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引 第53章

作者:松下有鹤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正剧 古代言情

  她为人处事很有一套,某种程度上与清蕴颇为相似,适合对外交际,也适合打听一些琐事。但她有个致命缺点,好奇心太重,没有得到吩咐的事,也常常要探究答案。

  这也是清蕴遇要事不会找她的原因。

  想到半年前街上遇见姜玲后,白兰对白芷有意无意的打听,清蕴决定找个机会试试白兰。

  倘若她依然不改,就不能再用。

  **

  入伏后,清蕴着手准备察看祭田一事。

  祭田是大约十来年前,李家人同齐国公商议后共同置办,聘了专人管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派人去巡视察看,这次轮到国公府。

  清明节后就该去了,那会儿李秉真刚病逝,府里没心思处理此事,现在齐国公缠绵病榻,无瑕前去。清蕴听说后,就主动接了过来。

  按礼需有男丁陪同,国公府毫无疑问只剩下李审言。

  于是挑了他休沐的时候,清蕴带上周管家、白芷、藉香出发了。

  清蕴和白芷同坐马车,李审言骑马,藉香带着阿宽,准备得差不多时,众人一看周管家牵了头慢悠悠的骡子出门,都笑起来。

  清蕴:“要不再备一辆马车?”

  周管家笑说:“夫人别小看这骡子,虽然不能跟上疾驰的马儿,但今日咱们出城去祭田那边,它未必跟不上,还平稳许多。我年纪大了,坐马车闷得慌,容易头晕。马儿又太颠簸,这骡子正适合。”

  理由给得如此充分,清蕴没再提异议。其实要不是于礼不合,她也对骑骡心动,那会儿去天穹山,一路上都是靠药睡过去,现在路程太短,不适合。

  隐隐晕眩了一路,下马车时,清蕴抓紧了白芷手臂。

  祭田附近山清水秀,往西边走便是灵山,也是李秉真等李氏族人的埋骨之地。

  屯长夏洋迎上前,在周管家引荐下,见过清蕴和李审言。

  他自然而然以为李审言为话事人,想向这位二爷搭话,却见李审言抬脚往后一挪,站到了后方。

  周管家:“同夫人介绍一下祭田吧。”

  夏洋明白了,做主的是世子夫人,见清蕴素服加身,弱柳扶风的模样,眼睛转了圈,将手下掌管祭田的亩数、佃户、缴粮数目等一一道来。

  记住几个关键数字,清蕴道:“账册呢?”

  夏洋:“账册在屋舍,夫人不如同去,坐会儿喝杯茶,休息片刻。”

  白芷领会清蕴意思,道:“不必,我们就在这树下等着,再待会儿天就热了,不好在田间走动。”

  夏洋说是,跑去取账册。

  夏洋抱来的账册裹着层薄灰,手指抹过便是一道黄印。清蕴展开泛黄的宣纸,墨迹在日光下显出深浅不一的斑驳。

  “景德十三年春,祭田四顷八十六亩......”她指尖顺着田垄往西划,忽然停在某处,“夏屯长,这处田埂去年重修过?”

  “夫人好眼力。”夏洋解释,“去年山洪冲垮了五丈,按老法子用芦苇夯土,瞧着是不如青石齐整。”

  “听闻灵山南坡的土能攥出油,亩产比寻常多三成?”

  夏洋忙摆手,“这都是谣传,顶多多一成,小的在这儿待了好些年,能不清楚么。”

  清蕴颔首,“带我们去走走吧。”

  夏洋瞧了眼杵在她身后高大的藉香,再看看满脸写着不好惹的二爷李审言,先前想好的话都咽下,带一行人去巡田。

  半上午的时候,田间该干的活儿都差不多了,多是佃户家的孩子在嬉戏,几个举着枸杞芽的孩童追着竹球跑来。

  清蕴边走边和夏洋说话,速度慢得很。李审言不耐烦慢吞吞地挪动,随意叼着根狗尾草往田埂上一坐。被薄汗打湿的发丝贴在颈侧,倒显出几分少年人才有的轻狂。

  看见这群孩子,他倏地翻身跃起,从怀里摸出油纸包往空中一抛:“接着!”

  金灿灿的松子糖在空中划出弧线,惊得孩子们尖笑着散开去捡。

  夏洋哈哈笑,“二爷真是孩子王啊。”

  李审言闻言瞥他一眼,不经意地带过清蕴,却见她神色平静,根本没把这小小的打闹看在眼里,似乎在专心巡田。

  分明比他小那么多,占了个嫂嫂的名头,行事便仿佛真的沉稳许多。

  他敛眸,那点小小的快意瞬间没了。

第56章 客气有礼,亦生疏

  祭田近五顷, 按布局地形来说,沿边缘走一圈慢些需要近一个时辰,快些半个时辰。清蕴巡得仔细,需要的时间更久。

  日头愈烈, 白芷取出一把遮阳伞, 伞布由深色绸缎制成, 足够遮盖两人, 浓浓的阴影投下,让夏洋瞟了好几眼。

  本来预计走个一刻钟, 随便看几十亩就收手,没想到看起来脸嫩的世子夫人不仅眼力足,耐心也是一等一得好,接连十几个问题下来,问得他汗水直流。

  本来么, 大家族享田产几千上万亩的都有, 祭田在其中所占微乎其微,平日收粮也不靠这些。他管理田产多年,深谙其道, 清楚如何能够获利的同时又不招致注意。

  可哪种方法也经不住这样查。

  “都到晌午了,日头毒得很,余下的田都在山腰上,要不就看到这儿?”

