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鲤
苏明妆点了点头,“是的,此时存在三种情况:第一种,皇上与武王势力二比一,若是如此,皇上没必要启用丞相;
第二种,皇上与武王实力一比二,皇上启用丞相,那么唯一一位忠于皇上的阁老,也会因被冒犯和架空,心生不满,相当于失去最后一位阁老;
第三种,皇上与武王势力零比三,那便不用说了,皇上失势,不得不启用丞相。但一个名年轻新相和三位根深蒂固的阁老比,几乎没什么优势。”
朱北笙努力跟上两人分析,越听越觉得不妙。
“说得没错。”沈元点头,“所以我怀疑……”
苏明妆心也狠狠一沉,“大哥怀疑,父亲已被软禁。”
朱北笙险些惊叫,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苏明妆心如刀割,平静的声音微微颤抖,“皇上此人,生性多疑,他对谁‘恩重如山’尚且能信任;相反,越是对不起谁,便越认为其会报复。
而发生了国公府一难,皇上不会信任国公府与学士府。退一步说,即便是皇上能信任裴今酌,也不可能信任裴今宴了,也不知国公府怎样。”
说着,便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沈元。
沈元头皮发麻——他自然听说了国公府之事,一直回避,不想提起。
苏明妆看出沈元面色为难,苦笑道,“大哥不用顾忌我的心情,你说吧。”
经历这些风雨,她觉得自己没什么不能承受的了。
沈元叹了口气,道,“裴今酌他……继承安国公之位了。”
“!!”
朱北笙担心地看向妹妹,之后小声问道,“那……原来的安国公呢?”
心中暗暗祈祷——千万别死!大不了就软禁,留有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沈元挣扎好一会,“……在镇戍关阵亡了,皇上已发布诏书了。”
“……”苏明妆身子,晃了一晃。
朱北笙急忙扶住她,“妹妹,别……我……”也不知该怎么劝。
沈元道,“妹妹你先别伤心,有可能是安国公死遁!自从出了你的事,苍风国与北燕没发生大型战役,既没发生战役,一军元帅怎么说死就死?”
朱北笙急忙点头,“对对对!没那么容易死!”
苏明妆垂下眼,泪眼流下,脑海中不断出现梦中,裴今宴成为战神,得胜归来鲜衣怒马进入京城,走在长安大街上的一幕。
……都怪她!
是她连累了他!
如果没有她,他怎会如此?
朱北笙小声道,“行了,别说了……”
苏明妆声音颤抖又坚定地打断,“大哥,请继续说,我没事!”
沈元见妹妹坚持,只能叹了口气道,“还有一件事:裴今酌成为驸马了,皇上把元合公主下嫁给了裴今酌。也许,这也是皇上能器重裴今酌的原因之一。”
“……”苏明妆。
她知晓元合公主这个人,也见过几面,但没说过话。
在她记忆里,元和公主是一名身份不高的妃子所生,与裴今酌从前应该没见过,更谈不上感情。
裴今酌的婚事……
她中断了思绪——生死面前、存亡之际,爱与不爱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保全家族,他们应该是愿意牺牲婚姻。
朱北笙问道,“也就是说,皇上与武王斗起来,左相与内阁斗起来,天下大乱,所以武王趁机造反?”
沈元沉思片刻,“你说对了一半,现在外面是真的乱!上到朝堂、下到百姓,乱成一锅粥,说一句民不聊生绝不为过。不过武王造反,听说是一个乌龙事件,当然……也只是传说。”
苏明妆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什么乌龙事件?”
第583章
是谁?在哪?
沈元道,“传言是这样:武王隐藏了一支私兵,甚至发展到了几万人、规模不小。京城皇上与武王冲突,这时私兵收到武王的虎符,要求立刻起兵造反。
那私兵元帅也不知怎么回事,还真造反了,一口气就拿了安淮府和宁钺府。武王试图与造反私兵撇清关系。但皇上借私兵理由,试图扣押武王。
武王知晓自己一旦被扣押,凶多吉少,加之私兵确实占了两府,势如破竹,便干脆撕破脸,逃出京城,正式造反。”
朱北笙惊讶,“造反这种砍头大事,怎么会闹出乌龙?那私兵元帅,就这般失职?”
沈元正想说:世如乌合之众,诸事皆为草草之局。
却听苏明妆沉声道,“因为有人在中间做了手脚,而做手脚之人绝不是外人,而是武王私兵内部之人。只有内部人,才能把乌龙局做得天衣无缝,让武王和皇上打起来,让整个世道乱起来!”
“内部人?”沈元一愣,随后脑海中银光一闪,“难道……难道是……”
苏明妆眉头拧紧,“如果他是诈死,就有可能是他。”
沈元夫妇惊了好一会,直到孩子醒来哇哇大哭,两人才缓过神来。
朱北笙去照顾孩子,沈元则是留下,担忧地轻声问道,“关于裴将军,你以后打算……怎么做?”
苏明妆摇头,“不打算怎么做,苏明妆已经死了,世上只有武秀秀。”
沈元疑惑,“不是,至于吗?就算裴老夫人为保护你而死,你也不用愧疚,裴将军不会责怪你!反倒是会感谢母亲帮他保护妻子,不是吗?”
