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鲤
她清楚记得梦里那些人说的话:
『你明知裴老夫人身体不好,还故意跑去刺激,安国公没打死你就不错了!如果是我,我就打死你!』
『这不都是你自找的吗?是你主动栽赃安国公,现在又嫌弃人家虐待你?别说我不信安国公这般正直人物能打你,就算真打了,我也不认为安国公错,还给他叫好。』
『活该!自己选的路,没人同情你。』
梦中的她,以为大家都疯了!否则,怎么会这么没是非观?
梦醒后的她才知道,不是大家没有是非观,而是当时的她没有…… 。
裴今宴见苏明妆双眉紧皱,面色苍白,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
沉浸在回忆中的苏明妆乍一听熟悉又陌生的男子声音,吓得周身一颤,急忙向旁退了半步。
“?”裴今宴。
曲柏见状,疑惑地问道,“国公爷,您对夫人不好吗?”
“……”裴今宴噎住,不知如何回答。
说对她好?两人不交流、不同房,还决定一年后和离。
对她不好?问题是,他除了大婚那日,在悲愤中怒吼她两句,后面就没针对过她,甚至连声音都没大过。
苏明妆发现自己不小心又堕入噩梦,暗恼——不是说好不回忆了吗?只当一场梦,为何又回忆?下次不许回忆!
对自己狠狠命令后,她努力从苍白面庞上挤出一些微笑,“抱歉,让诸位见笑了,我刚刚乘坐马车,可能是有些晕车。”
曲柏活了一辈子,七十一年的阅历,自是能看出女子是否说谎,却未拆穿,“夫人身体不适,今日还进仓库吗?您若是体力不支,最好别进仓库。”
众人——不是,就这么大点的仓库,还用什么体力?站在门口随便看一眼,不就看完了?
苏明妆心有余悸,所以也没多想曲柏的话,“多谢曲爷爷关心,不瞒您,我们是在为望江楼的装饰选御用物,比较着急,所以只能麻烦您了。”
曲柏听后,一下子认真下来,“好,请进!”
关于望江楼一事,他听蔡账房讲了。
虽然没人知晓夫人会不会把望江楼盘活,但能有这份心,曲柏便很感激。
随后,曲柏推开门,郑重其事道,“请进。”
裴今宴进去后,突然想起女子,便转头叮嘱,“房间昏暗,你小心……”
话还没说完,就见女子像应激一样,后退一步。
“……”
裴今宴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怕我?”
“……没有,我刚刚在想事情,没想到你突然扭头和我说话。”苏明妆努力镇定,不去看男子那张清俊冷然的脸。
“……”裴今宴。
院门外,王嬷嬷等人还在门口,
因为未得到允许,众人不得进入院子,只能伸着脖子,将目光投向敞开的屋门,想知道这屁大点的破房子里,能有什么宝贝。
然而,还没等大家看清,就见曲柏尾随两人进去后,转身单手关了门。 。
房间内,
光线昏暗,除了一个柜子、一张桌两张椅,以及桌子上一只破旧茶壶、一个老茶碗外,并无他物。
但苏明妆知道内有乾坤——因为房间角落,立了个铰盘。
这东西她见过,在城门口,上面的缠着铁链,用以拉动城门。
但一个国公府仓库为何要立绞盘?虽然这绞盘小了一些。
曲柏到了绞盘前面,活动活动筋骨,之后扎了个马步,用唯一一只手,握住绞盘铁质把手。
裴今宴上前,“曲爷爷,我来吧。”
曲柏老脸一横,“小人还没那么老!”
“……”裴今宴嘴角抽了一下,乖乖退了回来,“是,劳烦了。”
随后就见,那曲柏铆足全力,转动把手,
伴随着铁链一点点收紧,将掩在地面的铁质厚重地门,生生拉了起来。
苏明妆吃惊——虽然学士府也用地下仓库,但国公府的地下仓库也太夸张了吧?竟然用这么厚的地门,难道里面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
裴今宴轻声解释道,“用绞盘的好处,是一旦情况不妙,立刻用斧子砍断铁链,这样饶是有数名壮汉,短时间也无法拉开地门,能争取时间。”
他用了自己这辈子能想到最柔和的声音,生怕再吓到女子,一边说还一边偷偷观察其脸色。
好在,这一次她并未表现出惧怕。
终于,地门被彻底打开,曲柏把铁链固定好后,胸腔剧烈起伏,手臂也微微颤抖。
连苏明妆这种没习武的人都能看出,老人家很吃力。
曲柏要去准备灯笼,却被裴今宴制止,“曲爷爷,我来吧,母亲交代过,来仓库要抢着干活。”
借着老夫人的名义,为曲柏挽尊。
曲柏点了下头,“辛苦国公爷了。”心中暗道——终还是老了吗?
