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引 第95章

作者:松下有鹤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正剧 古代言情

第97章 只要清蕴愿意给,他就想信

  李审言不紧不慢开口, “寻常脂粉入不了我的眼,要想被选中,首先需得容色殊丽。”

  “其次,要肤若新雪, 最好皎若云中月, 立在那儿便夺尽满堂辉。”

  说着这些话时, 他眼睛紧紧盯着清蕴, 没什么特别的动作,竟让她不自然地偏过脑袋, 不再和他对视。

  因为那些话与其说是在提要求,不如更像是他对她的描述。

  见清蕴这细微的反应,李审言眉梢微微闪过笑意,接着道:“当然,身量至少要及我肩侧, 不然——”

  他声音带了三分戏谑, “我可没兴趣对着一个小矮子的头顶说情话。”

  正好差一点和他肩膀齐平的清蕴:“……”

  她道:“听起来,太子遣词造句的功夫大有进步。”

  李审言:“那当然,读书才会知礼仪、明荣辱, 腹内没有些墨水,岂不容易被人笑话。”

  清蕴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李审言还没停,继续道:“至于这性情,当然要温柔可人些, 不能动不动就打人, 连话都没听完就不理人。”

  清蕴继续装作听不懂, 这人还得寸进尺, “文襄夫人有适合这些要求的姑娘介绍么?”

  “没有。”清蕴道,“我早已出阁, 并不认得多少未婚女子,太子想选妃,应该早点回席,太后和许多姑娘正等着呢。”

  说着往前一步,“我也差不多是时候该回去了。”

  李审言侧一步,挡住她的去路,看着她默了会儿,“行吧,除去最开始那两句,其余话都是骗人的。”

  清蕴讶然抬首。

  听李审言刚才那些话,她本以为他是带着怒气来算账,毕竟“桀骜不驯”“只有武力出众”不算什么好评价。他性子如此,所以刚刚被有意无意暗指,她也不觉得奇怪。

  可他竟这么快解释?

  李审言不觉得主动低头有什么不对,在陆清蕴面前,他早就把“脸面”这玩意抛之脑后了。

  低头看她,“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其他人没什么兴趣。”

  清蕴默然。

  李审言:“就算你这阵子都用避开我来表明心意,也没必要急着和别人一起催我给李家配种吧。”

  清蕴:“……”这话太粗俗直白,她更不知道怎么接。

  往后退一步靠在树干上,让她不再有那么大压力,李审言垂眸,“我这人不喜欢三心二意,认定的事就不会改。你和王宗赫既然琴瑟和鸣,旁人怎么做都分不开,我只在旁边看着,难道也碍了你的眼?”

  语气放轻,话中竟有难得的卑微,可谓把身段放低到了极致。对于普通男子来说都很难得,更别说这是李审言,对上镇安帝也照样叛逆的李审言。

  如果李审言强硬些,和之前几次一样肆无忌惮、嚣张跋扈,清蕴只会对他不假辞色,也不怕他来硬的。但当他说出这种类似剖析心迹、恳求的话,她难免迟疑。

  决绝的事已经做过,他仍旧不肯放弃。于公,无论是他随军征战平乱,还是他对抗诸多重臣解救教坊司女子,清蕴都很欣赏他。于私,他曾帮过她许多,除却对她流露的男女之情,其他基本无可指摘。

  她一再避让,甚至表达厌恶,是不想让他破坏自己已经安排好的生活。

  半晌,清蕴轻轻叹一声,“我曾为李家妇,如今再醮有归,无论如何,都不应和殿下有牵扯。倘若殿下当真有所垂怜,便更该替我着想。和臣子之妻纠缠,传出去对你而言不过添一笔艳闻,于我而言——流言却为千钧枷锁,稍有不慎,就可能是灭顶之灾。”

  她似乎略含无奈,蛾眉轻蹙,神色堪怜。李审言心神的确恍惚了下,险些要直接说“对不起”了,但他更了解陆清蕴,她如果会真心露出这种示弱的表情,那才有鬼。

  不过是两相对演,看谁更能骗人罢了。她当初为达到目的,在大长公主面前连眼泪也是说流就流。

  即刻识破了她的把戏,李审言没戳穿,而是随着她的话沉思,“你说得有理。”

  清蕴轻闪眼睫,不动声色观察他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我有个方法。”李审言冥思苦想后道。

  清蕴:“嗯?”

