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鲤
裴今宴——她穿得也不少,为何手这么凉?
裴今宴——该死,接下来怎么办?这么摊着让她当扶手,还是应该握住?别人都是怎么做的?
他回忆父亲和母亲…
因为父亲公事繁忙,他记忆里,很少见两人同时乘车。
他又回忆二叔和婶母…
每次不等二叔反应,婶母就会一个箭步窜下马车。
另一方,苏明妆一只手轻搭在男子掌心,另一只手努力按住自己层层叠叠的裙摆,
从前有雅琴她们扶着,她不用怎么看路,毕竟身体重量都在丫鬟们的身上。
但今天,她被扶着,还不如不扶。
不仅不能把重心交出去,还白白浪费一只手——要不是装成被扶,好歹她还有两只手按着裙子。
苏明妆正暗暗吐槽着,突然只觉得脚下一空——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她只觉得搭在男子掌心的左手被快速包裹,紧接着手被那人一拉,力量之大,她整个人好似被吹起的树叶,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
下一瞬间,落入一个陌生怀抱中。
还没等她作出反应,再下一瞬间,人已经稳稳落地,耳畔响起男子快速的轻声,“刚刚冒犯,实在抱歉。”
苏明妆这才意识到,她被裴今宴抱下了马车。
王嬷嬷冲了上来,“小姐您没事吧?”心中埋怨——什么狗屁文武双全的安国公,扶个姑娘下马车都不会,就这?还殿前司呢?
“没事。”说话时,苏明妆看了男子一眼,一语双关。
既是回答王嬷嬷,也是回答裴今宴。
随车队回来的苏管家上前,待下人们问安后,便殷勤道,“小姐,国公爷,请入府吧。”
苏明妆用指责的眼神,看了一眼苏管家——应该夫前妇后,怎么能把对她的称呼放在前面?
苏管家别开视线,只当没看见——国公府让堂堂苏家小姐住在那么一个破院子,还想让他好生招待?做梦!
苏明妆如何看不出苏管家的想法?也是无奈。
她是被苏管家看着长大的,之前在雁声院,苏管家的脸色可不好……也是她的失误,她不应该让苏管家到雁声院,应该让他等在前院。
苏明妆去看裴今宴,见其一贯的冰块脸,好像也没什么额外意见,便安了心。
一年后和离归和离,现在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两府掐起来,没有赢家,只会双双沦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说,家丑不可外扬。
“王嬷嬷,别忘了例行打赏。”
王嬷嬷阴阳怪气,意有所指,“小姐回门那天,不是已经打过赏了?难道随便回来一次,就打赏一次?”
刻意在“回门”二字上,下了重音。
还没等苏明妆回答,就听裴今宴说道,“这次理应我赏,上次因皇差而缺席,一会我会亲自向学士和学士夫人谢罪。”
王嬷嬷一愣,没想到那死冰块竟这么上道,一时间也挑不出理,“是,国公爷。”
苏明妆见事情过去,也放了心。
随后,一众人进了学士府大门,未在前院停留,直接去了后院。
学士府与国公府这种君主御赐的府邸不同,其使用的是祖宅,占地面积极大,甚至超过亲王府邸,按说,这不合乎规矩。
京城宅院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房屋规格,哪怕是一砖一瓦都是有级别要求,可不是谁想用什么就用什么。
但苏家的情况特殊,这祖宅延续了五百多年,流水的皇帝、铁打的苏家,所以每位皇帝看在苏家为中流砥柱的份儿上,也就格外开恩了。
这是裴今宴第一次真正进入苏家,内心震撼。
这便是……世家?
裴家虽有爵位,但因为家风清正,很少逢场作戏,除了几个真正关系要好的亲朋好友,便没什么社交了,所以裴今宴很少见豪华府邸。
震撼之余,心里也是暗暗捏了一把汗。
他任职殿前司,经常在宫内行走,看多了宏伟宫殿,但今日入苏家门,依旧被震惊,这……真的合适吗?
皇上不忌惮苏家、苏家人才辈出,尚且可行。
但凡有一项缺失,可怎么办?
裴今宴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立刻提醒自己别再瞎想,不可随意揣摩圣意。
随后,便收敛心神,继续前行了。
行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路过不少亭台楼阁、走过不少飞虹廊桥,终于要到主院——家主苏学士所居住的院子。
苏明妆侧过头,小声解释道,“其实平时不用走这么远,可以先乘坐马车到离目的地近的小门进入,然后走不多时便到了。你这是第一次来,为表达重视,特意让你从正门进。”
裴今宴了然地点了下头,因为靠到近,又闻到女子身上的芬芳香气。
也许刚刚车厢狭小,或在马车内太紧张,他只闻香气却分辨不出。
此时在室外,他闻出来了,是栀子花香,
好似一阵清风拂过栀子花,花瓣飘动,传出的淡淡香甜。
可以浓郁,可以清新,是个很复杂的花香,就好像难以琢磨的她一般。
第66章
嚯!竟然还真答了出来?
