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消 第3章

作者:绯砚台 标签: 情有独钟 轻松 古代言情

  装傻充愣。

  萧太后深深吸气,仿佛在平复情绪。

  她定定看向容珞:“为何不为哀家分忧,怎么多年哀家可有委屈了你。”

  外殿虚掩的门缝吹入一阵寒风。

  容珞的青丝被吹动。

  说到底,她长公主的殊荣是先帝赐的皇恩。

  先帝在世时,萧太后唯一的幼女夭折,初生不久的容珞为皇帝的表妹被带入宫中,由太后抚养尊为公主,现在尊为长公主。

  世人皆说她福泽深厚。

  萧太后侧过身,轻缓踱步。

  冷幽幽道:“哀家让素歆嬷嬷教导你,不是让你享清福的,受不受得起长公主的名衔还得看你自己。”

  素歆的教导是宫廷的礼仪,琴棋书画,茶道插花,还有如何与男子共处……

  她是福泽深厚,但也受训摆布。

  萧太后性情乖戾,远没有外人眼中

  那般慈心仁厚。

  容珞看似温顺却轻轻说:“颐尘园若建造不成,还有更宽旷的清和园,或许适合太后修养。”

  萧太后驳斥:“清和园与哀家八字相冲,不适合为三清道祖建造神坛。”

  太医院昨日确实有太医去诊过容珞的高烧,凤阳宫的关门太监说她亥时之前就回了宫,既然事实已定,亦不必再深究。

  萧太后拂了道袖,回到帘帐之后的蒲团上盘坐,矮榻下燃着地龙,暖意烘烘。

  “不是哀家要为难你,毕竟你是哀家养大的孩子,程孟眠若归于哀家所用,何妨不是件好事。你总不能看着姨母受这红疮之苦。”

  难得的苦口婆心。

  与之相隔的外殿,冰凉刺骨,寒气浸着琉璃石板仿若要结起冰霜,丝丝缕缕往骨子里钻。

  萧太后淡淡瞧着。

  虽时有苛责,但她这个侄女,这么多年锦衣玉食养着,倒是生得愈发丰腴饱满,难为京中青年男子提起长公主容珞,个个是面红耳赤。

  可偏偏,这个侄女敢不听她差使。

  萧太后目光冷了几分,“皇帝已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不久便到京师,你跪在这里好好想想,如何为哀家分忧。”

  容珞睫羽轻阖,感到头昏脑涨。

  裙摆下的膝盖已被寒意浸得麻木冰冷,知道这是太后故意折磨。

  片晌之后她才回话:“是。”

  亦这时,素歆的禀报打破长局:“太后,太子殿下谒见。”

  宫殿似静了几分。

  挑灯的宫女手里的动作都顿了一顿。

  那位正宫嫡出的长子,太子重,字长渊。

  辅政监国,统御有方,手握权柄与内阁的萧首辅分庭抗衡。

  恹恹的容珞像是被太子这两字打了脑袋,清明不少,不自觉地攥起衣角。

  帐后的萧太后:“太子?”

  寿明宫偏远,太后与中宫皇后不和,常称静安清修,太子一向来得少。

  素歆解释:“岁首迎新,太子是照年例来寿明宫敬请福安,只是今儿提早来了些。”

  萧太后顿默,目光扫到外殿的容珞身上,这身板连两个时辰都跪不来,着实没用,大手一挥,便让容珞退下回宫。

  -

  走出外殿的容珞让照莹搀扶着,前日的风寒高烧,她浸了半桶凉水才高烧把太医骗过去,只怕太后深究。

  照莹躬身去揉容珞跪冻僵的膝盖,心疼道:“今儿回去,主子您恐怕是又要发烧不止了,好在太子正好来寿明宫请福问安,不然不知要跪到什么时候去。”

  “好了。”

