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长安 第79章

作者:龙楼 标签: 三教九流 悬疑推理 正剧 古代言情

  贾姓夫妇面色震惊,曼满脸疑惑:“那这个,是我儿么?”

  沈缨看了他们一眼,又从怀中取出一物,是一颗丹药,轻轻置于尸骨口中。

  她吹灭手上的烛火,轻声对尸身说:“你父母来了。”

  她话音落罢,似有感应般,那尸身上的红线游走的更快,万条细线宛如穿经四肢百骸的血脉一样,骤然耀眼。

  而那具尸身上泛起了荧光,先是骨缝,随后是整具尸骨。

  此时外头的天光散尽,月亮初生。

  尸骨仿佛接了月色进来,被柔柔的银光覆盖着,散发出草木和冰霜的气息。

  光越来越盛,随后从尸骨上脱离。

  众人瞪大了眼睛,这才发现那些荧光竟是米粒大小的飞虫。

  他们从尸骨上剥离,围着贾姓夫妇飞舞,盘旋。

  沈缨走上前牵起那妇人的手,将她的手置于尸身上方。

  飞虫落在她的指尖和掌心上。

  那妇人的手颤抖不已,眼泪滑落,她却死死咬着嘴唇,生怕惊动那些飞虫。

  沈缨说:“逝者安息,望两位节哀。”

  飞虫留恋的围着贾姓夫妇飞舞,然后渐渐暗淡,就像雪花融化在他们的衣衫上,只留下淡淡香气。

  沈缨松开那夫人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最后一程,有至亲相送,令公子已然安息。”

  那妇人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趴在尸骨旁侧呼唤着儿子的名字。

  沈缨听到她唤着孩子的乳名,“阿宝”,心口沉闷,眼眶也红了。

  她虽早已熟悉了验骨之法,但如今看到这场面,心中仍然震撼。

  她甚至觉得,那一刻阿宝的魂魄真的回来了,回来见至亲最后一面,然后才舍得入轮回。

  姜宴清抬手招来衙役,将尸身抬走。

  人一走,室内便安静下来,只剩下淡淡香气。

  沈缨又用相同的法子验证了另一具。

  那具是残躯,只剩下几根腿骨,上有野兽啃食的痕迹,显然是被猛兽吃了。

  所验结果,依旧是至亲血脉。

  赵氏先前一直看着,待另一户人家带走亲人尸骨后,她只评价了几个字:“装神弄鬼。”

  而她旁侧的两人却是激动不已,在她身后小声议论,看向沈缨的目光格外热烈。

  沈缨看向赵氏:“夫人,依骨断人之术师父已潜心专研十年之久,走访各地名医,才得来的法子。”

  “其中就有南疆柳寨存尸之法,那些血线是血仙蛊,需精心饲养三年,才能得一条,很有灵性的。”

  “您带来的想必都是高手前辈,他们总是知道这些东西是何等难得。”

  沈缨目光坚定,透着自信与傲气:“当今世上,唯有我师父一人研得此法。”

  “师父说会将此法编撰成册,献于朝廷。有了此法,今后世上,再无飘零无主之身。”

  赵氏与她对视,良久后移开目光,看向最后一具尸身:“说得天花乱坠,好,我让你验。”

  注:

  [1]《庄子·内篇·齐物论》,意为:合乎大道的言论,其势如燎原烈火,既美好又盛大,让人听了心悦诚服。那些耍小聪明的言论,琐琐碎碎,废话连篇。

第六十七章

  沈缨看了姜宴清一眼,他微微颔首,神情中有鼓励之色。

  “多谢夫人信任。”

  焦尸僵硬,沈缨费了比方才多两倍的时间,才准备妥当。

  血仙蛊进入尸身,因焦尸并未化骨,看起来并无血线游走的样子。

  她催动血蛊,最后一条进入尸体中。

  香尽了,蛊虫也游进了骸骨,沈缨的骨笛也停了。

  尸骨只在刚开始的时候震了震,然后再无动静。

  赵氏身后的医者此时已经走到尸身边,说道:“血仙蛊唯有寻到血脉相通的精元才能破茧化蝶,此骨与夫人不是血亲,血仙蛊没了新鲜的宿体,就会快速消亡。”

  不愧是高手,只不过是从旁看着,便已经猜到此法的精髓。

  沈缨耗了精气,脸色已经发白,闻言说道:“不是赵悔。”

  这样的结果,她其实并没有多少惊异的情绪。

  那天姜宴清当着赵氏的面,说要查验尸骨是不是赵氏的亲弟弟时,她便已经知道结局了。

  他好像窥测了天机,知道了万事万物所有的真相一样。

  赵氏一手压着伤口,闻言皱起眉头,不甘心道:“再来。”

  沈缨刚要摇头,赵氏已经掀开伤口上的布,拿着刀又划了一下,又挤出血来。

  “再验。”

  沈缨对上她的视线,手紧了一下,拿着碗又走过去:“好。”

  再验,还是没有动静。

  赵氏却如疯魔般,试了一次又一次,直到那具尸骨上出现裂纹,有了腐败之相。

  赵氏也因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她才被那两个人劝住。

  赵氏没说一句话,死死盯着板子上的尸身。

  烛影在她脸上摇曳,影影绰绰。

  过了很久,她脸上挤出一种笑,很复杂的笑:“那这个又是谁?”

