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将欲晚
徐肃景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不知她是不好意思回答,还以为她是害羞了,于是恍然道:“难道三娘子也是来找我大哥的?”
也。
什么叫也?
盛乔的脑子难得转得这么快,她和旁边的郑墨对视一眼,见她也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明显是和她想到了一处。
盛乔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然后对徐肃景点了点头,“对啊,我就是来找你大哥的,可是驿馆的人说他不在。”
“不在?”徐肃景皱起眉,显然也没料到这一点。
盛乔看着徐肃景的表情,软声道:“二郎君也要找端阳侯么?能不能将我一起带去,我有事想请他帮忙。”
徐肃景并不知道燕国公府早已有了退婚的意愿,更不知道盛乔早就从长安跑出来了,此时见她这么柔声软语的,还以为她是专门跑到洛州来找自家大哥的。
徐肃景当然不会不答应,当即点头道:“好,我答应三娘子。”
盛乔简直一刻都不想再等了,立刻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吗?”
这下轮到徐肃景犹豫了,他可不想这么快就去见大哥,他还想再玩几天呢。
一旁郑墨看出了徐肃景的犹豫,立刻出声解围道:“三娘子此行洛州,是来为我这个表姐过生辰,偶然得知端阳侯也在。”
“依着他们两人的关系,同城不见实在不合礼数,可到了驿馆,驿馆的大人大约把我们当成冒名顶替的骗子了,没说几句话就把我们轰了出来。”
郑墨深谙以退为进的道理,“到底是我们冒进了,若是二郎君有什么疑虑,直说便是。”
徐肃景今年不过十七岁,一直在读书还未入仕,听了这话立刻有些不是滋味。
想那燕国公府的三娘子是何等身份,如今却被驿馆的小吏欺凌。
不过他也知道,底下小吏能说出这话,说到底还是上头主子的命令。
他是最了解自家大哥的,知道他一门心思都放在朝政公事上,对与盛家的这桩婚事是半点都不上心,否则也不会在提亲之日离京跑到洛州了,一走就是两个月,急得阿娘都耐不住,特意派他来给大哥送信,催他快些办完公事好回长安。
今日这事,多半是他家大哥在忙着正事,听到底下人来报,也没听是谁,便直接叫人打发了。
唉,像他大哥这性子,他本以为一辈子都要当个孤家寡人,没想到阿娘忽然给他定了亲,还是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实在不知道大哥在不满意什么。
徐肃景心里默默感慨,然后很有担当地替自家大哥向未来的嫂嫂道歉,并保证道:“三娘子放心,我今日去见了大哥之后,便立刻与他提这件事,日后一定不会再发生这件事了。”
听他说要对徐肃年提,郑墨忙出声阻拦,“向来侯爷公务繁忙,还是不必对他提起了吧,何况三娘今日临时登门,也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一边说着,她一边在徐肃景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推了盛乔一声,“对吧,三娘。”
盛乔后知后觉地挤出一抹笑容,没什么灵魂地附和道:“是啊,是啊!”
徐肃景这回可为难了,“那……我直接带三娘子去?可我怎么找三娘子呢?”
郑墨立刻召来小二要了纸笔,将济善堂的地址写下,递给徐肃景,“三郎君到这里去找三娘便是。”
徐肃景接过,又郑重答应了一遍,三人这才分手,徐肃景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郑墨也扯着盛乔找空位钻进去了。
能在这里遇到徐肃景,也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盛乔的心情也有阴转晴。
她原本气得连午饭都不想吃了,但此时又忽然来了胃口,并莫名生出一股想要大吃一顿的欲望。
两个女郎饭量都不大,却很是奢侈地点了满满一桌子菜,甚至郑墨还特意点了一壶葡萄酒,亲自给盛乔斟上。
盛乔以前从没有喝过酒,这次原本也要推拒的,可端到眼前的葡萄酒香实在勾人,反正明天也是休沐日,就算醉了也不耽误事,何况表姐还在她身边呢。
盛乔这样想着,半推半就地饮了一杯。
有些事就是这样,若你一直不去做,或许永远都不会去想,可一旦你开始做了,便再也戒不得了。
饮酒便是如此,有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等那一壶都饮完,盛乔仍旧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她召来小二想再要一壶,郑墨却拦住她,“只喝一种酒有什么趣儿?不若再换别的尝一尝。”
小二很有眼力见,听到这话立刻介绍道:“除了葡萄酒,和那些寻常的酒,咱们这儿还有新丰酒,松醪酒,还有长安传来的五云浆,娘子们想尝尝哪一个?”
他说得这些郑墨也没喝过,挑来挑去哪一样都想喝,最后干脆大手一挥,豪迈道:“一样来一壶。”
只看这两位小娘子的打扮,就知道她们定然是出身富贵,店小二自觉遇到了大主顾,忙应一声,喜笑颜开地跑走了。
没一会儿端了三样最贵的上来,“这是咱们这最出名的美酒,小娘子先尝,若是喜欢,小的再给您上。”
徐肃年让齐甄回拒了盛乔的拜帖之后,几乎能猜到盛乔失望的心情,料想她定然会早早回家,于是连用午膳的心思都没有了,匆匆就回了济善堂。
不料到了盛乔的院子,仍是只有琥珀在,连回话都和晨起时一模一样。
徐肃年几乎都要怀疑盛乔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故意不想见自己。
在求知堂用午膳时,他特意在其他先生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番郑墨的动向,确定了两人的确是出去后一直没回来。
大约是时辰太晚,所以在外面用午膳了。
估摸一会儿就回来了。
没想到这一会儿竟是一下午,徐肃年在二门附近的凉亭里一直等,从午时等到太阳落山,才听到门外有动静。
他忙合上手里的兵书迎出门外,正看到郑墨搀扶着盛乔往这边走。
徐肃年被这架势吓了一跳,还以为盛乔是受伤了,走近却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
“你们喝酒了?”他看向还算清醒的郑墨。
郑墨也没想到盛乔酒量这么浅,才不到两壶酒就醉了,她将桌上剩下的全喝光也不过觉得有些撑而已。
不过看到盛乔这个样子,她心下也有些愧疚,面对男人几乎质问般的语气,也难得没去计较,只轻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
虽然她心里已经默认了盛乔和徐少安的关系,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接受徐少安,在她眼里,这个车夫始终是配不上她家阿乔的。
郑墨不说话,徐肃年也不好一直追问,只得一直跟在两人身后,一直目送两人回了院子。
琥珀迎上来,见到喝醉的盛乔也是大吃一惊,忙扶着她进了屋。
郑墨没急着跟过去,而且转身叫住了想要离开的男人,“徐少安。”
徐肃年没想到她会叫住自己,脚步微顿,回身看她,淡声问:“郑娘子有何指示?”