想到此,他又深嗅了一下,之后脑子一懵——他在做什么?
急忙不动声色向旁边移了移,与女子拉开一些距离。
这一时间,两人也进入主院。
有两名容貌俊俏的丫鬟前来问安,之后引路。
踩着青石板,进入厅堂。
随后,豁然开朗。
只见这厅堂宽敞而明亮,朱红色的梁柱顶天立地,就连地砖也光滑如镜,仿佛能倒出人影一般,可见石材名贵、工匠手艺上乘。
厅中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紫檀木桌,两旁椅子皆为楠木所制,扶手处雕刻着祥瑞的图案。
正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气势磅礴的山水画,两侧则是名人的书法作品,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厅内四角摆放着青花瓷瓶,瓶中插着应季的鲜花,散发出阵阵清幽的香气。
紫檀木桌旁边,坐着苏学士和夫人。
苏学士蓄须,花白的头发梳得整齐,身着藏青色的锦袍,绣着云纹的领口和袖口显得格外精神,腰束玉带,虽渐有老态,但依旧儒雅。
学士夫人则是面容慈爱、雍容华贵,身着绛紫色的罗裙,上面绣着朵朵牡丹,发髻上插着金步摇。
两人下手边也坐满了人,苏学士一侧皆是男子,为其嫡子与庶子;学士夫人一侧为女子,有苏学士的几位有头脸的姨娘,以及几位儿媳。
其中,苏明妆的三个兄长最是仪表堂堂,大哥苏锦言今年三十九岁,身着黑色长衫,稳重内敛;
二哥苏墨意三十六岁,身着月白色长袍,风度翩翩;
三哥苏瑰文三十有二,身着墨绿色锦衣,英气勃勃。
其他庶兄也是文雅人物。
相对应,他们的妻子们则是身着各色绫罗绸缎,妆容精致,端庄秀丽。
放眼一望,人才济济、子孙满堂,更显得裴家有多人丁凋零了。
苏明妆先带着裴今宴,上前恭敬给苏学士、学士夫人,以及周围兄嫂等人问安,一一介绍。
裴今宴内心尴尬,动作僵硬,好在他平时就不是表情充沛之人,所以外人也没看出他有多拘谨。
好容易问安后,两人便被安排入座。
只是与其他小家庭分开坐不一样,他们两人被安排在了一起。
苏明妆低声道,“眼花了吧?我家的人有些多。”
她没说的是,今日只是大人休息,小辈都在学堂还没回来呢,几位兄长的妾室也没出席,如果都来,主院的厅堂怕是坐不下。
裴今宴小声回答,“还好。”
他从小就有识人本领,对人脸记忆深刻,别说这些人,便是再来两百,他也不会花。
但紧张是真的,内衫已被冷汗浸透。
苏夫人笑容温和地对裴今宴道,“听说你公事繁忙,好容易今日休息一天,还要来这里,辛苦了。”
裴今宴急忙起身,拱手道,“苏夫人之言,令小婿愧怍万分。前几日未能陪明妆归宁,小婿实怀疚歉。幸得学士与苏夫人宽宥谅解,吾感激至极。”
苏夫人一愣。
苏夫人身旁的大儿媳傅云芝,见气氛略有僵硬,便圆场道,“裴将军,都是一家人,别这么客气,你再这么下去,我们也要端起来了。”
老大苏锦言见夫人来圆场,也陪着道,“是啊,听说国公府清静,突然看见这么多人,是不是觉得闹?放松一些,一会我们就走了。”
裴今宴急忙起身,“苏主簿言重了,在下不觉得闹,还觉得气氛融洽、其乐融融,国公府望尘莫及。”
苏锦言笑着摆手,“坐下,别说一句话就站起来。”
“是。”裴今宴僵硬地入座。
苏锦言见场面还是尴尬,便主动道,“你竟知我在国子监任职主簿?”
裴今宴下意识想站,袖子被苏明妆拉住了,他窘迫得耳根红了,“知晓。”
苏锦言挑眉,“提前了解过?”
“并未刻意了解,只是之前听过,便记住了。”
老三苏瑰文指着自己,“那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裴今宴答了出来。
“那他呢?”伸手一指身旁的苏家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