  沈缨吞咽了一下,正要回答。

  赵氏却往前一蹿,忽然掀翻木板,尸身滚落地上,竟然碎成了几块。

  沈缨在她摔倒时上前扶着她手臂,一步一步将她扶出验尸堂。

  姜宴清也出来了,他看着赵氏,目光冷冷清清。

  “所以,我阿弟要么是死在了别处,要么是活着,对不对?”赵氏哑声问。

  姜宴清颔首,回道:“正如夫人所说,尸身既不是赵悔,那便有两种可能。”

  “一,有人杀了赵悔,寻尸顶替,并藏匿了真正的尸身。”

  “二,凶手囚禁赵悔,并且寻了一具与赵悔身形一模一样的尸身来代替,以掩盖其行踪。”

  “如此的话,赵悔或许还活着。”

  沈缨在旁侧补充道:“不论是哪种推测,凶手对赵悔必定很熟悉。”

  “此尸骨我验了两次,却丝毫没发现蹊跷之处。根据尸骨推断,他活着的时候外形和赵悔很像,甚至连身上的旧伤都一致,显然是有人刻意模仿。”

  姜宴清看着赵氏,目光坚定:“若按第一种推测,凶手行为实在令人费解。既杀人,为何又要用别的尸身代替?”

  “所以,本官认为赵悔极有可能是被囚禁,凶手留着他要么是虐待消恨,要么是另有用处。”

  “听闻赵悔于制毒一道极为擅长,或许凶手将其掳走,掩盖其行踪就是为了逼他制毒。”

  “夫人与赵悔姐弟情深,他生前在做什么,与何人有过节,亦或是与何人亲近,你定然有所察觉,不妨仔细回想一二,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告知府衙。”

  赵氏推开沈缨的手臂站直,静静盯着姜宴清,好一会儿移开视线,她未发一言转身离开。

  沈缨看着赵氏的背影,她觉得赵氏不会将知道的事全盘托出。

  赵氏对赵悔极为维护,活着时如此,如今亦会如此。

  赵氏会将不利于赵悔的所有事,悄无声息的全部掩盖下去。

  若赵悔活着,那么他要面对的就是诛杀酒师的案子。

  姜宴清手段高超,他既然以酒师之事质问赵悔,就一定有了证据。

  那么,到时候只要赵悔一旦被抓到,就会被送入诏狱,等待审判。

  赵氏爱护胞弟,怎会将他置于险地,她一定会私下里去找。

  想从她这里得到消息,还得再想想别的法子。

  不过,赵氏被此事绊住手脚,想来近日不会来府衙催促了,如此一想,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沈缨随姜宴清进了理事的院子,想到先前那两位医者的目光,便对姜宴清说:“献书一事,还要麻烦大人了。”

  姜宴清走到书架前抽出一卷书,侧头看着她说:“此法若流入黑市,价值连城。”

  沈缨面色平静,回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大人,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我与师父可守不住这些,倒不如献出去,还能得些好名声。”

  姜宴清点点头:“霍仵作献书,是惠及天下百姓之事,本官与有荣焉。”

  他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忽然带了些笑意,说道:“你还会驭蛊?”

  沈缨想到姜宴清是乐理高手,脸色乍然间泛红了,支吾道:“就……随意,吹了吹。”

  姜宴清从架上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册子,递给她。

  “你手中的骨笛雅号飞琼,乃鹤骨所制,音质清圆,悠扬,奏响时好似凤鸣鹤唳,是晋时古物。你既要吹,还是吹的好一些,不要埋没好物。”

  沈缨垂着头,腰间插着骨笛的地方好似要着了火,顺着腰漫上了脸颊。

  她哪知道这东西来头大,只是随手从霍三那堆破烂东西里捡来的。

  “此谱是本官从梵音寺带来的,你可拿去修习。”

  沈缨恭敬的接过那册子,恨不得将脸塞到书里。

  一想到自己方才装模作样吹笛,就觉得一阵羞臊。

  姜宴清偏过头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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