眉梢,借着酒劲儿,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今天真走运!”
加紧脚步,过了去。
推开门,语调喜悦道,“蔡先生,这么晚了您还在?是到对账的日子了?”
却见账房里,坐着一名老者。
老者身材中等、清瘦,留着山羊胡,花白的头发被幞头束得整齐利落,身上穿着同色蓝袍,此时正皱着眉,满脸的苦恼。
见账房先生面容,裴今宴一下子就意识到,可能是账目出了问题,晚上喝的酒,瞬间散了一半。
急忙问道,“蔡先生,出什么事了吗?”
蔡账房一愣,这才发现是国公爷回来了,瞬间脸色生生变了几个颜色,张着嘴欲言又止。
裴今宴更加确定,是账目出了问题,“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蔡账房看着素来严苛律己、宽厚待人的国公爷,无力地叹了口气,“小人……哎……小人也不知从何说起,这件事,无论是老夫人还是裴二夫人,都不让小人告诉国公爷,但现在……”
裴今宴的酒,彻底醒了,一双黑眸沉着锐利,“请蔡先生告诉我!”
蔡账房最后也心一横,重重点了下头,“好,那小人便冒着被赶出府的危险,说了……”
“先生放心,有我在,不会让您出府。”裴今宴重重承诺。
蔡账房低着头,不敢与国公爷对视,心虚道,“是这样,其实……府里账目早就已经……亏空完了,之前一直靠……老夫人的嫁妆填补,而最近……老夫人嫁妆都没了。裴二夫人傍晚时送来五百两银子,小人……小人也不知要不要接。”
“……”裴今宴整个人僵在原地,冷然俊容,逐渐苍白下来。
蔡账房知道国公爷脸色肯定不好看,也没敢抬头去看,呐呐道,“如果咱们府只是一时周转不灵,接也就接了,但现在只有我们两人,小人就说实话了:府里……如果不想个办法,会一直亏下去,裴二夫人也得一直填。
现在倒是有个办法,就是卖铺子,但铺子卖了,之前老国公安置的旧部,不知如何安排,他们都是一家老小,咱们国公府也养不起。京城生活开支也大,估计他们……就得离开京城了。
还有就是……老夫人的药钱……嗨,反正今天说开了,小人就把实话都说了吧!夫人身体迟迟不好,也因为没用什么好药,民间那些普通药,最多只能维持。太医说,来两根好参,老夫人身体就能明显好转,但一根上年岁的好人参,就得一百五十两到两百两,我们哪用得起啊?
还有,咱们府里人少,用的院子也少,那些没人住的院子衰败得快,听说又有两个院子开始漏雨了。得找工匠修……又是一笔银子。
但这国公府是皇上御赐,咱们只能住,也不能卖,只能往里填银子修缮了……”
后来蔡账房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都是一些或急或缓,需要用银子的地方,
裴今宴已经听不下去了。
从小,母亲便不让他靠近账房,即便他来账房支银子,母亲也不让账房先生和他多说。
母亲说,管家管账是女人才干的事,男儿志在四方,目光不应在府内,应该在府外,应该在朝野,应该在整个天下。
所以这么多年来,母亲就是靠自己嫁妆支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