  容珞打断照莹的话,示意不要乱说话。

  这是在寿明宫。

  照莹噤了声。

  容珞心里七上八下,比起太后的刁难,她更怕从这出去遇到那个人,怕他认得她。

  她犯了大错。

  除夕那晚,是太子。

  喝下屠苏酒后,她神智不清,只能仓惶躲进常年无人的碎玉轩。

  碎玉轩是太子的旧居,多年无人。

  容珞只想苦熬一晚就好,偏偏那床榻上有人,身不由己,她做了不该做的,趁着男人还没醒,慌忙逃掉了。

  太子早已及冠,尚未婚娶。她身为长公主,年龄是比他小些,毕竟名义上是他的小姑。

  这两日她皆在床榻上躺着,过得浑噩,倒也没听到东宫那边有不堪入耳的传闻,想来是太子夜里没认出她,把事儿给瞒下来了。

  容珞自幼养在太后身边,东宫太子忙于前殿政事,平日里少有往来,就算有,她能避则避。

  容珞想得出神。

  “主子…主子!”

  照莹伸手在她眼前招了招。

  容珞才缓缓拉回现实,照莹道:“主子在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雪檐下,冷寒凄清。

  容珞戴起斗篷的绒兜帽。

  转眸间,那明黄的华贵轿辇已停驻朱墙之外,锦衣华服的太监宫人围了一圈。

  茫茫落雪间,辇中下来一人。

  男人身长八尺,披穿墨貂大氅,玉冠束发。

  神姿高彻,如同瑶林玉树,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疏冷。

  容珞望见此人,身形紧绷起来。

  目光状似无意地收回,葱白的手指故作镇定地系着兜帽缕带。

  照莹见她一通胡搅,又把系好的打乱了,只好上手帮忙。

  待到系好兜帽,容珞像是心定了些许。

  她下意识回眸偷瞧,朱墙外的太监已撑起遮雪的油纸伞。

  太子抬眸,

  不偏不倚,他的视线正好与她相融。

  容珞始料未及,就像被抓包似的。

  听闻太子重是个把礼教规矩刻进骨子里的人,束身自好,若是看出两日前夜里是她,定不会放过她。

  当人越是心虚,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她竟一时间怔住许久。

  今儿细雪连绵,一片白雪茫茫,叫人模糊视野。

  李德沛低着脑袋,紧跟在太子身侧撑伞遮雪,织金的袍角摆得不紧不慢,只见太子的步伐忽微微一顿。

  抬头,长公主正立于殿檐下,狐绒斗篷衬得她脸颊娇嫩,俏挺的鼻尖冷得粉红。

  李德沛:“诶?”

  容珞忙别过脸,紧张地左顾右眄。

  藏在斗篷下的手指怯得抖了一抖,她接过宫女递来的錾花手炉。

  礼节周全,她缓步离开。

  李德沛愣了一愣,拿伞的手都偏了些,他瞧瞧自家太子的冷颜,小心翼翼道:“殿下,长公主方才可是在瞧咱们?”

  被问及的男人未语,掸去肩上落雪。

  李德沛瞥见他薄唇衔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忙躬了躬身。

  太子则越过李德沛,径直朝殿内而去。

  

第3章 不好惹

  长而宽阔的路道上太监正在扫雪,雪势尚未停,扑簌簌如撒盐。

  “寿明宫落得偏远,回到宫城少说也需要半个时辰,这落着雪,你让我家长公主走着回去,若是出什么事,你担当得起吗!”

  宫门前,照莹同寿明宫的太监愤愤争论,不见来时的骄辇,太监说什么都不肯去请轿。

  太监神情为难,躬着身把目光转向长公主,总算张口:“这是太后的吩咐,当是让长公主修身养性,悟玄道,您啊就莫为难奴才们了。”

  照莹一时哑然,回过首。

  容珞淡着眼眸,辩说这么久,也是想到了是太后不想轻放了她,逼她服从。

  那太监一脸的犯难,此前长公主是深得太后宠爱,谁知这落雪天,偏偏要长公主走着回去。

  照莹还想再说几句让太监通融,容珞按住了她,既然是太后授意,多说亦无用。

  对着照莹说:“撑伞吧。”

  照莹瞧了眼道上落雪,心有忧虑,却不得不撑起伞,跟着长公主走入雪中离开。

  雪落在伞面上,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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