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龙楼
过了一会儿,莲朵指了指隔壁说:“隔壁正在办丧事,你们这几日莫要乱走动,等他们出殡了再说。”
“好。”
巷子里总共住着六户人家,坐北朝南。
沈家老宅子是第四户,办丧事的则是第三户。
沈诚下衙回来,还带着衙中的两个好友。
沈缨见宅子里清扫的干干净净,便连忙出去市集购置些食材和调料。
路过隔壁的时候,沈缨特意放轻声音。
谁知刚路过那家的大门口,就听着旁侧传来一道男声音,有点沙哑:“恭喜,沈仵作。”
沈缨被吓了一跳,侧头看去,就见着门内的阴影中立着一个人,露出半边身影。
她没怎么看清那人样貌,只是连忙行了一礼,说了句:“多有打扰。”
里头的人低声说了句,“无碍。”便关上门。
沈缨看着那披麻戴孝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但她总觉得那双眼一直从门缝里盯着她。
好在她买了东西回来,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消失了。
第五十八章
今日莲朵留下来用饭。
还有沈诚的两个好友,大家热热闹闹的用了饭。
那几人还帮着他们又修理了房顶、门窗处有破损的地方,
莲朵走时,忽然想到了暖家宴,一双眼亮晶晶的,似乎很期盼这一场家宴。
沈缨本想说他们确实没什么亲朋可邀。
但她看到莲朵脸上一闪而逝的失望,便笑着应了下来。
搬到城中,到县衙只需步行便好,也就三刻左右的脚程。
沈缨睡得好,清早起来将饭食准备好,又将水缸里的水挑满,衣服洗净晾晒了,这才准备出门。
她想到上一次在县衙后衙时云姑熬煮的鱼汤,踌躇片刻,又从大水缸里捞了两条活鱼。
鱼是小兰和沈诚从河里捞的,一条便有三斤。
“再拿些瓜果吧,都是昨晚你大哥回村摘回来的,很新鲜。”
“还有这两只野兔,也一并带着,家里养了几天,更肥了。”
“你们都在县衙做事,少不得麻烦县令。咱们也没什么贵重物件,这都是些心意。”
父亲方才便起来了,见她捞鱼便帮她搓了麻绳穿好鱼,又挑拣了一些熟得正好的瓜果。
想了想,父亲又从厨房里提出一个小陶罐,里面是新卤制的猪头肉和猪耳,整整炖了大半日,十分入味。
沈缨不忍说这些东西虽然堆满了箩筐,但其实并不会变的昂贵,它仅仅只是更重了。
父亲又嘱咐了几句要对县令说的场面话,一路将她送出大门。
“暖家宴,也邀姜大人来吧。”
“我听沈诚说,姜县令与无奇大人没少指点于他,理该道谢。”
“背井离乡来此赴任,他亦是不易,你们要好生做事,不能敷衍。”
“好,女儿谨记。”
父亲满意的笑了笑,又可惜道:“要是你霍三师父在便更好了,他最会说笑,有他在更热闹。”
沈缨没有接话。
霍三是只惜命的老狐狸,眼看着永昌局面有变,便早早避开了。
一会儿说在益州,一会儿又说去了两广。
沈缨懒得打听,之后便再未听过霍三音讯。
那老家伙爱热闹是真,但前提是对他毫无威胁。
若知道她现在被姜宴清抓着把柄,受制于人,指不定和她划清界限。
她将父亲劝回去,背着一堆东西出了门,待走去县衙肩上都勒得生疼。
她来得很早,到衙门时还没人来呢。
沈缨到后衙门口徘徊了半晌也没进去,怕巡逻的人看到。
于是,又跑到姜宴清处理公务的那间屋子外。
门内没有声音,她想着要不就放到门外,姜宴清过来后自然会拿。
反正她的心意已到,也不必非得亲自送出去。
她将东西放到门口便打算离开,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
她立在门口想了想,又见左右无人,决定撬开窗户悄悄地放到屋子里去。
于是转到了窗口处,用短刀拨开木栓,轻轻推开窗户。
背筐很重,她抬起脚踏在墙壁上借力,一手撑着窗户,一手抱着背篓,用力的将它举高。
她刚搭上窗棂,窗户便被猛地拉开。
沈缨吓了一跳,手上的东西差点掉了。
她抬眼便对上杜鸾阴沉锋利的视线,也扫见他手中一闪而逝的寒光。
“沈缨,你在做什么?”
