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吉利丁
钟薏瞳孔狠狠一缩,血色瞬间涌上脸颊,她?猛地抬手想甩他,可下一刻便被卫昭轻而易举地捉住手腕,束起?压在床褥间。
“放开!”
“是谁哭着求我?别停?”他声音压得很低,贴在她?耳边。
她?脸色煞白。
“......说好的,解了?药就放我?走!”
“呵。你当真如此天真,觉得我?会放过?你?”
“漪漪?”
......
“漪漪?”
卫昭又唤了?一声,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看着那一团小小的影子,“在地上做什么?”
钟薏被吓了?一跳。
眼前还是长乐宫的白玉地砖,雨丝从未关紧的窗户飘进来,打湿了?大片地面。她?跪坐其上,膝盖已经被磕得发麻,她?却没有丝毫察觉。
他来了?。
熟悉的、令人胆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她?所有的理?智,身体结结实实一僵。
她?下意?识绷紧身体,四肢僵硬,目光忍不住落在那扇半开的窗——
只要她?够快,她?能不能……?
第58章 “我这几日,还不够听话……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钟薏的肩膀蓦地一颤,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她?试过。
她?已经试过无数次。
她?也记得?他当初是如何一点点磨平她?的棱角,如何把她?像驯化?一条忠诚的狗一样驯化?她?,软硬兼施,一次次把她?捉回?,让她?变成一只温顺依赖的宠物。
他现在也是这样,不是吗?
将失忆后的她?安置在陌生的环境里,再以天神般的姿态拯救她?,把她?的朋友、父母全部赶走,让她?在无助与痛苦中只能依靠他一人。
对她?若即若离,逼她?沉溺在随时可能被抛弃的恐惧中,最终不得?不献出自?己,以此牵绊他。
身居至尊之位,将一切尽握掌中,肆意?操纵她?的情绪、命运,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是不是很美妙?
想到这里,钟薏只觉一阵从脊椎深处漫上的恶寒。
她?竟然?瞎了眼还重新爱上过他。
男人的气息越来越近,身体的温度透过空气渗过来将她?牢牢缠裹住。她?背对着,忍住想
要立刻跳出窗户逃走的冲动,强自?坐直。
卫昭伸出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
战栗从接触的那一点肌肤蔓延,发自?本?能的惧怕让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然?先一步做出反应,下意?识往旁边躲去。
那双手僵在她?身侧。
卫昭脸上的温柔裂开一丝缝隙,眼底浮光隐动。
钟薏呼吸紊乱,压抑的记忆顷刻间涌入脑海,将她?吞没。
不能慌!
她?飞快地伏低身子,再抬头时,手心里已然?托着一颗圆润的珠子,语气轻快,极力掩盖声音中的颤抖:“找到了!”
短暂的沉默中,只剩屋外狂风怒号。
男人蓦地轻笑?一声,弯腰把她?揽在怀中,掌心贴紧腰肢,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肌肤,熟稔扣紧。
钟薏拿捏不准他有没有看穿她?。
卫昭向来睚眦必报,哪怕只是一个不经意?的退缩,他都会怀恨在心,然?后在床榻上加倍索取。
失忆的这段日子,她?不知吃了多少次暗亏,如今回?想,她?每一次心软顺从,都是落入陷阱的第一步。
她?低下眼睫,柔顺地靠在他怀中,记忆突然?被拖入第一次逃跑后被捉回?的那个夜晚。
外面宫婢的惨叫声几乎撕破黑暗,殿内却是死?寂如坟。
她?跑无可跑,被逼到角落,惊惧和?绝望缠绕在一起?,像一根冰冷的绳索将她?勒紧,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逼近。
卫昭一身血污,深色的外袍被鲜血完全浸透,沉甸甸地吸饱了腥气,血珠顺着衣角一滴滴落在华贵的地毯上,慢慢晕开,脸颊上溅着未干的血迹,眉眼间戾气森然?,瞳孔里烧着猩红。
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目光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躲什么?嗯?”
他嗓音染着尚未散去的暴虐,似笑?非笑?地俯身,陡然?拉近距离,和?她?鼻贴鼻地对视,“跑了一次还不够,都到了这里,还要躲我?”
