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将欲晚
庆和见皇帝表情不对,给他揉肩地动作都不自觉慢了下来。
崇安帝顿了顿,但还是继续讲折子完整地看完,这才啪地合上,重新扔回了御案上。
庆和大着胆子开口,“陛下息怒,若是侯爷做错了什么事,您只管训诫就是,可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毕竟侯爷还年轻,难免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地方……”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崇安帝不耐烦地打断了,“盛怀义离开长安这么久了,去给朕打听打听,他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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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乔一行到达长安时,已经是第十天的傍晚,虽然走得不快,但一路舟车劳顿也实在辛苦。
盛乔远远望着长安城的大门,心想:回家之后一定要好好的睡上一觉。
不料还没进家门,在延寿坊门口,他们的马车就被拦住了。
盛乔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看,只见阿爹的马车边站着一个面白无须的男人,看着像是个太监。
难道是陛下知道阿爹回来了,特意叫阿爹入宫?
盛乔正想着,就见那太监忽然转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视线看的盛乔不舒服,她正要坐回去,就见那个太监快步走到他的跟前,然后恭恭敬敬地对她行了一礼,说:“可是盛三娘子么?”
盛乔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缓了缓才点头,“我是。”
她不明白这太监干嘛要给她行礼,若是找阿爹的,只同阿爹说话就是。
没想到那太监却道:“奴婢是凤仪宫的掌事太监崔怀,今日这趟来,是咱们皇后娘娘想请盛三娘子入宫一趟。”
第46章 东宫阿乔偷听
身为燕国公府的小娘子,盛乔就是再低调不爱出门,时庆年节也会随母亲进宫参加宫宴。
盛乔并不是没见过皇后,只是从未被正经召见过,尤其这还是在回家半路上就将她拦住。
盛乔不由得就有些慌,下意识去看盛怀义的反应。
盛怀义原本神情颇为沉重,但当盛乔看过来的时候,他立刻故作轻松地朝盛乔笑了笑,安抚道:“既是娘娘想见你,那就去罢,只记得不许贪玩,回头我叫你阿娘到宫门口接你。”
崔怀赔笑着朝二人揖了揖手,“国公爷放心,奴婢一定好好将三娘子送出来。”
其实不会有人真的敢对盛乔做些什么,就算将她召进宫另有目的,但也只会对她客客气气的。
盛怀义只是担心阿乔一个人进宫会害怕,她先前每次进宫都有她阿娘和姐姐们陪着。
可他也知道,宫里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派人出来,就是想让盛乔一个人过去。
不必盛怀义说,盛乔多少也能猜到,她不想在一个太监面前露怯,于是点头应道:“好,公公带路罢。”
宫里的马车就停在巷子口,盛乔朝父兄笑了笑,然后跟着太监上了马车。
燕国公府所在的延寿坊离着皇城并不远,进了宫还有小轿,大约两刻多钟,软轿停在了凤仪宫门前。
崔怀亲自上前给盛乔打帘。
盛乔扶着一旁小宫女的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步踏入了凤仪宫。
平时进宫都是跟在母亲身边参加宴会,但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盛乔在来的这一路上一直在想,皇后娘娘召她进宫到底是为什么?
盛乔虽不谙世事,但到底是高门贵女,就算没亲身经历过,也见过母亲入宫。
她知道,像是她们这样身份的女眷入宫多半就是两件事,一是接受封赏,二是说亲赐婚。
不过接受封赏总要有个缘由,要么是父兄立了大功,要么是夫君立了功。
阿爹和三哥最近忙着去洛州找她,肯定是不会立功的,惟有在吏部供职的大哥还有几分可能,可若真是父兄有功,怎么会不召阿娘与大嫂。
而她又还未成亲。
所以,皇后娘娘是要给她说亲么?
盛乔第一反应就是宫里的几个皇子,好像只有太子和四皇子的年岁能对得上,但是太子殿下和四皇子都早有正妃了呀。
还记得前两年帝后为太子选妃时,阿娘生怕皇后娘娘挑中她,连岁末的除夕宴都给她称病不让她出门。
四皇子去岁及冠,阿娘本也想让她再躲一阵,阿爹却说不必,果然没出半个月陛下就给四皇子赐了婚,未来的四皇子妃姓刘,家中既无爵位也无名望,父亲只是一个四品
的刑部侍郎。
阿娘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两位适龄的皇子早已有婚配,她又不可能去做侧妃,难道……
盛乔忽然想到那日徐肃年对她说的话,难道皇后娘娘是来给徐肃年说媒的不成?
可也没听说徐肃年和皇后娘娘有什么关系啊。
盛乔胡思乱想了一路,也没确定皇后召她到底是何用意,反而心里愈发紧张。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就是丢了燕国公府的脸。
她缓缓走进凤仪宫的正殿,朱皇后端坐在上,盛乔只看了一眼便立刻低下头,俯身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朱皇后语气很是温和,“快起来罢。”
为了赶路方便,盛乔身上穿的还是轻便的男装,朱皇后奇怪地问:“怎么三娘子是这打扮?”
