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春山 第182章

作者:曲小蛐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复仇虐渣 正剧 古代言情

  “……”

  出城向西南,不远处便要入骊山。

  入山道上尽是黄土,稍有马队行经便要掀起一番尘土飞扬。

  戚白商并无要事,如今只是处理打点好?了上京的一切,趁四方云动,无人觉察,悄然带着某位“病人”归回衢州罢了。

  于?是马车行得并不快,不消片刻,就听得身后官道上马蹄声疾,成群掠来。

  本?以为?是过往商队,却未料想,骏马驰过车驾便慢了下来,很快吁声成片——

  马车被围停了。

  戚白商微微蹙眉,正要坐直身。

  “下官巡捕卫十三营总旗卫篁,方才城门失察,特来告罪。眼下多事之秋,下官冒昧请大人移步下马,容我等秉职查察。”

  “……”

  一听是官家人,对某位病人来说更近乎是“自家人”,戚白商便松了眉心,被垫在下面的手将谢清晏轻推起。

  车夫正在拦那名总旗:“大人,马车中?是官眷女子,出游访亲而?已,不可冒犯啊!”

  “官眷?”

  见马车里?面做贼心虚似的没?个动静,卫篁冷笑了声,“哪家官眷出行,不是少说也?要随从五六,护卫七八?哪个像你们?这样轻车上路?我看不是为?了出游,是为?了逃命吧?!”

  说着,他眼神示意?下,两边巡捕卫官兵围拢上前。

  马车内。

  戚白商低眸,含笑垂望着被扰了清梦的谢清晏:“看来谢公的秘密离京,难能成了。”

  “谢公?”

  谢清晏慢条斯理重复了遍,支起下颌的手肘懒搭在她膝前,仰脸看她。

  听得马车外脚步声渐近,戚白商本是戏弄的笑容顿了下:“不闹了,你快起来……”

  “不起。”

  谢清晏扣住了戚白商的手腕,压在她腿边,他不但未起,反而?淡然自若地向后轻倚在她柔软纤细的腰腹前。

  “不是谢公么,叫得如此生疏,看来还是要亲近亲近。”

  “谢清晏?”见他当真闭目养神似的,戚白商惊得难能慌了,更是对这人的下限之深不可测又有了崭新的认知,“你就不怕被传扬出去……”

  “传什么。是传广安郡主豢养面首,私德不修,还是传谢某家败,卖身为?——”

  谢清晏说话的声调轻慢好?听得像吟诗,温和渊懿,闲情?雅致。

  戚白商却听不下去,不管不顾给他捂住了嘴。

  露在女子纤细手掌上方,攀过笔挺的鼻梁,那人终于?撩起的一双潋滟溺人的漆眸似笑非笑,似弯非弯。

  谢清晏不疾不徐地拉下她的手。

  “我不怕,夭夭怕么。”

  几?乎同时,马车帘子被人从外面一掀。

  “……!”

  戚白商来不及多想,全靠本?能——

  她骤然侧歪过头,紧闭上眼,昏迷似的靠在了车厢后壁上。

  装“死”。

  或说装睡。

  “你们?——”

  让人掀开?马车帘子的卫篁刀都拔出两寸了,却硬生生呆挺在马车前。

  是女眷不假。

  “藏”了人也?不假。

  可为?何?藏着的男子这般落拓不羁长发散迤地伏在女子身前?

  “…………”

  卫篁呆在那儿,只觉着自己的脑子都被浆糊糊住了。

  难道这男子,就是坊间传闻中?那种专门养在高门女眷家里?的貌美面首?

  卫篁正震撼僵着,却见背对他的男“面首”低声笑了起来,似乎是被什么人逗得,愉悦至极。

  顺着那人微微仰首,卫篁望见了阖着眼的女子从白皙面颊一直透染到细颈的红晕。

  倒是美得绝艳夺目,怎会豢养面首……

  “好?看么。”

  卫篁忽听那个背对着他的男“面首”似信口问他。

  声线透着点笑后的哑,压得低轻,还挺好?听,难怪能讨得美人欢心……

  正想着,卫篁对上了那位疏慵转身,靠在侧壁上倦懒冷淡地回眸的男“面首”的脸。

  乌发如瀑,落拓风流,确实貌美绝色。

  ……就是太?眼熟了。

  和他们?巡捕卫将军元铁的儿子、镇北军统帅、当今镇国公谢清晏——

  长得一模一样啊!?