和在阿乔面前不同,此时他的态度冷淡,虽用尊称,却不见半分恭敬,甚至睇过来的视线接近于俯视。
郑墨很不舒服,更觉得有些奇怪,一个车夫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气势。
最开始见到他的那个疑惑再次从心底浮了上来。
这个男人真的只是一个车夫吗?
但也只是一
瞬间的怀疑,因为郑墨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人会去假扮车夫。
她将怀疑的念头抛之脑后,然后郑重说出了自己早就想说的话,“我知道你与阿乔如今关系不一般,但阿乔身份不同,你和她之间的差距有如天堑,我劝你还是注意分寸,若最后事情无法挽回,阿乔自然能轻易脱身,你却不一定了。”
这话明着听是劝阻,实际与威胁无异。
徐肃年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话了,若是纪明实说,他大概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他。但念在这位郑娘子是阿乔表姐的份上,徐肃年说:“郑娘子放心,便有天堑,我也能一寸寸地填平了它。”
说完,徐肃年转身就走,只留郑墨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回到卧房,徐肃年烦躁地倒了一杯冷水喝,盛乔估计以前都没喝过酒,今日醉酒之后也不知如何,会不会头痛。他心里不放心,却也明白,只要有郑墨在,他连碰她一下都没有机会。
他厌恶地揉了揉眉心,在惟有他一人的房间里,他再不用掩饰眼底的占有欲。
若此时不是在洛州就好了,若那些多余的人都不在就好了,若他的小娘子能早点嫁给他就好了。
徐肃年握着一杯冷茶,在椅子上静坐许久,直到天幕彻底降下,窗外变得一片漆黑时,他才终于起身走到书桌前坐上,然后从抽屉里翻出一本空白的折子,提笔写了起来。
当晚,徐肃年没再去看盛乔。
第二日休沐,徐肃年知道每月的这一天,郑墨都会出门去找孟娘子核算济善堂的账目。
因此他早上起身之后没急着出去,而且特意等到了郑墨平时出门的时辰,才来到盛乔的院子。
琥珀不在,大约也是出门了,徐肃年畅通无阻地来到盛乔门前,先十分规矩地敲了敲门。
门内却无人应答。
徐肃年蹙起眉,又加重力道敲了两声,还是无人应答。
他的耐心耗尽,没再敲,而且干脆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盛乔的房间很大,内室的门开着,隔着屏风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这次徐肃年没再往里走,停在屏风外轻声唤了一声,“小娘子?”
仍是无人应答,只隐约有什么动静从西边耳房传来。
徐肃年狐疑地走过去,正要敲门,忽然耳房的门从里面被人推开了,盛乔只披着一件轻薄的纱衣从里面走出来,扬声道:“琥珀,你不用……”
话说到一半,她看到了僵立在门口的男人。
“你……”后半句立刻被震惊取代,盛乔第一时间裹紧纱衣,然后看了眼窗外,急声命令,“快出去!”
但男人一动未动。
徐肃年也没想到今日过来会看到这般光景,一时也有些愣住了。
女郎身上覆着的那一层薄纱几乎没有半点用处,反而因为沾了水贴在身上,将玲珑的身段凸显的更加明显。
她的头发也是湿的,海藻一般铺垂在肩颈两侧,因为没有擦,湿漉漉的发根还往外滴着水。
水珠顺着圆润的肩颈淌下来,然后毫无阻挡地滚向腰侧,最后一直顺着小腿滑落,在盛乔赤裸的足边汇成一小滩水渍。
如斯美景,只一眼就能尽收眼底。
徐肃年喉结动了动,然后十分正人地侧过身去,无辜地解释,“我敲门了,可是无人应答,我担心你昨晚宿醉难受,这才直接推门走了进来,实在不是故意要闯小娘子闺房的。”
他还敢说!
盛乔恨不得把他推出去,可若松了手,就真的没有遮蔽之物了。
正急着,忽觉肩头一沉,她抬头看去,竟是徐少安解了自己的外裳,然后严严实实地裹在了她的身上。
“我不看。”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捉住那外裳的两片领口,替盛乔裹得更严实些。
期间他的眼睛始终往下低垂着,一副十分规矩的样子。
盛乔虽然耳根还是很红,但羞恼之意逐渐褪去。
她从男人宽大的袍子里伸出两根手指,紧紧揪着相对松垮的衣襟处,然后偏过身,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门口的方向,“那你也出去!”
因为尴尬,室内气氛异常安静,徐肃年隔着门板听到了一道愈走愈近的脚步声。
他没急着走,反而提醒地往外指了指,对盛乔说:“好像有人来了,是不是琥珀。”
盛乔一愣,而后立刻冲到门边,悄悄推开了一点门缝,果真看到琥珀正抱着干净的衣服往这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