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戚家,戚白商?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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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白商一路被谢清晏牵制着,带离了?安家北宅。
“婉儿险些受害,安家分明是有意为之?,却栽给征阳,便是吃定了?戚家奈何征阳不得!谢清晏,你是婉儿来日夫婿,怎可如此轻易放过此事?”
“……”
被拽进了?四野无人的竹林中,戚白商发狠咬牙,她?掀下帷帽,反手砸向了?谢清晏死死钳制着她?的手腕。
“谢清晏!”
那?人蓦地一停。
几息后,谢清晏回过身,低眸,停在了?她?腰间的木牌上?。
戚白商顿住,想起宴中假扮婉儿被迫与他亲近之?事,不由心虚了?下。
“今日我也是怕征阳加害婉儿,不是故意骗你。”
“婉儿。”
谢清晏低声默念了?遍。
那?人声调从极致的平静里透出一丝古怪,叫戚白商莫名不安。
她?抬眸去看他神情。
却见谢清晏正于?斑驳明灭的竹影间掀起长睫,端是神清骨秀,却没什么表情,眼神近乎寂灭地、居高临下地凝眄着她?。
“婉儿,婉儿,还是婉儿。”
谢清晏缓声,随他话音,他一步步朝她?踏近,每一句低轻却毫无温柔之?意的称呼,都像要叫他踏碎、碾灭进土里。
“戚婉儿的性命清誉,比你的重要?”
“……”
戚白商又想起谢清晏今日在外屋角落里,望着她?如噬人的眼神。
那?一刻虽未看清,但也是这般。
叫她?不寒而栗,想转身立刻逃离。
“谢清晏,你今日似乎不太,舒服,”临时改掉了?那?句不太正常,戚白商退了?半步,转身想逃,“我们还是改日再聊此……”
啪。
带鞘佩玉的长剑剑尾,便迫在了?戚白商的肩上?。
她?身影蓦地一停。
不知是不是当初被这把剑架过脖子的缘故,戚白商觉着,即便隔着剑鞘,她?的颈也能清晰感知到藏于?鞘中的冷戾锋芒。
“怎么,你又要回去找她??”谢清晏低声,缓步靠近。
他将?长剑抵在她?锁骨处,剑压的薄纱下,她?亲手撕开的衣裳未整,她?颈侧留下的血痕才刚刚干涸,鲜红刺目。
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戚婉儿。
谢清晏眼神愈冷:“戚白商,戚婉儿对你有什么不同,能叫你为了?她?——如此自轻自贱、不管不顾?”
“……!”
戚白商眼神一颤,方才便未能抑下的怒火,终于?再忍不住掀了?出来。
她?一掌拍开了?他的剑鞘,冷然睖他:“我自八岁丧母,无父无怙,至亲唯余婉儿一人!她?若有难,我如何不急、如何不护?!”
“至亲?”谢清晏颧骨颤动,“她?算什么,她?与你又经历过什么?不过是轻廉易得的血缘,便是你的至亲至爱了??”
戚白商气得眼眶湿潮:“谢侯爷高堂俱在,亲族无忧,生来便享尽世间荣华富贵,自然不懂——人活于?世,若连最后一位至亲至爱之?人都不存,那?便是无根浮萍,生无可恋,与飞禽走兽何异?明月何托、余生何寄?!”
“——!”
谢清晏眼底剧恸如震,一瞬竟叫他红透了?眼尾。
“戚、白、商。”
他蓦地回身,袖下握着的长剑颤栗。
许多年了?。
这许多年里,便是每逢十月初八那?夜,他亲手将?炙烫烙铁印于?皮肉,尝尽苦楚,谢清晏也未曾再感知过这般锥心刻骨的痛意。
那?是只?有至亲至爱之?人才能给予的,在他唯一最不设防的心口狠狠楔下的一把利刃,冰凝霜结,痛彻也寒彻身心。
痛得叫他眉心欲裂,杀意翻涌,逼得他几乎要发疯。
“……”
死寂里,戚白商迟疑起来。
她?尚湿漉着睫羽,有些不确定地盯着谢清晏似乎不同寻常的背影:“你,你怎么了??我也没说?什么……”
“不想死的话,”谢清晏背对着她?,声线沙哑沉戾地打断,“走。”
“……!”
戚白商气得哽住。
“怎么,你又要杀了?我么?”她?气极反笑?,眼眸沁凉,“侯爷又不是第一次做了?。我知你下得去手,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出来威吓我!”
戚白商说?完,冷睖着他:“侯爷杀不杀,若不杀,我便去看婉儿了?。”
“——!”
谢清晏长剑出鞘,回身一扫。
“唰。”
戚白商僵住。
几息后,她?抬眸望去。
谢清晏一剑削断了?刻着婉儿名字的木牌,用剑尖挑回,他将?它捏在手心,当着她?的面?,用力?合握。
咔嚓。
木牌碎作两半。
而谢清晏从头到尾一瞬不瞬地,冷冷凝眄着她?,是溢过清隽眉眼的煞意沉沉。
“——!”
戚白商气得脸色苍白,转身离开。
竹林中秋风骤起,掀动一片片岿然玉立的竹枝,绵延地弯折下去。
一如林中那?道身影。
长剑抵地,谢清晏慢慢屈膝,像是痛得再难以忍,他身影蜷起,跪将?下去。
指骨颤栗着,将?玉佩从衣襟里拉出。
刻着“夭夭”字样?的玉佩被他攥入掌心,棱角硌着指骨,触摸过无数遍的一笔一划,早已如刀凿斧劈地刻在心底。
“夭夭,医者?仁心……”
“你的心悉数给了?旁人,早便将?我忘尽了?,是么。”
“……”
四野阒寂。
唯风过竹林,如鹤唳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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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安府回来当晚,上?京就下了?一场雨。
戚白商去看过婉儿,还熬了?药,可惜宋氏正气得不轻,不许她?近身,又时刻守在榻旁,急得事事亲力?亲为。
戚白商原本极厌了?宋氏,可是站在明间,冰凉的雨丝扑身,她?望着暖阁里那?个?总是刻薄寡恩、生得也不算好看的宋氏,竟恍惚间想起了?母亲。
在她?小时候,病时,母亲也是如此焦急顾盼的。
原来世人皆有共性……
难怪老师总说?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
这般想过,她?将?汤药交给了?云雀,嘱咐过用量,便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那?夜雨声未停,反是愈发大了?。
戚白商睡在暖阁,辗转浅眠,几次因着幼时之?事梦醒。
直至一声惊雷:“轰隆!”
白光劈下,照彻屋内。
恰逢浅眠睁眼的戚白商兀地一栗——
黑暗中,她?的床榻侧,分明坐着一个?人!
“谁!?”
戚白商抬手就要去抽枕下压着的短匕,只?是刚攥住,就被一只?冰凉的、浸着冷雨的手紧紧扣住了?手腕。
雷闪再鸣,屋内一亮又灭。
在这一次,戚白商看清了?伏身下来的、尚沾着雨滴如泪滚落的恶鬼面?。
戚白商惊颤了?声:“谢清晏!?”
她?又气又急又恼,试图挣脱手腕:“你就算要杀我,也不用吓死我——”
“砰。”
刚艰难抬起一截的腕骨,再一次被扣回榻上?。
“我说?过,我不是谢清晏。”恶鬼面?俯低下来。
雨水滚落,砸入她?锁骨窝。
又顺着脖颈滑下,如落笔一道暧昧湿痕,直至没入她?如瀑的青丝里。
“谢清晏是长公主的独子,高堂俱在,亲族无忧,享尽世间荣华富贵……我与他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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