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鲤
苏明妆抿紧了唇,面色白了一白——虽然自己死过一次了,但听见一百多口的灭门惨案,多少还是心生畏惧。
裴今宴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借着两人站在一起的姿势、交叠的广袖,偷偷牵起夫人的手,借以安抚。
裴今酌惊喜,“真的?那真是太好了!这几日你可有时间,能不能来帮忙?我手下暗部,没人处理过焦尸,找外人又怕走漏风声。”
“可以,没问题。”裴今宴满口答应。
裴今酌又道,“我今日着急回来,是要把这消息告诉堂嫂,麻烦堂嫂即刻去学士府一趟,找到沈元,问他这个日期可有异议。如果他不方便,我们就更换时间,若沈元没意见,我们就按照初十来计划了。”
苏明妆急忙道,“好,我这就回去!”
裴今宴沉声道,“皇上给我放假到正月十五,这一期间我都有时间,我也参与其中吧。”
毕竟是他夫人的家事,也不能推给锦王和堂弟。
裴今酌也没客气,“若堂兄能来帮忙,就再好不过了。”
堂兄曾在刑部训练、任职,成功处理过几大疑案、悬案,有超强的反侦察能力,他们正需要这样的人!
“就这么定了。”裴今宴道。
裴今酌又看向母亲和伯母,“我回来只这一件事,你们可还有其他?若没有的话,我先行一步。”
严氏急忙道,“好,你快去忙吧,但还是要注意休息。”
她心疼得很,却也知晓,再怎么叮嘱也只能起个安慰的作用,裴今酌初得皇上垂青,正是表现的时候,此时绝不能松懈。
亲娘霍薇,已经心疼得说不出话了。
裴今酌看向二人,严肃的面庞,有了微笑,“伯母、母亲,你们放心,我只是劳累一些,并无大碍。毕竟是练武之人,身体有底子。还有,我现在确实不装瘸了,因为太忙,装瘸行程太慢,耽误事!”
霍薇红着眼圈,“皇上没起疑?”
“没有,我提前与钦天监的苏监正打了个招呼,苏监正在对皇上日常汇报中,将近日的吉相夸大,还说皇上祥瑞在身、会福泽近人。
这般铺垫两日后,我便说残腿康复,皇上深信不疑,甚至龙颜大悦,不仅给我提了官,还赏了不少银两。那些赏银,我都用于这两件事的筹划上了。”
“这两件事”他未点名,但在场所有人都知晓,是哪两件事。
苏明妆吃惊,“苏监正,难道是我三哥?”
裴今酌目光淡淡地扫了女子一眼,“正是,实际上这些日子,我能顺利完成皇上交代的繁重任务,堂嫂的二哥和三哥帮了不少忙,是他们主动来找我坦明,说我遇到什么困难,直接找他们就是,他们来安排。”
裴今宴看向苏明妆,眼神仿佛是说——看来,你父亲将这些事,如实告诉你兄长了。
苏明妆抿了抿唇,暗暗感慨——父亲素来顽固,不仅禁止女眷议论政事,甚至都不让几位兄长多言。
如今将一些事告诉了兄长,也说明,父亲突破了思想狭隘罢。
霍薇见素来不参与政事的苏家,主动帮忙儿子,也是心生感动,感激地看了苏明妆一眼。
严氏也是欣慰——裴苏两家同舟共济、患难与共,相信定能苦尽甘来。
又交代了几句,裴今酌便匆匆离开。
待人走后,苏明妆歉意道,“很抱歉,母亲,我有可能要失言,如果时间紧张,今天晚上也许便回不来了。”
因为牵扯到见沈元,得照顾沈大哥的时间。
严氏叹了口气,眼神疼惜道,“不用道歉,傻孩子,为娘没那么小气。你权当这里是学士府,想去哪就去哪,高高兴兴地便可。我与你婶母都不是那在意规矩的人。”
裴今宴——是啊,婶母有事没事开黄腔,谁家长辈这样?国公府第一个不守规矩的就是婶母。
苏明妆能感受到两位长辈的诚意与爱怜,也是鼻尖发酸。
随后,严氏未留两人,打发两人立刻带着礼物,回了学士府。 。
苏明妆并未将补办仪式之事告诉学士府的任何人,原因很简单——外人可以认为,她和裴今宴两人中间有误会,如今破镜重圆。
但若她家人认为她被欺负,重新提起,也只会让家人伤心。
所以干脆不提,直接用事实来告诉家人,她与裴今宴夫妻恩爱,感情融洽。
两人就这样突然来了学士府。
主院。
苏夫人见两人携了不少礼物来,疑惑道,“你们回来就回来,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苏明妆怕裴今宴说漏嘴,抢先道,“前些日子今宴出京办差,很久未回来探望,加之临近新年,所以便多带了一些。”
说着,深深看了身旁男子一眼——别说走嘴。
裴今宴浅笑着看着夫人,眼底满是柔情蜜意。
苏夫人——怎么总觉得,两人今天有些怪?
