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吉利丁
郡主说,陛下甚至不愿旁人?见到她。
——他就那么?喜欢吗?
钟薏睫毛微颤,眼底不自控地浮现一层水汽。
帘帐内一片静谧,红叶惴惴地瞥了眼辇上贵妃的侧脸。
她没想到这个郡主如此不老实?,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挑拨离间。这件事现在估计已经传到陛下耳朵里了......
到了长乐宫,殿内气?氛莫名?沉静,婢女?们小心翼翼地侍候着贵妃,生怕自己有?丝毫逾矩让她不悦。
可?娘娘表现正常,草草用完午膳,淡淡说自己要歇息一会儿,就把她们都挥退了。
红叶阖上殿门前,忍不住探头看了眼。怎么?看都透着一丝不对劲。
娘娘安静得有?些奇怪了,原本说好下午要在长乐宫四处走走,熟悉新居,可?如今却连门都不愿踏出一步。
她皱眉,弯腰提起想偷偷溜进内殿的朝朝,暗想着:陛下平日那么?在意娘娘,为何还未过来?
正元殿内。
陆明章低垂着头,还在等着高座上那人?的回?应。
半晌,皇帝终于开口,嗓音压抑:“便照你的法子来,不许伤贵妃半分。”
陆明章赶紧伏地:“陛下放心!此药不过是抑制娘娘的记忆,还有?些避孕之效,并?无其?他妨害。”
卫昭阖目,指尖摩挲着龙椅扶手上的纹路。
他并?不急着让她诞下子嗣。她才安稳留在他身边,除了他,任何东西都不能成为她的羁绊,在她心中占去半分位置。
陆明章小心睨着他神色:“陛下,此药须今日便服下,日日不间断,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卫昭挥手,声音淡漠:“下去吧,把方子给韩玉堂。”
陆院判刚走,一内侍匆匆步入,给皇帝低声禀报方才在小花园发生的一切。
下一瞬,卫昭眼神骤然狠戾。
长华这蠢货!
如此难登大?堂日日撩拨太?妃便罢,他早已懒得理睬。竟胆敢在钟薏面前搬弄是非。
若是他的漪漪真?因几句话和他生分......
卫昭眼睛眯起。
旁边内侍噤若寒蝉,皇帝一甩袖:“去长乐宫。”
正殿大?门紧闭,静得毫无声息。
游廊上,几名?宫女?垂首而?立。
见他来,纷纷惊慌跪地,面色多有?犹豫。
“娘娘怎样?”
一名?年长些的宫女?颤着嗓音回?答:“回?陛下,娘娘午膳用得不多,之后便说自己想歇息,将我们全都遣了出来……”
他心头划过不好的预感,推开门,独自进去。
重重帷幕低垂,双凤戏珠的香炉静燃,殿中陈设豪奢,雕梁璀璨生辉。
黑色朝靴敲击地面,脚步不疾不徐,回?荡殿内。
在听竹居他尚需克制手笔,而?长乐宫不同,这里是他早已为她准备的金屋。
他将全天下的珍宝堆砌在这里,从宫殿的布局构造,到每一寸装饰,皆由他亲手绘制,精雕细琢。
卫昭走到那张特意挑选的巨大?寝榻边,帷幔垂落,少女?蜷卧其?中。
她背对着他,纤细的腰线在呼吸起伏间隐现,纱衣紧贴,露出半截发丝交缠的细颈。
卫昭寸寸扫过她的轮廓,眸色深沉晦暗。
他没有?刻意放轻步伐,若她醒着,这时?应当早已欣喜地扑入他怀中,娇声唤他。
可?如今她依旧安睡,不曾反应。
她可?是被那卫婉宁三言两语蛊惑,连他都不愿搭理了吗?
他目光更暗几分,终于跪上榻,将她圈进怀中。
熟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掌心,柔软细腻。他沉默一会,轻唤:“薏薏......”
卫昭静静等着,怀中人?仍未吭声,呼吸平缓。
“你可?是信了?”他声音不自觉褪下温和,带着些压迫。
她依旧没反应。
卫昭终于忍不住了,将她翻了个身,正对着自己。
罗帐轻晃,床榻微颤,他垂眸望着怀中人?,却怔住了。
——她竟是真?的睡着了。
这个动静才将钟薏吵醒,睁开迷蒙的眼看了他一眼,唇瓣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将头埋进他胸口。
卫昭心口骤然一紧,砰砰跳动。感受到她呼吸喷在自己胸膛上,绵软温热。
他僵着身子,有?些不知所措。
她这副样子,是没有?生气?吗?