苏明妆垂下眼,苦笑道,“大哥你不懂,因为我,国公府才被搅得惨淡。如果没有我,国公府本来好好,裴将军本来可以前途无量,就算裴老夫人死,也不应该因我而死。”
沈元语重心长,“明妆,你太过悲观了,未来总归是好的。不说是别人,只看我,当时在沈府每一日都绝望,现在不还是苦尽甘来了?”
苏明妆抿了抿唇,并未回答——她已经绝望一次了,这是第二次,还如何鼓起勇气?
鼓起勇气抗争后呢?再绝望第三次?
……算了,她自知自己携带厄运,不想连累他人。
沈元知晓这妹妹年纪不大,却是个固执有主见的,见她不愿再说,便不再问,继续道,“因为武王造反,朝廷军队忙于对战,没人再管各地造反的队伍,造反队伍层出不穷!几乎每个府都有两三支,就连我们这都有!”
苏明妆吃惊,“那么严重?这……外面岂不是很乱?”
之前听说乱,却没想到这么乱!
“是!不仅国内造反频出,敌国也打来了。”
“苍风国?”
“对!苍风国把镇戍关打下来,正要向腹地进军。”
“……”苏明妆听说镇戍关失守,竟突然想看昏君的表情。昏君以为苍风国能帮他?难道不知,无论是昏君还是武王,于苍风国国君而言,都是一块鲜嫩的肥肉?
“我现在知道,先帝为何想把皇位改传武王了,昏君他……呵,真是个愚蠢的废物!”
沈元苦笑着叹了口气,“这世上,并非人人都适合当皇帝,例如我,我性格软弱、优柔寡断,就不适合……也不想当。我和‘那些人’说了很多次,他们偏偏不信,非要逼着我当什么皇帝。”
苏明妆也随之叹息,“也许,他们是不想打破开国功勋、加官进爵的美梦吧。这世上,并非每个人都有勇气打破幻想、认清现实,当理想远超实力,便用另一种方式延续梦想。”
抱着婴孩的朱北笙插嘴道,“望子成龙,是不是就这个意思?”
苏明妆失笑着点头,“嫂嫂说得对。”
朱北笙回忆起沈府那些魔怔的人,以及他们看沈元时冒火的眼神,越发觉得有道理。
随后,无人再说话,三人一孩,陷入沉默。
朱北笙率先打破僵局,道,“好了好了,外面乱就让他们乱去,我们安生就行。妹妹你有所不知,当年我和你大哥选最终落脚地时,千挑万选,才选了这个元宝村。
元宝村距离京城不远,所以没有边关的动荡,民风还朴实。而且元宝村还在一个山窝窝里,整个山窝只有五十几户人家,无论是叛军还是造反军,都攻占大城池,不屑打我们这的。”
苏明妆轻声道,“嫂嫂说得对,我们好好过日子就好。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你们好好休息。”
沈元急忙道,“等等,书找到了,在这!”
苏明妆接了医书,“谢谢大哥。”
沈元哭笑不得,“谢什么?你学小儿医术也是为了我家虎子,再说,他们愿意帮你找医书,也是为了拜托你帮忙看病,所以你不用谢别人。”
苏明妆没再和沈元夫妇继续客套,拿着医书出了去。
出了房门,举头看向夜幕中悬挂的明月,心中一片迷茫——北燕国大乱,未来会怎样?如果真如她预料,裴今宴动手脚,让武王提前叛乱,应该也不会让武王赢吧?
但不让武王赢,让皇上赢?不,裴今宴恨死了皇上,应该也不会让皇上赢。
那谁来当皇帝,难道……他吗?
她莫名打了个战栗——现在不是谁当皇帝的时候,而是苍风国趁乱入侵,北燕国会不会灭国?京城现在怎样?却不知学士府怎样了。
……
苍风国。
穹庐殿。
“什么?你们已经拿下了北燕国北部土地,还收买了不少北燕国人,竟还没找到苏明妆?”
高台之上,传来男子一声怒吼。
“回皇上,暂时……还没找到。”耿固小心翼翼地回答,心里很想说——现在找苏明妆的人可不少,那么多人都找不到,这人怕是已经死了。
但他不敢说,因为自从那次镇戍关相见,明明才相处几个时辰,皇上却被女子迷得神魂颠倒。
皇上虽年轻,但手段残暴、阴晴不定,如果他说出猜想,还不知皇上会不会迁怒于他!
所以他不敢说。
当然,朝中还有一种传闻——皇上借着寻找苏明妆的由头,进攻北燕国。
到底是不是借口,也只有皇上本人知晓了。
穿着狼皮长袍,腰间佩戴纯金弯刀的挛鞮冲,从百兽椅上站起,吼道,“传令下去,继续向南打,北燕国皇帝背信弃义,答应的和亲却不肯送人,失信于朕,朕若不给他教训,岂不是成了软弱好欺!打,给朕狠狠打!”
群臣立刻单膝跪地,口中高喊,“单于圣明,铁骑纵横,万世其昌!”
一个时辰后。
朝议结束,挛鞮冲在群臣的恭送中,离开穹庐殿,几名权臣自动跟随——朝议分大议和小议,大议顾名思义,是所有朝臣出席,商议的也只是一些表面政事。
真正机密,是要在小议上进行。
走在路上,耿固许多次偷偷看向皇上,观察其表情,猜那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