“你们怎么穿一身红?”
苏明妆,“因为快新年了,今宴大老远回来,怕他带回邪祟,所以提前穿上红衣避避邪。”
苏夫人不悦,批评道,“别说这不吉利的,裴将军阳刚之躯,哪个不长眼的邪崇敢招惹他?”
听到某个词,苏明妆猛地想起昨夜两人同房,一下子红了脸,“知……道了。”
苏夫人,“???”
苏明妆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走到母亲身旁,小声道,“母亲,我有急事见父亲,你让人把父亲找回来。”
苏夫人一愣,“什么?什么事啊?”
苏明妆面色严肃,沉声道,“你别管,找人就是。”
“……”苏夫人虽不知这爷几个有什么密谋,还是按照女儿的话去做了。
趁着苏夫人安排人手之际,裴今宴靠近苏明妆,低声道,“你刚刚,为何突然脸红?”
第517章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苏明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裴今宴自讨没趣地退了回来,“为夫只是好奇问问,没别的意思,夫人息怒。”
苏明妆看着某人无辜又疑惑的模样,又突然想笑——他一本正经的外表下,却憨态可掬,倒是可爱。
一个时辰后。
苏学士赶了回来,听了消息后,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去邀请沈元。
随后,三人便去了书房。
入了书房,苏学士越想越后怕,端茶碗的手,不断哆嗦。
裴今宴看到,轻声安抚道,“岳丈大人不用担心,您只要按我们说的去做便好,其他的都交给我们。”
苏学士面色苍白地看向裴今宴,欲言又止,最后沮丧地垂下头,狠狠叹了口气——他后悔啊!
后悔自己为何不早点觉悟,为何从前那般天真顽固。
以为只要守着老祖宗传下来的祖训,便能守得住基业,安安稳稳过一生。
但……今非昔比了。
从前历代皇上不为难苏家,是因为没能力吗?不,他们只是衡量得失,觉得没必要大动干戈罢了。
一旦苏家的威胁值上升,别管什么百年基业,便是千年、万年,人家连根拔起,他们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不对,他们有!
如果苏家积极应对,如果他不碌碌无为、虚度光阴,进入内阁、拿到权力,又如何会沦为待宰羔羊?!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忘了!他荒唐啊!
想到这,苏学士将茶碗重重放在桌上,狠狠叹气。
苏明妆心疼道,“父亲,您想开一些,如今我们苏家分家,避免了尾大不掉。加之沈大哥的事解决,只要我们小心行事,定会安全。”
苏学士叹了口气,“为父……无地自容。”
“您别胡思乱想行吗?您做得已经很好了!”苏明妆道。
苏学士苦笑道,“哪里好?为父是一家之主,但危急来临时,却这般束手无策,只能让几个孩子来承受压力!我还有何颜面?”
裴今宴道,“岳丈能不能听小婿一言。”
对女婿,苏学士还是很尊敬的,“安国公请讲。”
裴今宴便认真道,“小婿大概能猜到岳丈在自责什么,但有些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您若是早早争权,被卷入争斗旋涡,也许武王早就把沈元这个隐患揭开。
但您之前却沉得住气、稳扎稳打,一直拖到明妆与锦王合作,这样才有了发现武王布置暗桩,以及追查到沈元的可能。您说对吗?”
苏学士苦笑,“你说得有道理,老夫也终于找到自欺欺人的办法了。”
苏明妆急了,怒道,“今宴说得明明在理,怎么到您那就自欺欺人了?现在我们还没家破人亡呢,您就自暴自弃?那我是不是也不用改邪归正,继续当京城双珠的好?”
裴今宴吓了一跳,急忙来缓和气氛,“岳丈息怒,明妆关心则乱,所以语气激进了一些。明妆的意思是,您要向前看,不能被过去所拖累!”
苏学士看着女儿气呼呼的模样,倒是笑了出来,“真没想到,老夫有一日竟会被女儿教训,好,好,我的明妆长大了。”
苏明妆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冲动,抿了抿唇,低着头不说话。
苏学士深深看了两人一眼,“你们放心,老夫早就想开了。江山都已风雨飘摇,我们一个小小苏家,哪敢奢望安稳?兴亦何欢,衰亦何惧?说到底,我们只是历史长河里的一滴水罢了。”
苏明妆见父亲豁达,终于放下心。
随后,几人再没说那些丧气话,抓紧时间,谈了一些计划相关之事。
又过了半个时辰,沈元来了。
苏学士只说,让沈元来和苏家女婿、安国公认识一番,沈府的下人并未多想。
把下人遣走,关了门,苏明妆便把假消息说给沈元听,沈元激动得当场要给恩人跪谢。
沈府的行动时间,便这么定了下来。
沈元离开后,苏明妆本要离开。
但裴今宴知晓妻子思念父母,便说服她留下陪苏学士和苏夫人用晚膳,他则是亲自找裴今酌商议此事。晚一些时候,再回来接上她,一同回国公府。
……
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