可?他却隐隐有?些怒意了。
她为何如此不在意自己?就连旁人?对她说,他曾有?过别人?,她也毫不不在意吗?
他憋着股气?,凝视着怀中人?,指尖收紧,力道大?得似要把她揉进骨血。
钟薏梦中感觉到不适,挣扎着想离开他的怀抱,又被他拦住。
两人?便这样搂抱着睡了半下午。
钟薏醒来时?,金红色的光影刚好透过窗棂洒到床帐,被分为两半。她一睁眼,发现自己在卫昭怀中,对上他的眼神,立刻清醒了。
他一直睁着眼看着自己,好像一个下午都没睡
。
原来下午不是梦。
她抿了抿唇,又想起中午卫婉宁的话,看到面前的俊朗眉眼,一股怨气?涌上心间。
她本来是不开心的,下午躺在榻上也在回?想这件事。只是昨夜实?在没有?睡好,不知不觉间便昏沉了过去。
“你抱这么?紧做甚?”她皱着眉,伸出手推他胸口。
卫昭没有?松手,低下头望着她,轻声:“薏薏,你可?是不开心?”
“我有?什么?不开心。”她挪开视线。
“那卫婉宁,与你说的......不要信。”
钟薏呼吸一滞,转过头:“你都知道了?”
卫昭薄唇微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
他忘了这茬,也不敢说他派去长乐宫守住她的人?,就连她午膳吃了几口都能给他一一报上,只把脏水泼在红叶身上:
“你那圆脸婢子与我说,你回?来时?心情不好。”
钟薏拍开他的手臂,终于得以坐起:“是,我是不高兴。”
“你以前是不是真?的有?别人??”她深吸口气?,手指撇开挡在胸口的发丝,望着他。
卫昭心头骤然一松,连带着嘴角都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他畅快地想着,漪漪还是在乎他的。
不过他面上不显,一双黑眸诚挚地望着她:“薏薏,我同你承诺,我此生,只有?过你一个人?。”
声音低沉而?郑重,笃定?得让钟薏也犹疑起来。
“那为何长华郡主说你有??”
他眉头拢起,神情透着几分受伤:“你是信她还是信我?我与她素无深交,她随口造谣,你便当真?了?”
钟薏的心被这两个卫家人?一左一右地拉扯着,努力找出他话里的漏洞:“可?我听说,你很喜欢她,所以才给她郡主之位。”
卫昭听出她话里的酸意,眼底划过愉悦:“我只是看在长公主的面上,当年我身陷囹圄......长公主对我多有?照拂。”
他又提到他过去的那段时?光。
钟薏瞬间哑然。
她虽然想要个答案,但也不想去揭开他的陈年伤疤,只好说:“你发誓。”
卫昭看着眼前跪坐着的女?郎,发丝凌乱,胸口白皙,努力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可?她不知这副模样落在旁人?眼里有?多可?爱诱人?。
他慢慢靠上去,鼻尖相碰,声音清润:“我对你发誓,她说的全是无稽之谈。”
她还未反应,他又吐出一句:
“我用我卫氏族谱发誓。”
钟薏被他吓了一跳,伸手去捂他的嘴:“你......你说这么?严重做什么?!”
卫昭目光深深,握住她放在自己脸上的小手含吻:“那薏薏可?是信我了?”
钟薏想了想,在自己的亲夫和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郡主之间,还是选择夫君了。
她点点头,声音也柔了几分:“......信了。”又生出一些歉意,嗫嚅着:“......我不该如此质疑你。”
卫昭心中软成一池春水。
他的漪漪从来都是如此善良。
若是她不信,或者因此便想离开,那么?金屋也可?以变成囚笼。
卫昭笑了,清风朗月温雅端方,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只高兴,高兴薏薏愿意信我......”
她望着他,感受到手掌下砰砰的跳动,心底越发愧疚。
感受到她自发靠近自己,应是不再质疑,卫昭放下心,渐渐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