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鲤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轰隆隆,头顶一块巨大石板慢慢推来。
她低下头,石板占据了刚刚的位置,原本从床下缝隙射进来的光线,也被遮住,密道里一片漆黑。
也因为石板,刚刚能坐起的高度,此时少了一半,苏明妆只能躺在原地,眼泪不断流着。
漆黑中,她眼前一片猩红。
满满,都是裴老夫人的血。
……
黑夜中,国公府外早被包围。
这些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摸黑进来,只要碰见国公府的下人,立刻制住、绑上、堵嘴,一气呵成。
所以全程除了偶尔会有一些声响,大多数都静悄悄,仿佛于漆黑之中,什么都未发生一般。
只是众人没发现,黑暗中有个身影,用惊恐的眼神目睹一切。
习秋见这些贼人还没发现英武院,便快速跑了过去——英武院和英姿院,本就在国公府的角落,墙外是两个商铺,商铺中间有条不易察觉的小路。
当初锦王府和武王府的人把国公府团团监视,硬是没发现这条小路,她赌,这些贼人应该也没注意到。
……当然,即便不赌,也没别的选择了。
习秋潜入英武院,先进入夫人书房——因为着急出来,她还只穿着里衣。
她找了夫人的衣服套上,又把一些夫人留在书房的碎银子塞怀中,然后翻墙出去。
好在她赌对了,墙外没有人。
她不敢久留,立刻离开国公府的范围,找了个墙角蹲下,一边消化震惊,一边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然后沮丧的发现,好像没人能帮夫人主持公道了——国公爷在镇戍关,老夫人和裴二夫人遇难,夫人进入地道。
二老爷和四老爷,以及堂少爷被困宫中……学士府怕是也被控制了。
强大恐惧和绝望扑面而来,习秋急忙将这些情绪压了下去,告诉自己,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就这样,她一路上东躲西藏到了城门,缩在角落里等天亮。
她不知今日皇城能不能戒严,也只能暗暗祈祷,能顺利出城。
好在,几个时辰后。
城门开启,进城和出城的百姓排成队,接受检查。
习秋胆战心惊地在队伍里,之后松了口气——守城官兵们排查重点,是马车,她猜想应该是找失踪的夫人。
官兵见习秋只身一人,也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就放了出去。
习秋出城门后,第一时间找了个驿站买马,骑上便向北走,甚至连早膳都不敢吃,生怕被抓住。
……
四天后。
镇戍关,元帅府。
裴今宴携一身寒气,匆匆回府,就见蒋行快步迎了上来,“国公爷,您回来了。”
裴今宴眉目冷厉,“人呢?”
“在柳白院。”
随后,两人快速去了柳白院,一进房门,就见风尘仆仆、一身狼狈的习秋,双眼无神地呆坐在椅子上,一旁曲柏耐心哄着,问小姑娘出了什么事。
曲柏见国公爷来,松了口气,“习秋你瞧,国公爷回来了,这回你能说了吧?”
习秋听见“国公爷”三个字,怔了一下,之后僵硬地扭头看向玄色披风的魁梧男子,她顾不上国公爷的变化,只确定这人是国公爷后,绷了一路的心弦终于断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裴今宴心中狠狠一沉,厉声问道,“是不是国公府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蒋行已把房门关上,房间里只有四人。
曲柏也是担忧,“习秋丫头,我知道你是坚强姑娘,你等会再哭,先说发生了什么。”
习秋一边强忍悲痛,一边把国公府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众人听后,如雷轰顶!
蒋行惊恐地看向国公爷,却见他面色惨白、眼神空洞,整个人僵如雕像。
饶是一辈子见过大风大浪的曲柏,也是声音颤抖,“习秋丫头,你说的这些……是你亲眼所见,还是听说?这件事可不能开玩笑啊!”
习秋哭着点头,“奴婢发誓是亲眼所见!那天晚上二老爷、四老爷和堂少爷都没回来!下午时学士大人来了,当时他们在厅堂谈论,奴婢不在,但后来老夫人给夫人演示密道时,奴婢在场……”
好一会,裴今宴才挤出了声音,嘶哑地问道,“母亲她……真的……?”
习秋嚎啕大哭,“是真的,我亲眼见的……”
曲柏一拍桌子,“他妈的!国公爷,咱们反了!”
