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长安 第37章

作者:龙楼 标签: 三教九流 悬疑推理 正剧 古代言情

  若非重大变故,芙蓉巷一定不会违背约定,但也不会被官府所用。

  所以,姜宴清若想和林府抗衡,想将一县权柄抓入手中,那必然还得拉拢几方势力。

  王家无疑是最合适的。

  没落老族、有野心、懂得藏拙,做他手里的刀,势必很趁手。

  鹿鸣宴前后会延续半月有余,而姜宴清也就这么一点时间了。

  沈缨缓缓收回视线,掌心揉了揉小兰的头顶,将她那张对着姜宴清傻笑的小脸蛋扭开。

  她看了王惜一眼,两人对视一瞬便心灵相通。

  王惜笑着对王晖说:“大伯,我们要去摘花了,一会儿还要给各院送呢,就不打扰您和几位大人谈论正事了。”

  “好,去吧,多摘些,给伯父那书房里也放几瓶,最好是牡丹,开得热闹。”

  沈缨和王惜都笑了起来。

  她们齐齐行了礼,就往另一条小路上走去,很快就看不到姜宴清他们的身影了。

  小兰拉着王安的衣袖跑在前头,指挥着王安踩着大石头给她摘树上结出的赤色果实。

  沈缨和王惜跟在后头,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却心照不宣地叹了口气。

  她们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隐忧。

  一来,王家还没准备好陷入一场明争暗斗。

  二来,他们若站到姜宴清身后,万一姜宴清被国公府召回一跃成龙成凤,永昌的这个烂摊子可如何收场?

  第二日,沈缨早早起来准备食物,并把院子里打扫干净。

  大哥寅时就去杀猪了,但走时还是会把家里的水缸挑满,把柴火都劈好。

  沈诚和十几个新来的衙役被派到飞鸟道去守卫。

  因旧案隐秘,皇帝特派了京中官员协理,永昌官府便对外称飞鸟道有一段路塌陷,不便于行。

  县衙的衙役虽只在外围,但没人敢松懈。

  这些日子昼夜颠倒,沈诚索性就住到同僚家里去了。

  沈缨到衙门时,天色尚早。

  她到门房值衙簿子上签下名讳,便去了姜宴清寻常理事时的院落。

  姜宴清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正在伏案书写。

  看到她进来,也没多问。

  他指了指对面的屋子:“这是永昌近二十年来的卷宗,有冯华藏起来的,也有大火后重修的。”

  “你协助邱主簿仔细整理,五日之内,将所有案宗梳理清楚。尤其是一些验尸笔录,定要留心。鹿鸣宴之后,府衙会挑出一些旧案重查。”

  “五日?”沈缨盯着几乎占了半个屋子的卷宗,眼睛一黑,几乎是惊叫出声。

第三十三章

  沈缨理解姜宴清的急迫,但也不能要人命啊。

  这么多文书,五日之内整理完,她必然要断气了。

  “不妥?”

  沈缨迎着他的视线,硬撑了一会儿后,终归是点了点头。

  她觉得只要自己说是,姜宴清很可能会说四日足矣。

  但很快她又想起另一件事。

  比起如何把近千册案卷理清,她更在意的是重查旧案带来的危险。

  如今身为永昌唯一被姜宴清所用的仵作,她往返于官府和家的路上,少不了出意外。

  于是,她认真说:“大人吩咐,民女自是不敢推辞。只是,案卷如此庞杂,少不得挑灯夜战,民女离家太远,万一遇上阴天下雨或是其他意外,必然要耽误正事。您看,能不能在后衙给民女辟一间屋舍?”

  姜宴清从文书上移开视线,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提醒道:“后衙是本官住处。”

  沈缨笑了笑,坦荡道:“民女只占一间,听闻大人到永昌后并未买奴唤婢,还得自己打理起居吃食。您身边只无奇一人,着实太过清苦。”

  “民女在家中照料弟妹多年,做饭、洗衣、扫地什么都会,与其寻个外人,倒不如对民女行个方便。”

  姜宴清放下文书,视线望过来。

  他双眸明亮而凉薄,令人心头一跳,“沈缨,你就这么怕死?”

  能不怕么?