眼前的男人和?那夜沾血的修罗脸庞重合,钟薏眨眨眼,抬手勾住他的脖颈,笑?得?眉眼弯弯:“方才?衣服上的珠子掉地上了,我在找。”
卫昭盯着她?,眸色深沉,似在辨别她?话中的真假。
“一颗珠子有什么要紧,头发还是湿的。”
半晌,他才?低笑?一声,视线滑过她?敞开的衣领,把她?抱起?放在妆镜台前,拿起?棉帕,细细地为她?拭去发丝残留的湿意?。
姿态温柔,仿佛真的是个细心照拂妻子的丈夫。
“听闻,下午薏薏身体不适?”他语气轻描淡写。
“啊......对,睡一觉好多了。”钟薏心跳加快,应了一声。
指尖不经意?收紧,她?望着镜中的卫昭,恍然?间竟生出一种晕眩感。
短短一个下午,她?所有的记忆尽数归位,如同再次亲历了一遍十?四岁至十?七岁的人生。
曾经那个连情绪都懒得?表露的人,如今把温柔笑?意?嵌在了脸上;曾经不屑于伺候人的他,婚后竟学会了几种简单的发式,愿意?亲手为她?梳理青丝。
这般柔情,若是不知情,怕是会真的误以为他心中存着半点真意?。
但——
本?性难移。
卫昭指尖穿过她?柔软的发丝,顺着发尾落在她?的后颈,轻轻揉了揉,声音温柔得?像是哄弄孩童:“真的休息好了吗?怎么突然?发呆?”
肌肤敏锐地察觉到他指腹的温度,她?全身发麻,疑心他又在试探自?己。
冷静,现在他还不知道她?已经恢复记忆,先手在她?。
他虚伪、偏执、疯狂、嗜血、纵欲、残害双亲,杀害手足,与山间野兽无异,戴着温润的假面,耐心而缜密地将她?重新锁回?掌心,而她竟一度天真地以为自己找到了爱情。
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这一点的确让人心寒无力。
但她不会就此妥协。
数次逃跑的经验积攒在脑海中,一个计划基本?成型。
她?压下所有情绪,转过身,抬眸看着他,拉过他还在揉弄的手,藤蔓一样的柔荑缠上握住:
“外面雨声太大,半天没见到你?,总是有点心慌……”
她?仰头望着他,眸光柔顺,依赖得?恰到好处。
男人静静地和?她?对视。
一秒,两秒,唇边的笑?意?越扩越大,仿佛被这番话取悦到。
棉帕被他漫不经心甩在台上。
下一瞬,他倾身压下,炽热的气息裹挟着淡淡的龙涎香,将她?的所有呼吸尽数占据。
唇瓣触上的刹那,掌心顺着后颈一路向下,缓缓收紧,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意?味,像是在惩罚她?方才?那一瞬间的逃避。
钟薏全身肌肉微僵,却没有躲,任由自?己沉入这个虚假的情爱之中。
两人跌跌撞撞地落在榻上,炙热的气息交缠,他唇齿间带着故意?的撩弄,力道仿佛要把她?吞入,当她?将要沦陷之际,他又突然?停下。
钟薏的指尖扣进他的发丝,微微喘息,恍惚间睁开眼。
下一刻,身上的重量倏然?远离,炽热的温度抽离得?毫无预兆。
卫昭直起?身,倚在她?身旁,指腹擦过她?侧脸,嗓音低缓:“薏薏,我们日后一直这样在一起?,好不好?”
哪样?
快感如潮水退却,肌肤霎时冰冷。
两人对视,卫昭眉眼看起?来依旧温和?,把自?己脸上的水痕细细涂抹在她?唇上,耐心等她?回?答。
钟薏手臂软绵绵地抱住他,声音带着嗔怨:“……我这几日,还不够听话吗?”
男人不答,垂眸望着她?,手掌不经意?拂过她?的喉间,带着一种温柔的掌控感。
钟薏的心和?他的动作一起?沉了下去。
他今日已经试探过自?己三?次,必然?察觉到了什么。
她?得?趁他还没有完全集中警惕的时候,赶紧逃。
计划的轮廓愈发清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随即,指尖顺着紧绷的肌理,划过他的锁骨,一寸寸向上,带着缱绻的温存。
她?微微仰头,眸色潋滟,轻柔地引诱:“进来……”
*
公主府内。
卫婉宁懒懒倚在榻上,被婢女小心翼翼喂着葡萄,小月冒着风雨进来求见。
她?来了兴致,缓缓坐起?:“那个女人记起?来没有?”
小月难得?犹豫了一瞬,还是低声答道:“回?公主的话,奴婢觉得?……娘娘应是记起?来了。出了清和?院后,便神思?恍惚,面色苍白,怕是过去的记忆并不多好。”
“果真是她?!”卫婉宁嗤笑?一声靠回?躺椅,由着婢女给她?捏肩。
不枉她?今日为了她?亲自?进宫走了一趟,硬生生拖住卫昭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