一旁的崔怀连忙站出来请罪,解释道:“奴婢到燕国公府时,正见到三娘子和燕国公从外面回来,三娘子听说是娘娘召见,未敢耽搁,府门都没进就跟着奴婢进宫了。”
盛乔最近这段时间也是随性惯了,根本没想起来进宫还要更衣换上得体的正装。
只是阿爹怎么都不提醒她,盛乔在心里小声的抱怨,忙要请罪,却听朱皇后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崔怀,“你啊,真是不会办差,本宫这儿又不是什么急事,至少也该让三娘子换了衣裳再来啊。”
说着,她连忙吩咐底下人上茶,上点心,然后叫盛乔到她跟前坐。
不知是不是因为从前几次进宫都是在场合盛大的宫宴上,总之在盛乔的印象里,朱皇后一向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且阿爹与她说过,惠国公府朱家和她们盛家,一向不怎么合得来,朱皇后如此态度,实在让盛乔摸不着头脑。
她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乖巧应是,然后走到皇后身边坐下。
朱皇后仿佛很喜欢她,亲自接了宫女端来的点心,摆到盛乔跟前,“本宫也不知你什么口味,这几样点心都是太子最爱吃的,想来你们年轻人的口味应当差不了太多。”
盛乔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太子年轻么?
虽然她不知道太子的具体年岁,但都已经成婚好几年了,没准现在孩子都有了,怎么也要二十来岁来罢,估计比徐肃年还大呢。
朱皇后不知她在想什么,见她一动不动,又催了一句,“怎么不吃啊?是不喜欢这几样点心么?本宫叫她们再去换几样送来。”
盛乔根本不想在皇宫多待,当然不想麻烦,她立刻就近捏起一块点心,“我很爱吃,谢娘娘关怀。”
但实际上,宫里的点心看着精致,其实并不好吃。
阿娘说那是因为要待客,为了定型,也为了能储存得更久,所以宫里的点心都用油炸过好几遍。
盛乔一向不喜欢炸物,自从知道这件事之后,宫宴上再也不想吃宫里的东西了,此时她捏着点心,只觉得满手都是油。
她心想,皇后娘娘已经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了,平日却只能吃这样的点心,可见嫁给皇子也没什么好的。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开始琢磨,皇后娘娘叫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会真的是要给她指婚罢。
盛乔飞快地吃完一块糕点,然后对朱皇后说:“娘娘今日召我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朱皇后没立时答,只朝她笑了笑,然后对一旁的宫女抬了抬下巴。
宫女福身走出去,没一会儿手里抱着个托盘跪到盛乔身侧,托盘上盖着一块红布,看不见底下的东西。
朱皇后示意盛乔亲自揭开来看,盛乔伸手揭掉红布,只见那托盘上摆着的竟是一柄纯白的玉如意。
盛乔一下怔住了,看向朱皇后,“娘娘,这是……”
朱皇后笑着说:“这时陛下赏赐的,不可推辞。”
怎么又成陛下赏赐的了,盛乔觉得自己完全被绕糊涂了。
朱皇后大约也看出了她面上的疑惑,很是贴心地与她解释:“你二叔在边关频频传来捷报,陛下说不仅要赏赐他,还要赏赐盛府的女眷,于是特赏下这柄白玉如意。只是你二叔的家眷都不在长安,总不能叫你母亲和几个嫂子来领,本宫想着盛家阖府上下,惟有你这个尚未出阁的小娘子最有理由。”
说着,她亲手将那柄如意交到盛乔手上,“听你阿娘说,你也到了出嫁的年岁了,也算是本宫为你添一添妆罢。”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盛乔除了领旨谢恩,还能说什么呢。
她本能地觉出几分不对劲来,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糊里糊涂地跪下磕了头,又糊里糊涂地跟着崔怀出了凤仪宫。
直到出了后宫,穿过永巷,盛乔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皇后娘娘如此急切地召她入宫,难道就只为了赏赐她一柄玉如意?
她家又不是没有领过皇家恩赏,每次都是传旨太监直接带人送到府上,不过一柄玉如意而已,也值得如此大张旗鼓。
盛乔觉得奇怪,又想不出缘由,回去这一路上眉头都是皱着的。
崔怀在旁边瞧着她这表情,心想这盛三娘子恐怕已经猜到了皇后娘娘的心思,正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就听不远处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对崔怀来说实在太过熟悉,他悄悄觑了一眼身边的盛乔,不动声色地引她往那边去。
盛乔对皇宫并不熟悉,见崔怀忽然引她拐到一旁的小路上,还以为是那边离得更近,不料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说话。
能在这出现的人,定然不会是身份寻常的人,盛乔本能想要避让,可已经太迟了。
对面的人仿佛已经看到了她,扬声道:“是谁在哪?”
盛乔离得远,看不清对面人的样子,只能此时通过声音判断,知道是个男人。
她求助般地看了眼身旁的崔怀,崔怀却已经上前几步,远远地回道:“太子殿下,奴婢崔怀,奉皇后娘娘之命,送燕国公府的小娘子出宫。”
居然是太子,盛乔惊讶之余,忽然想起方才朱皇后说的那番话。
太子到底年不年轻?
从前宫宴上只是遥遥见过几次,但从未真正看清过太子的脸,盛乔此时莫名有些好奇太子的模样,可又不敢抬头。
对面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最后停在了她身前几步远的地方。
“参见太子殿下。”
盛乔低眉敛目地俯身行礼,从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太子殿下绣着蟒纹的锦袍。
对面的太子却没叫起。
盛乔正有些惴惴,忽听得一道女声悠悠开口,“是燕国公府的小娘子,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能立在太子身边的女人,应当就是太子妃朱氏。
盛乔顺从地抬起头,只是眉眼依旧垂着,并不能看到太子和太子妃的表情,也就没看到太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和太子妃眼里若隐若现的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