  依然是白芷代答, “不必, 都已经走到这儿了, 回去也有一程子路, 直接看完吧。”

  夏洋随手抹了把汗,应声把众人带上山路。

  山路要崎岖得多, 前几天才下过一场雨,隔段路就有尚未干涸的水坑,道路泥泞难行。

  不多时,清蕴的鞋就沾了厚厚一层泥底,白芷担忧地低问:“主子,要不我背您吧。”

  “不用,你背我也会陷得更深,两人都不好走。”

  然而这种路并非靠坚持就能走完,当泥底比鞋底还厚时,每次抬脚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考虑到这点,清蕴看了眼来时路,这时候回去应该还能走,但……

  藉香默默上前,把手臂递来。

  李审言瞟了眼他,对这个以往总是忠心耿耿跟在李秉真身边的护卫有印象。以前在府里,这护卫是连大长公主和齐国公都敢拦的人,看来李秉真当真是把能留的都留给她了。

  正是这漫不经心观察的时候,李审言忽然注意到,旁边山林中忽然有丝不寻常的动静,身体比脑袋反应更快,直接上前把夏洋踢到了一边。

  随着夏洋惨叫响起,一道黑影破开浓密的枝叶,直冲一头他刚才所在。若非李审言踹得快,只怕他肚子都要被野猪的长牙刺穿。

  夏洋既痛又惊,这儿怎么会有野猪?

  他下意识想跑,慌乱中转了几个位置都没找到快速下山的小道。

  “主子小心——”白芷下意识挡在清蕴身前,野猪的威力有时候不亚于虎熊。藉香守在右侧,也在掂量野猪的体型。

  如果此时有弓箭,对付野猪就要方便许多。光靠持刀肉搏,恐怕少不了受伤。

  藉香刚做好冲上前的准备,一道青影从斜刺里闪出。李审言不知何时已经跃到野猪身前,右手一扬,袖中飞出一道银光,刀刃精准地刺入野猪右眼,却未能阻止它的冲势。

  李审言不退反进,左手扣住野猪上颌,借着它前冲的力道,一个翻身跃上猪背。野猪吃痛,疯狂地甩动身躯,想要将他甩下来,却被一双劲瘦有力的腿紧紧夹住。

  右手握住插在猪眼中的短刃,李审言猛地一拧,野猪发出凄厉嚎叫,重重跪倒在地。他则趁机落地,短刃拔出,带出一串血珠。

  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看得夏洋腿肚子发软,怕野猪,更怕李审言。

  杀了野猪,李审言喘息不可避免地加重许多。本来他不必以身试险,这儿没有皇帝要看表演,大可以联合藉香对野猪进行围杀。

  但这么小的地方,野猪又喜欢横冲直撞,若不快速制服,不会武的几人极有可能受伤。

  他随手抬袖抹了把脸,余光瞟向后方,只见清蕴微微泛白的脸很快恢复镇定,甚至很快看向了夏洋,“夏屯长,这儿经常会有野猪?它们不会践踏田地?”

  夏洋结结巴巴,“这个……”

  清蕴紧接道:“方才你连跑都找不到方向,当真对这条路熟吗?”

  夏洋更是汗如雨下。

  李审言:“……”

  他忽而笑了下。

  真不愧是她,危急万分的时刻,仍没有忘记来意,还能分心去注意别人。

  着实令人服气。

  夏洋明白世子夫人的意思。

  他只是个管理祭田的小小屯长,偷摸从中吞点缴粮、卖几亩地就顶天了,哪有胆子去明着违逆甚至是谋害国公府的主子。刚才一看到野猪,他脑海中就出现“我命休矣”这几个字,不只怕自己受伤,也怕这几位被伤。

  更何况……

  夏洋偷偷瞄衣衫染血的李审言。

  这哪是二爷,分明就是头煞神,下手也太狠辣了。

  “夫人。”夏洋道,“这儿危险,咱们先回去吧。等到了地儿,夫人想知道的,小人全都老老实实交代。”

  清蕴看他,“我此来并非是故意与夏屯长为难,水至清则无鱼,世间任何账目都不可能一清二白,这道理我懂。但我更不喜欢被人敷衍糊弄,你明白吗?”

  夏洋如何不明白,对世子夫人的本事也服气,老老实实道:“是,小人再不敢自作聪明了。”

  **

  下山的路比来时难走些,李审言走在最后,右手随意地搭在腰间的短刃上,左手却始终垂在身侧。

  清蕴注意到他左手的衣袖有一处不自然的褶皱,深青色的布料上洇出一小块暗色。

  “二叔的手......”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李审言。

  李审言满不在意,“蹭破点皮罢了。”

  清蕴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夏洋:"夏屯长,你说过,剩下的账册都在山下庄子里?"

  “是、是......”

  “那便去庄子里歇歇脚。”清蕴说着,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李审言的左手,“正好把今日查到的账目核对一番,二叔也一起来吧,有些数目还要请你过目。”

  李审言微微一怔。

  他不会看账。

  但表面还是若无其事地应了下来。

  庄子里的厢房收拾得还算干净,李审言先去洗手了,清蕴坐在案前翻看账册。

  他回来时,自觉地坐在下首,左手始终垂在身侧,随后对账册翻了半天,还是停留在前几页。

  清蕴忽然开口,“这处数目似乎不对。”

  李审言起身走到案前,俯身去看她指的地方。

上一篇:东宫娇妾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