  卫篁身旁,替他掀帘子的官兵也?见了鬼似的指着马车里?,惊恐道:“谢谢谢谢谢谢……”

  “帘子放下。”

  谢清晏淡定道:“不谢。”

  “…………”

  直到一众不明所以的官兵们?望着那驾朴实无华的马车在飞扬的尘土间远去。

  卫篁陡然回神,转身上马,调头回城:“快去禀告将军!”

  “噗咳咳咳……”吃了一脸土的小兵们?在原地茫然,“禀告什么?”

  半个时辰后。

  长公主府,明月苑中?。

  静安长公主正独坐铜镜前,对着满屋寂寥不沾一丝人气儿的空旷伤怀,就听她的夫君一路嚎着扑入廊下。

  然后像头黑熊似的撞入房中?——

  “夫人!大事不好?了!”

  “?”静安长公主伤怀地回眸。

  元铁毫无迟滞地扑上来,就势抱住了长公主的双膝,熟练地向下一跪:“城门回禀,儿子被广安郡主骗走去当面首去了!”

  “…………”

  长公主以多年皇室养出来的娴静气质忍住了抬起的手,擦眼泪的手绢被她向下一按,堵住了元铁吐不出象牙的狗嘴。

  她没?了伤怀垂泪的兴致,起身要走。

  元铁娴熟地拿下还带着残香的手绢,更娴熟地塞入袖中?,觍着脸笑起身:“夫人不伤心了?”

  “……”

  “陛下为?了酬谢你代他行养育之恩,不还把四皇子送来给你玩儿了吗?”

  “………”

  “俗话说,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咱们?正好?换一个笨点的,省心!”

  “…………滚!”

  很可惜,今日?长公主的娴静淑雅还是没?能维系到最后一刻。

  ——

  “陛下当真打算,改立四皇子为?储?”

  上京西南的马车中?。

  戚白商听得谢清晏所言,有些惊讶地望他。

  “谢策向来如此,一次生疑,此生不用。”

  谢清晏行云流水似的沏茶洗盏,关乎未来国君之事由他随意?说起,像是茶后闲谈,眉眼间不见半分波澜:“有下毒逼宫之事在先,便是你不曾举发宋怀玉与人通奸产子之事,他也?不会再信谢聪——对谢明亦是同样道理。”

  顿了下,他又道:“只是若不知,他不会像如今这般狠绝罢了。”

  “虽然朝野有人说陛下给谢聪下了死禁,不近人情?,”戚白商思索道,“但人至半百得如此噩耗,也?算人之常情?,也?谈不上狠绝吧?”

  谢清晏垂眸笑了,眼睫微颤:“你以为?,谢策会放谢聪活过今岁么。”

  “……”

  戚白商的指尖一颤,惊抬眼。

  却见谢清晏施然自若,将稳如静湖的茶盏递到她手边。

  戚白商不敢再想下去,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给自己压压惊。

  跟着她嗔怪看向谢清晏:“多少年父子情?深可以一朝尽没?……伴君如伴虎,我今日?才算明白。而?你是明知如此,之前还敢那般与他对峙?”

  谢清晏低眸,懒撑着下颌望她被茶色浸润上薄薄一层釉光似的红唇。

  “早知你在,我便不敢了。”

  戚白商轻嗤笑他:“少来诳我,镇国公胆大包天,你连死都不怕……”说到这儿,她有些记仇地瞥他,“还会有什么怕的吗?”

  “有,当然有。”

  谢清晏到底是没?能抑下眼底那线墨意?。

  他欺身而?上,吻住了戚白商柔软的唇瓣,又轻咬过她想躲却未能的舌尖。

  “还在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