  李审言饶有兴致,“我对夫人实难忘怀,都道堵不如疏,这样吧,不如夫人定个地方,我们每隔三天见一面,并不做什么,只是见面谈心。次数多了,相思之苦一解,兴许我就觉得无趣,自然而然放下了。”

  他补充道:“放心,我定会安排得隐秘些,谁都不会发现。”

  清蕴:“……”

  看见她眉头皱起、嘴唇微抿的不高兴神色,李审言几乎要肆意笑出来,很想抬手捏捏她的脸,以表明自己“洞若观火”,丝毫没被她骗到。

  交谈还没继续,白芷忽然发出声音,神色着急地冲清蕴打手势。

  但已经来不及了,清蕴和李审言都看到了来人。

  缓缓走下回廊的,不是王宗赫又是何人?

  王宗赫是特意来寻清蕴的,当他以寻祖母的名义来女眷这边,看见清蕴和李审言座位都空着,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脚步比意识更先一步迈了出去,一路走到这里,瞧见白芷的身影。

  清蕴果然被李审言缠住了,不,或者不该这么说。

  懒散倚树的李审言微微直起身子,清蕴和他隔了三步远,侧首看着回廊下的花。两人虽然没有面对面,也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但王宗赫从他们的神色中看出,方才二人交谈甚欢。

  胸口处的滞重感有瞬间加重,王宗赫表面若无其事地朝李审言打招呼,对清蕴道:“夫人离席有些久,祖母担心,让我来寻你。”

  清蕴颔首,“刚才路上遇到一条蛇窜过去,恰巧太子遇见帮了我,所以耽搁了会儿。”

  至于为什么大冬天的皇宫内园子里会有蛇,谁都没在意这个问题。

  王宗赫要的就是一个理由,只要清蕴愿意给,他就想信。

  转向李审言,王宗赫道:“多谢太子为内子解困。”

  李审言稍稍扬眉,好像从隐秘处看出了这对夫妻的问题,摆摆手道:“应该的。”

  王宗赫:“今日不便,改日臣再携礼拜谢。”

  李审言直接笑了两声,对他这话没做回答,而是看着清蕴,“既然有人来,那我就先走了。夫人别忘了,我们方才约好的事。”

  分明什么都没约好,他自顾自说出来,神色还坦荡荡,让清蕴不合时宜地想,在做戏这方面,李审言真是长进了不少。

  她能清晰感觉到,王宗赫握着的手紧了紧,显然不像表面那么无动于衷。

  可等人都走了,他依旧没显露异样,沉稳从容地牵着清蕴往回走。

  这种事,自己一味开口解释总有种不打自招、做贼心虚之感,清蕴迅速思考了下,决定等三哥问起,就说出七分事实。

  但王宗赫一直没问。

  在席间、马车上,甚至都沐浴好了躺在床上,他对今晚的事好像没有丝毫好奇。

  “三哥,今夜……”清蕴柔声开口,才吐出几个字,就被王宗赫止住,目光含着深意,“不必说,我信你。”

  清蕴:“……为何?”

  “如果会轻易为这种小事怀疑你,我又有什么资格做你的丈夫?”

  话虽如此,清蕴总觉得三哥状态有些不对劲。

  他不可能不介意。

  转眼间,王宗赫已经扶着她腰亲了下来,含住她唇瓣舔吻吮吸,吻得有些重,让清蕴轻嘶了声。

  “抱歉。”他的声音变得低哑,问她,“很痛吗?”。

  清蕴摇头,抬手环住他,像是在安抚,“轻些就好。”

  王宗赫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随着一个“好”字落下,彻底拉下了帷帐。

第98章 我们和离吧,三哥

  “猗猗, 我想申请外放。”云消雨歇时,王宗赫把清蕴拥在怀中,胸膛温暖结实,心跳沉稳有力, 在冬夜中很让人依赖。

  清蕴半阖的眼睁开, “为什么?”