第568章
昏庸无耻卑鄙狠毒
蒋行也是声泪俱下,“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我们国公爷这般忠心耿耿,那昏君怎么能……”
曲柏强忍悲痛,“昏君这就是逼着我们造反呢,我们直接造反!”
蒋行也道,“对!造反!”
裴今宴艰难镇静下来,声音嘶哑道,“二叔、四叔和今酌,还在皇上的手里。”
“……”
众人沉默。
是的,如果他们在这里造反,二老爷、四老爷,以及京城里的裴家旧部,定会被砍头!
“或者……我们派人通知裴大人他们?”蒋行试探着问。
裴今宴缓缓抬眼,看向天花板,“只怕……皇上会先下手为强。”
“什么意思?”蒋行的语调变了。
裴今宴的声音无悲无喜,空洞洞仿佛是死人一般,“皇上生性多疑,从前自认为对国公府不薄,都能肆无忌惮下毒手;如今拆我家、弑我母,他还会信任我吗?
别说我想造反,哪怕我忍气吞声不造反,他也会有所猜忌。按我对皇上的了解,他会封锁消息,然后找个理由召我回京,回京后给我安一个罪名定罪。”
几人大吃一惊!
蒋行问道,“您对皇上忠心耿耿,并未做一件错事,皇上怎么定你的罪?”
裴今宴淡淡道,“一个月前,我向皇上索要生杀大权,皇上给了。这一个月我严刑逼供、公报私仇,皇上会以此为借口,治我的罪。”
曲柏一拳打在桌子上,“造反也不行,不造反也不行,难道就这么活活等死吗?天下怎么会有这样昏君?我老头子活了一辈子,也想不通这种人在想什么!”
好一会,裴今宴才慢慢收回视线,脸色苍白如纸,“曲爷爷,帮我安顿习秋。”
“是,国公爷您放心,”曲柏担心,“那您呢?您打算怎么做?”
“我先回去静一静,若有其他事,蒋行帮我挡一挡。”
蒋行急忙道,“国公爷放心,这件事交给属下。”
“还有,这件事不许外传。”
“国公爷您放心,绝不外传。”
裴今宴点了点头,慢慢走向厅堂门口,推开门,又慢慢离开。
少顷。
厅堂内,三人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态,一动未动。
习秋大哭着,发泄一路上强憋的悲伤;曲柏和蒋行则还在消化刚刚听见的一切,直到现在,他们还在震惊于皇帝的昏庸无耻卑鄙狠毒!
好一会,曲柏找到声音,“习秋丫头,我带你去找个房间。”
习秋充耳不闻,依旧在哭。
曲柏叹了口气,擦掉眼角泪痕,“好孩子,夫人不是顺着地道离开了吗?你养好了精神,才能寻找夫人。”
习秋听后一怔,仿佛重新找到人生目标一般,双眼猛地放亮,“曲爷爷您说的对!我……要去找夫人!我这就去……找夫人!”
曲柏无奈,“你别冲动!”
“不行,我这就回去!”说着,低头就向外冲。
曲柏急忙拉住姑娘的胳膊,“行行行,我不拦你,你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再走。”
“不,我现在就走!”
“……”曲柏了解习秋这倔姑娘,叹了口气,“那你等会,我去给你凑一些盘缠。你去寻人,总得有银子吧?这个你不能拒绝。”
习秋想了想,这才同意。
曲柏趁机道,“你在这休息一晚,我给你找银子,明天一早你就走,爷爷绝不拦你。”
习秋又想了想,点头。
曲柏松了口气,他抬眼,看向门口。
门外院中的雪已被清理,地上还有一些残雪,格外凄凉。
他以为他老汉全家死了,孤苦一人已是悲惨,却没想到国公爷……
想起意气风发的国公爷,想起明艳温柔的夫人,曲柏也是眼前一黑,几欲昏倒。
他暗暗咬牙撑住,告诉自己——他还不能倒,这把老骨头还能用,还要跟着国公爷造反,报仇!
当天晚上,曲柏一夜未睡。
他冥思苦想也想不到办法,便想着第二天清早问问国公爷,认为国公爷足智多谋,定有对策。
却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天,国公爷竟失踪了!
其房间内干净整洁,毫无使用痕迹,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曲柏问了伺候在院子里的人,他们都说看见国公爷何时回来,却没见到国公爷何时离开。
曲柏又立刻让人悄悄去其他地方打听,但无论是衙门兵营,还是镇戍关城内路人,大家都没见到国公爷,整个人好像凭空蒸发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