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将欲晚
第66章 宴会醉酒就是这种感觉吗
丹宁长公主的生辰宴,一向十分热闹,各府来贺寿的宾客马车能将公主府的横街堵得满满当当,男女宾的宴席足能摆上大几十桌。
郑夫人虽然和丹宁长公主相交多年,但盛乔却是第一次参加她的生辰宴,以为今年的宾客已经来得够多了。
但徐肃年每年都在,自然能感觉到今年宴会的寥落。
自从他入仕以来,便一直步步高升,每次宴会都会有人刻意搭话,这次旁人却像是没看见他似的,甚至还有人暗暗绕着他走。
虽然崇安帝没有下发明旨将他撤职,但算起来,他已经有四五个月没去过府衙了。
起先崇安帝还只是让盛淙代职,后来干脆将另一名少卿升到了御史台,然后又把从洛州回来的卢烨调进了大理寺,不过五个月,就又升做了少卿。
谁都知道,如今的大理寺最受皇帝重用的已经成了卢烨卢大人,反而是原本的大理寺卿徐肃年已经在家中闲赋数月。
虽然崇安帝给出的理由是休养身体,可这几个月也不是没人看到过徐肃年,尤其是大婚那日,在场所有宾客都看到了徐肃年,分明没有半点事,却莫名在家病休半年。
在朝为官者没有蠢人,谁都能看懂朝中的风向已经变了,虽然不知为何,但总归知道是端阳侯惹了陛下不快,不说拜高踩低,至少也要保持距离,以防陛下届时发难,会牵连到自身。
徐肃年平素并不结交,但也能感觉到周围人对他态度的变化。
不过这原本就在他的意料之内,徐肃年并不在意,照常与众人见了礼,没多久徐肃景也来了,他如今已经入了仕,正得陛下重用,一路面便被人簇拥着围到正中,徐肃年没有凑上前抢风头,便在附近找了个亭子坐下。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徐肃年回头一看,竟是驸马徐荆朝他走了过来。
“父亲。”徐肃年起身见礼。
徐荆看着不远处的徐肃景,问:“少安,怎么一个人坐着。”
徐肃年看了徐荆一眼,不怎么委婉地开口,“父亲何必明知故问。”
这些年徐肃年一直对自己是这个不冷不热的态度,徐荆早已习惯,他平时原本也不会主动凑到他前面,父子关系比水都淡,但见到徐肃年备受冷落,到底忍不住开了口,“最近几个月你没上朝,不知朝中变化,太子
地位摇摇欲坠,陛下已经明显有了改立……”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徐肃年便直接打断了,“立储虽是国本,但也是陛下的私事,父亲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徐荆如何听不出来他话里的回避,原本只想提醒几句,但是现在不由得真的生出几分焦急与失望。
他自知徐肃年与他不亲近的原因,一直对他心怀愧疚,何况他不仅是他最成器的大儿子,更是……
徐荆失望地看着他,“难道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大好前程吗?”
徐肃年原本十分淡然,说话时连表情没有变化,但此时听到这句话,徐肃年难得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冷笑着讽刺,“在这点上,我自然比不上驸马大人有志气了,为了自身前程什么都能放弃。”
徐荆脸色骤变,第一反应先看向周围有没有人,然后才去看徐肃年,怒道:“徐少安,注意你对我说话的语气。”
徐肃年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正在这时,那边的徐肃景转了个身,看到父兄二人竟然坐在亭子里说话。
这场面平日可不多见,他既惊又喜,连忙走过来,“阿爹,大哥……”
徐肃年原本就想离开,这会儿见徐肃景过来,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去看看阿乔。”
说这话的时候,徐肃年刻意看了徐荆一眼,说完便直接拂袖而去了。
徐荆自然能感觉到他的挑衅,气的面色发白,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当着徐肃景的面,到底是把话咽了回去。
虽然嘴上说着去找盛乔,但实际上徐肃年并未往后院走,他心知自己现在的情绪不好,不想让盛乔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不料才走出去没多远,竟然就看到了盛乔。
她没带婢女,只一个人在树边站着,看着分外单薄。
徐肃年惊讶地蹙了蹙眉,快步迎上去,“你怎么在这儿?”
又见盛乔脸色不是很好看,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
盛乔在听到那一番谈话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来找徐肃年问个清楚。
可没想到过来之后,看到的就是徐肃年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另一侧则是被宾客团团簇拥的徐肃景。
这样的场面,纵是盛乔从旁看着,都有些心酸,何况是徐肃年自己。
其实在两人还未正式赐婚前,盛淙有一阵骤然忙碌起来,就是暂代了徐肃年的职位。
但当时她只以为是皇帝担心徐肃年的身体,让他在家养伤。
没想到几个月过去,徐肃年还没有回到大理寺。
是因为她吗?
她忽然有些胆怯了,不敢把话问出口了,可是在看到徐肃年满脸关心的看着自己时,她又改变主意了。
两人相识这么久以来,徐肃年为她做了很多事,她在理所应当地享受他的关心的同时,也该对他付出同样的关心。
毕竟他们已经成婚,是夫妻一体。
盛乔看着徐肃年关切的脸,犹豫半晌,还是把话问了出来,“徐肃年,你曾经答应过我,不会再骗我,对不对?”
徐肃年难得看到盛乔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先是微微一怔,而后点头道:“当然。”
“好,那我问你。”盛乔确定了一下左右无人,然后才开口,“你是不是被陛下停职了。”
徐肃年这下是真的惊讶了,蹙眉问道:“谁和你说的?”
盛乔执拗地问:“你只说是不是?”