杜鸾在看到她时,顿时笑了起来,方才的锐利阴森仿佛是错觉。
他身上已经穿起了官服,或许是多了几分官威,他看着比以前要正经许多。
沈缨的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眼,抱着箩筐退了几步,半晌才说了句,“没事”。
“何事?”
姜宴清也走到窗口,挡在了她和杜鸾之间,视线落在背篓里。
“我不知大人这么早便议事,打扰了。”
送上峰一点小礼,本来是件坦荡的事,却被她鬼祟的行径,弄的像是见不得人。
沈缨有些不自在,往身后藏了藏箩筐。
姜宴清静静看着她,声音中似乎有些笑意,说道:“无妨。”
沈缨抿了抿唇,索性将箩筐又抱起来,举得高高的,让姜宴清看清里面的东西。
“家里收了些新鲜东西,父亲便嘱咐我拿来给大人尝鲜,感谢大人对我们姐弟二人的照拂。都是些农家粗食,还望大人笑纳。”
姜宴清垂眼看着最上层的几个红果,谢了一句,但没有伸手去接。
沈缨见他不动,便以为他是觉得这些东西寒酸。
她连忙刨了几下,从底下掏出用麻绳穿着的鱼,三斤大的银鱼甩头摆尾,野兔虽被捆缚却也躁动起来。
鱼尾在沈缨手上用力甩了两尾巴。
“啪啪”清脆的声音过后,沈缨手上多了几道湿印子。
很腥,还挺疼。
杜鸾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笑得大声,吵得人头疼。
沈缨面无表情的在身上蹭了蹭,看着姜宴清,“昨日幼弟才在河里捞的,您看,还挺有精神。给大人尝鲜,云姑说您最喜欢炖鱼汤。”
姜宴清神情一顿,颇为意外的看了她几眼,伸手接过鱼和箩筐。
也不知是不是他自带威仪,那鱼和兔子到了他的手上便老实下来,像是遇到了克星。
沉甸甸的篓子在他手里轻得好像团棉花。
他转身向屋内走去,说:“门没关。”
沈缨松了口气,揉了揉肩膀和手腕,绕了几步,推门进了屋内。
姜宴清已经将东西都放到了博古架后面,用一块青色帕子擦手。
杜鸾则拿着一颗红果吃了起来。
沈缨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对姜宴清说,“我家搬迁至平安坊四柳巷,说来也是喜事一桩,家人要办个暖家宴,就在两日后。”
“大人那时也是沐休,若是得空,便来小聚一番,倒也没请什么人,大人都认得。”
姜宴清放下帕子,闻言说道:“多谢相请,只是那日恰好有事,不便前去。”
沈缨本来也没做过这种事,出口相邀已经鼓足了勇气。
虽然之前也觉得姜宴清会回绝,但真正被拒绝时,她除了难堪,竟然还会觉得失望。
原来,她是这么盼着姜宴清来么?
“云姑擅长料理,也在家中主持过家宴,熟悉家宴礼数,她会过去帮你。”
沈缨看向姜宴清。
他语气认真,并无敷衍之意。
她连忙谢道:“多谢大人,麻烦云姑了。那我,先告退。”
姜宴清颔首,看着她直到退出门才收回视线。
沈缨出去后,姜宴清与杜鸾皆沉默着。
一室寂静。
天未亮时他们就开始议事了。
沈缨刚走到回廊处,他们就听到动静。
若不是沈缨撬开窗户,姜宴清原本是不打算出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