裴今宴到柜子处,取出一只灯笼,随后用火石点燃。
之后提着灯笼走到地下仓库门口,对苏明妆道,“你先等在上面,我下去把灯点亮后,再上来接你。”
“好。”
苏明妆没下过国公府的地下仓库,但小时候下过自家的,知道下面也需点灯。
不过按理说,下仓库点灯,是管事的事。
苏明妆看了一眼,累得手臂颤抖的老人,心里不得不承认——国公府比学士府,充满了人情味。
这里不像是主人和仆人,倒好像是互相照顾的一家人。
少顷,
漆黑的地门口,逐渐明亮起来,
越来越亮。
随后裴今宴顺台阶上来,“可以下去了。”
“来了,”苏明妆收回思绪,走了过去。
裴今宴思忖片刻,为难道,“楼梯比较陡峭,要不然……我扶着你?”
第75章
你们国公府有脑疾吧?
苏明妆急忙摇头,“不……不要,我没那么娇气,我可以自己下!”
裴今宴清楚看见女子眼底的一些恐慌,心有疑惑,还是点了点头,“好。”
说完,便先下了楼梯。
这可把一旁歇着的曲柏气坏了,顾不上休息,跑到楼梯口,“国公爷您回来!这楼梯,夫人下不去!”
苏明妆双手拢住裙摆,向下一看——还真是……够陡峭!这也叫楼梯?国公府不会是抠门到连工匠都不请,也让旧部修吧?
一边心里吐槽,一边小心翼翼地下楼梯。
她本以为,这般陡峭的楼梯,下个十几级便能到达地面。
却没想到,十几级后,还未走到一半!
怎么这么高!?
地下仓库深、楼梯陡峭就算了,甚至连扶手都不修一个,只有光秃秃的石制楼梯。
苏明妆真是郁闷至极!
因为一直盯着石阶看,一个个陡峭的石阶还一模一样,看久了便花了眼,腿也跟着软了下来。
她一颗心瞬间悬起,腿肚子控制不住地颤抖,总觉得下一瞬间便要从楼梯上滚下去。
苏明妆心中大叫不妙,立刻收回视线,不去看台阶,顺便蹲下身子,坐在石阶上,准备休息一下再说。
心中暗暗懊恼——她真没用!一个楼梯都下不去!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柔弱!她想像裴二夫人那般横刀立马、奋武扬威!
台阶下,
裴今宴视线一直在女子身上未曾离开,只是不敢贸然上前。
见女子实在撑不住,才小心翼翼问道,“怎么样了?我送你上去?”
他已经把自松月寺救她以来,到今天,两个人所有见面、所说的每一句话反反复复想了很多遍,除了大婚那天吼两句,他实在找不到伤害她的地方。
也想不通,她为什么怕他!
“我没事,”苏明妆声音虚弱,“曲爷爷费了那么大力气才把仓库门打开,我连下都没下,又折回去,实在无颜面对他老人家。”
她鼓起勇气起身,但刚站起来,腿肚子又开始抽筋。
台阶下,裴今宴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们中间有什么误会,但我向你承诺,我之前并未想过伤害你、之后也不会。你若是不信……”
声音一顿,才想起来,用不着解释,直接做就是。
想到这,举起右手,“我裴今宴发誓,今生今世定不会伤害苏明妆,否则就让我遭五雷轰顶,万箭穿心,烈火焚身,坠入无间地狱,永无超生之日。”
苏明妆一愣,“你……”
裴今宴又道,“这么发誓,是不是太笼统?我重新来:我裴今宴发誓,今生今世定不会伤害苏明妆,否则就让我双目失明,双耳失聪,口不能言,四肢残废,流落街头,人人喊打。这回比较详细吧?”
苏明妆哭笑不得,“好好的,你发什么毒誓?”
裴今宴面露无奈,“我能有什么办法?自从到了仓库,你就莫名恐慌,那眼神好像我要害你一样。但天地良心,你没得罪我,我为何要害你?”
声音一顿,发现有漏洞,又道,“原本确实得罪,但后来你主动提出补偿,所以你我互不亏欠,我不会伤你。”
苏明妆垂眸,认真道,“……抱歉,刚刚是我疑神疑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