  沈缨心中暗想,面上坦坦荡荡。

  沉默了片刻,她口不对心地说:“大人说笑了,民女什么都不怕。民女只是觉得,大人吉星庇佑,离您近些,或许也能沾些福运。”

  姜宴清似乎并不想听这些话,不再理她。

  他走到堆成小山似的卷宗前,捡起一卷翻看起来。

  “今日先回去打点家中之事,明日一早便过来。”

  沈缨识趣地止住话头,转身出了院子,随后又从验尸堂旁侧小屋的书案底下抽出一捆纸张。

  这些都是她平日积攒下来的,细细地用布包好便回了家中,用来给弟弟练字抄书。

  她将衣物洗好晾晒,做一些吃食备着,又将父亲的药做了记号,分类放好。

  检查了家中米粮调料,又发现沈信笔墨不多了。

  第二日,她便带着沈信去书行购置笔墨颜料,再看看从南边过来了什么好的书籍。

  上次王惜告诉她,东市偏僻处新开了间卖文房四宝小铺子,店家心善,价格公道。

  于是,沈缨特意绕了远路,找到那家铺子。

  店面不大,但东西齐全,价格着实比别家铺子便宜。

  便宜是因为掌柜爱书,家中又殷实,对学子们多有照拂,确实和王惜说的一样。

  他们进去买了一些笔墨。

  出来时却见一位老者推着一架素輿停在门外,上面的少年似是生了重病,懒懒地坐定,正俯身整理一些学子写完字后不要的纸张。

  他将纸面上还有空隙的纸都捡出来,一张一张抚平叠好,轻轻放在膝盖上,做得很慢很仔细。

  店内伙计对他大概也熟悉,寻了一堆放在他身侧,便去做其他事了。

  沈信看着,便想上前帮忙。

  沈缨心知弟弟心善,便按住他的肩膀,低声说:“他不用,你过去会让他不适。”

  她说完,掌柜的恰好过来,闻言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他望着那少年,神色复杂地说:“这位是咱们邱主簿的大公子邱安,沈仵作也未见过吧。听闻邱主簿在外从不说家中子女。”

  掌柜的六十来岁,说起邱主簿时,神情颇有不满。

  他凑过来,低声道:“邱公子过一阵子便会过来买些破损的纸。哎,他这身子科举无望了,但此子心性坚韧,很是好学。”

  “可惜了,对他父亲仕途怕是半分用处都没了。”

  沈缨从未接触过邱家的孩子,闻言唏嘘道:“听闻还有个痴傻的胞姐?”

  那掌柜似乎对邱家事熟悉些,便与她闲谈起来:“邱主簿看着和善,对这两个孩子可是凉薄的很,上次这邱公子带着胞姐过来,那女孩穿的更是寒酸。”

  “虽是痴傻几分,但小小年纪便懂的爱护幼弟,拿了吃的先给阿弟,还知道砍柴打猎卖了钱给阿弟买书。”

  “哎,这两个孩子极少出来,没什么人认得他们。但,明眼人一看便能猜到究竟。邱主簿在子女教导一事上做的着实过了。”

  “可有的事,我们看得见,却说不得。”

  掌柜的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走到店内伙计身边又嘱咐了几句。

  随后那伙计那便从后头拿出几根笔赠给了邱公子。

  邱公子接过后远远地对掌柜道谢,抬眼时沈缨才看清他的面容。

  和邱主簿有六七分像,清秀安静的面容,身形有些单薄,眉宇间有丝郁气。

  沈缨给沈信买好了东西,他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开心。

  他转身去看门外,那里空空荡荡,邱安已经离开了,所有纸张都被收拾好带走了。

  沈信说:“与他相比我何其有幸。”

  “平日里,我还觉得自己读书辛苦,抱怨上苍不公。如今看到邱公子,才觉得自己软弱懒惰。”

  沈缨点点头,说:“所以,日后更该勤奋自律,但也不能伤身,明白么?”

  而后他们又去了书行,沈信一眼就看到了在角落里抄书的邱安。

  但他也没上前打扰,只是看着书籍的目光更为热忱。

  沈信拿出老师给他列的几本必读书籍,书行掌柜寻了几本,但有三本因为稀缺,恐是被人高价订走了,掌柜确实拿不出来。

  他欠声道:“那几本恰好被邱主簿都订下了,交了银两让留给他家公子研习。阿缨,你看,你要不过些时日再来,下回我定帮你留下。”

  沈缨点点头,正要说话,却见邱主簿领着一个华服小少年走了进来。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那小少年九岁左右的年纪,清清瘦瘦,和邱主簿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才这么小,已经有了浓浓的书卷气。

  但他神情略显疲惫,往这边扫了一眼,目光落在角落处顿了顿,随后便淡漠地移开了。

  邱主簿看到了沈缨,只微微颔首,又同掌柜说了要购置的东西,便转身走了。

  他自然也看到了角落处的邱安,皱眉走过去,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邱安连忙欠身对那小公子行了一礼,才又拿起笔来。

  邱主簿又说了一句话,那小少年面色淡淡地看着邱公子,走前从怀中取出十两银锭放在邱安书案上。

  邱公子垂眼看着银锭,又行了一礼。

  邱主簿似乎颇为满意,对那小少年亲昵地笑了下,带着他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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