听盛乔这个语气,就知道她是已经猜到了大概,既如此,再瞒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缓缓点了点头。
纵然早就听到了传闻,可是此时见到徐肃年点头,盛乔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愣愣的站了半晌,才开口说道:“难怪婚前这几个月,你总会出现在街上……”
徐肃年原本心情还有些复杂,可听到盛乔这话我,又有些忍俊不禁,“这是什么话,你把我当成那些游手好闲的纨绔了?”
“放心,我只是停职,并未撤职,每月还有俸禄,足够养我的小娘子了。”
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盛乔笑不出来,反而有些难过,她抬头看了徐肃年一眼,泪珠盈盈坠落。
徐肃年见此被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拉到一旁的隐秘处,然后抬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珠,“怎么哭了。”
盛乔含含糊糊的往他怀里蹭,“都怪我……”
徐肃年就是怕她多想,才始终没有将这话告诉她,这会儿听了盛乔的话,徐肃年只觉心如刀割。
“怎么会怪你呢?”徐肃年将盛乔紧紧搂在怀里,想说些什么,可这毕竟是在外面,随时都可能有人来,徐肃年掏出帕子给盛乔擦了擦眼泪,“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谈,好不好?”
盛乔一向不爱出门交际,对人情世故也并不算懂。但在这时她好像忽然开了窍似的,没由着自己的情绪继续发酵,毕竟一会儿还有宴席,若是被人发现她曾经哭过,不知要传出什么闲话来。
眼看就要开宴,却未见盛乔,至爽斋里,丹宁长公主正要派人去找,就见徐肃年和盛乔并肩走了过来。
“少安怎么也过来了?”丹宁长公主颇有些惊讶,
坐在丹宁长公主身边的是太子妃朱氏和四皇子妃刘氏,两人原本正在一旁坐着喝茶,听到丹宁长公主说完这话,纷纷抬起头朝门口看过去。
屋内都是女眷,徐肃年将盛乔送过来之后,便没有再往里走,停在屏风外给两位皇子妃行了个礼,便转身退下了。
丹宁长公主招呼盛乔坐在自己身边,“怎么是少安送你过来的?”
盛乔抿了抿唇,回道:“侯爷知道我没经验,不放心我。”
儿子和儿媳的感情好,也是丹宁长公主乐意见到的事,此时不由得笑道:“这孩子,成婚了也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盛乔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另一侧坐着的四皇子妃刘氏见此什么都没说,只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倒是上首的太子妃轻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说:“世人都说端阳侯为人冷肃,不料还是个情种,和盛娘子成亲这才半个月不到,就已经感情这么深厚了。”
纵然盛乔再迟钝,也能听出这句话的不对劲话的语气不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求助般地看向身旁的丹宁长公主。
丹宁长公主安抚地拍了拍盛乔的手背,然后笑着对太子妃说:“夫妻和睦是好事,想来太子妃和太子年少相识,多年恩爱,更是他们年轻人的表率。”
听到这话,太子妃的表情略显僵硬,唇角的笑意有点维持不住了。
谁不知道,惠国公府势不如前,太子也被皇帝厌弃,虽然还未废黜,但想来也是无法扭转的了。
她虽然明面上不说,实际上心里已经认命了。
就算太子还能继续做下去,她这个太子妃也当不了太久了。
毕竟她姓朱,出身惠国公府,在太子眼中已经没用了。太子对她连仅剩的尊重都没有,甚至因为她从前反对太子和皇后想要纳盛家这位小娘子入东宫的事,被太子翻了旧账。
想到昨日太子接连羞辱她的那番话,太子妃便觉得心口隐隐作痛,既难过又难堪。她也是大家出身,自幼就被当做太子妃培养,这些年替太子打理东宫,维持人脉,也没有一丝懈怠。
如今她的娘家倒了,便被太子厌弃。
男人果然没有一个靠谱的。
想到这,太子妃看向盛乔的表情里也禁不住掺了一点怜悯之意。
其实这位端阳侯夫人和她也没有什么区别。
出身再高又如何,还不是成了夫家的附庸,陛下容不得世家存世,朱家倒下之后,谁知道后面又有多久就会轮到盛家?
现在不就是轮到端阳侯了。
想当
年一步封侯有多么风光,如今不也是被皇帝厌弃了么,端阳侯得不到重用,届时这位新婚的盛娘子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太子妃冷哼着垂下眼,没再说话。
只是这厅中气氛到底是冷了下来。
四皇子妃刘氏和四皇子也是新婚不久,她刚嫁入皇家,身份又比不上太子妃尊贵,而且本身也出身不高,性子有些唯唯诺诺的,原本一直没说话。
只是见到气氛凝结,才适时开口将话题转开,对丹宁长公主问道:“姑母,我瞧着这时辰已经差不多了,不若直接开宴罢。”
“好。”
丹宁长公主也不想真的弄僵,无论如何,太子还没废黜,太子妃就永远是太子妃。于是她笑着点了点头,“开宴罢。”
说完,她朝太子妃抬了抬手,“太子妃先请。”
太子妃也没有客气,当真起身先走出了至爽斋。
丹阳长公主和四皇子妃紧随其后。盛乔扶着丹宁长公主起身,与她一同往外面走去。
今日宴会,男客在前头由徐驸马亲自招待,至于女眷,则大多都聚在了至爽斋附近的水榭里。
丹宁长公主与两位皇子妃坐在首席,同席的还有几位身有诰命的贵妇,其中就有郑夫人。盛乔原本未坐在这一桌,扶着两位母亲坐下之后便要离开。
倒是四皇子妃开口替她说话,语气十分温柔,“端阳侯夫人还要去别桌吗?我靠不若就在这一并坐下罢,反正大家也都不是外人,这不,燕国公夫人也在呢?”
盛乔出身高,如今又是丹宁长公主的长媳,在座的贵妇都是聪明人,何况四皇子妃都这么说了,谁会在这时出言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