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吉利丁
钟薏被他吓了?一跳,本能后退,皱眉道:“你又?想干什么?”
冷漠,不动声色,眉梢一闪而过的防备——
变成成千上万只手,从四面八方伸来,把他胸腔撑开,把他的心掏出来,吊在?半空里一点点地拧。
卫昭眼?里缓缓涌出水意。
他跪了?下来。
毫无预兆地,跪在?她脚边,仰着头看她,唇角勾着一个顺从又?疯癫的笑。
“什么都不干。”
他说。
“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
他说。
他低头,散乱的额发垂下,慢慢地、极轻地,贴上她的裙摆。
“漪漪……”卫昭声音低哑,像在?哀求,又?像在?诅咒,“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他要靠近她。
不,是要把自?己?嵌进她身体里,要把自?己?埋进去。
钟薏低头看着他。
他跪在?脚边,卑微,屈辱,脸上却满是扭曲的渴望,好像这一跪便能把她重新拖进泥沼里。
原来如此。
这些天他的乖顺与沉默,原来是在?等这个时机。
她笑了?一下:“卫昭,你到底是凭什么会觉得我还?会跟你回去?”
“我过得很好,很幸福。”
她每天都很忙,有很多事要做,来不及考虑他,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卫昭闻言,呼吸骤停。
你怎么敢把我推开!你怎么能不要我!
无数条尖牙利齿的虫从血管里爬出来,拖着黏糊糊的尾巴钻进脑子,让他开始眩晕,差点跪立不稳倒在?地上。
她是真的不想再要他了?。
一股巨大的恐慌笼罩着他。
卫昭撑着膝盖,死死盯着她,眸中溢出的水意在?光下烧得发红。
“我不走……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怎么样……怎么样你才能让我留在?这里?”
“我真的什么都可以的……扫地、洗衣、做饭,我都能做。”
“别赶我走……”
他不管不顾地把自?己?那张满是执念的脸埋在?她脚边,重复,“别赶我走……”
膝盖往前?爬了?一寸,又?一寸,脸颊蹭着她的鞋尖,唇角湿润,呼吸粗重。
那个一手覆江山、唤风云如履平地的帝王,如今却像条走投无路的狗,趴在?她脚边,祈求施舍。
钟薏垂眸看着他,指尖不自?觉微微收紧。
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在?心脏深处炸开,像是一记沉重的警钟,将她从微弱的动摇中敲醒。
——他如今没有了?之前?的疯癫,应是能把她的话听进去的……吧?
钟薏眉眼?温静,也不想再故作平日的冷淡。她抿了?抿唇,后退一步,把脚收回。
“卫昭。”
声音很轻,却极稳。
他猛地抬起头看她,眼里全是渴望与慌张。
“那些都过去了?。”她垂眸,睫毛在?光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影子,照在?莹白的脸上。
“我已经放下了。”
“你也没必要这副样子。”
钟薏语气里听不出恨意,“没有自?我,狼狈,颓废……很可怜,”
她一顿,像在?给他最后的体面,“但没什么用。”
“等你伤好了?,就走吧。”
她低头看着他,“回去做你的皇帝。”
“别再浪费时间在?我这里了?。”
*
那日的谈话后,卫昭变得神出鬼没。
每日干完活便不知所踪,连钟薏都很少?见他人?影。
偶尔她还?能在?门前?跟韩玉堂撞见,来人?匆匆喊她一声“娘娘”又?马上离开,眼?神欲言又?止,还?掺着几分莫名其妙的畏惧。
她没空理?会。
王秋里前?些时日来找她,两人?聊了?几句闲话,他面皮薄,终究还?是带了?正事。
他又?提起很久前?她随口说过的事——编印一本简明?的小册子,教人?分辨寻常小病。
“你如今这铺子做得越来越好了?,”他转头四处张望一眼?,细声,“我想你有这能力?,也有这心。”
她愣了?愣,心下也动摇起来
。
当初她刚来,人?生地不熟,哪里顾得上?
如今却不同了?。这么久的苦熬下来,她的医术精进了?许多,心境也沉淀了?不少?。
而且这件事本就值得去做。
于是她点头答应了?。
此后,只要一有空闲,她便同王秋里一道翻阅旧病例,挑选常见病症的条目,琢磨着如何写得浅显易懂,又?能真正救人?于急。
日日奔忙,案头堆满了?药卷、旧书、册页草稿。
不知不觉药坊又?多了?几张新的招牌方,街坊邻里来来往往,她的日子过得充实又?热烈,心头也越来越踏实。
册子即将印发,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她每日被事务填得满满当当,很少?再想起别的事。
偶尔,她也留意过卫昭。
可他面色平静——不再靠近,不再打扰,每日只是默默做着杂事,连目光都收敛了?许多。
看起来确实把那日的谈话放在?心上了?。
钟薏便也放下了?心。
*
胸口传来湿热触感时,钟薏才睡着不久。
夜风未入,室内沉得发闷。
她梦到自?己?被什么温热的东西死死黏住。
迎着吹面的热风,一下一下,温温和和,反复、缓慢,像有火种一点点埋进她血肉,缠绵地,开始发烫。
细密的热意在?体内蔓延,酥麻感自?脊骨沿着皮肤窜上来,连指尖都微微发颤。
她睫毛轻颤,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喘息,随即猛地睁开眼?。
黑暗里,身前?趴着一个人?,呼吸滚热。
宽阔的背影笼罩在?昏暗中,压着她,动作缓慢又?细致,带着病态的耐心,一点点蹭着她。
一阵刺痒的钝痛,像是破了?。
她下意识想挣开,手腕却早已被人?握住——一只手,温度像从深井里捞上来的水,冻得她汗毛倒竖。
钟薏呼吸一滞,蓦地看清了?他。
卫昭跪趴在?她身前?,鬓发湿乱地垂着,额角都是汗。
鼻息灼热,舌尖像猫一样,一下一下,缓慢舔舐过细嫩的皮肤。
声音传来,因含着东西而格外?模糊,带着一声几近呻吟的喘息,“好香……好香。”
唇吮吸得极慢,神情虔诚,像是在?膜拜,又?像在?进食。
涎液混着血,淌过皮肤,沿着弧线慢慢滑下,透着一股皙白的艳色。
像一块含在?嘴里的蜜糖,舍不得咬,只用舌尖一点点地卷,直到舔出内芯来。
鼻尖抵着她,小心地蹭,蹭出一小片凹陷。
钟薏头皮发麻。
她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和旁人?亲密,久到此刻仅是区区亲吻,腰腹便本能地一阵抽缩,像被细火煎熬。
汗意自?脊背涌上来,遍布全身,又?被他舔舐殆尽。
理?智和羞耻撕扯,抗拒的念头被快感延迟,可她很快清醒过来,强撑着绷直身子,抬手去推他。
“卫昭——放开我!”
他的背脊颤了?一下,却没有抬头。
反而更深地伏低,把鲜红吃掉,又?像怕她疼似的,安抚过去。
“漪漪……”
卫昭抬起头,额发凌乱,眼?里全是炽热,唇角残着她的血,一线水光还?挂在?唇上。
钟薏心脏突突乱跳,呼吸被迫加快,耳边全是他压抑着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