  王宗赫的理由很充分, “文臣笔墨虽工, 难润九边焦土。经筵纶音纵妙,不济闾阎饥寒。我自幼长于京城, 有幸科举夺魁,一路得师长提携,官途坦荡,却不懂真正的民生疾苦。当然,我还想离开京城, 去见识一下别地的风土人情。”

  清蕴沉默了会儿, “陛下已经定你入阁,这时候选择外放,那边如何交代?”

  “只要把理由说明, 陛下会应的。”王宗赫帮她盖紧被褥,防止夜风侵袭,“倘若陛下不弃,等在外历练几年再回, 我也能更好为国效力。”

  “你想去哪儿?”

  王宗赫眉眼间含着温情, “江苏如何?那是你的故乡, 虽然陆家人也在那边, 但今时不同往日,只要你不愿, 他们就打扰不了我们。”

  冠冕堂皇的理由,动人的说辞,清蕴道:“如果三哥已经下定决心,我自然不会反对。”

  她应得如此爽快,王宗赫目中讶然闪过,将她转过来,面对面问:“你愿意?”

  清蕴抬眸看着他,缓缓摇头,“三哥去吧,我留在京城侍奉祖父祖母。”

  动作停滞,王宗赫不可置信,“我们是夫妻。”

  “夫妻也不一定要时刻相守,看那些武将家眷,丈夫外出征战,妻子、儿女不都是在家中等候?当初二叔外放,二婶也是留在家中。”清蕴说着,浅笑了下,“何况,三哥有为国为民之心,有大志向,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生意上的事可以脱手,但织经堂和学堂如今都由我操持,如果冒然离开,好不容易立足的他们,恐怕就要没了。”

  王宗赫语速快了些,“我可以帮你物色可靠的人代管,且我们并非数年不回。若有要事,我陪你回来处理。”

  “一旦外放,哪能说回就回,那和你初心也不符。”清蕴语调平静,“我不想成为累赘,更不想让三哥因我怠慢正业。”

  他想外放的理由十分充足,她要留下的原因更是无懈可击。

  王宗赫从来不知道,当清蕴的聪慧用来和自己辩驳,使自己哑口无言时,会让他心情如此沉闷。

  他目光落在怀中人的侧脸,那里经烛光照映,显得细腻如脂,似暖玉一般。眉心也是一片平坦,没有任何犹豫纠结。

  夫妻分离对她而言,是能够如此坦然接受的事吗?

  片刻无声,王宗赫问:“猗猗,你当真是因为这些,不想和我一起吗?”

  怀中没回答,就在王宗赫以为她不再理会自己时,她轻声道:“那三哥能告诉我,你当真是因为想历练,才准备外放吗?”

  王宗赫身体僵住。

  他无法对这样的清蕴说谎,更无法倾诉出自己阴暗和卑劣的心思。

  其实他从来不是遇难则退的人,这样的性格没办法在官场上生存。

  新朝初立,镇安帝的破格重用让他能够继续身居高位、执掌大权,也给他带来了许多麻烦。前朝官员断定他谄媚逢迎,为了权力不顾曾经的师生之谊,不愿再与他来往。和镇安帝共同打天下的人则对他时时排挤,不高兴他也能和他们得到同等重赏,处处使绊。可他根本不惧这些,因他知道处境只是短暂,真正能让人拥有话语权的还是各自的本事。

  真正令王宗赫不安、回避的是,清蕴对李审言的纵容与特殊。他本身便是机缘巧合才有幸娶清蕴为妻,并不敢肯定她对自己有多少真情实感。

  假如李审言是那个能够让她敞开心扉的人,在其长久热烈的、可以为她打破一切礼法的攻势下,她真的还会留在他身边吗?

  王宗赫不想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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