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挂起?帘来。”
董其伤一顿,迟疑道:“戚姑娘说?,您起?之后,不宜见风。”
“挂上。”那人声线清沉,平静重复。
“……是,公子。”
影壁前。
戚白?商刚将这架桐木斫的?古琴收入琴囊,还未立起?,余光便扫见内屋,董其伤站在床榻前,将床帏以金钩挂起?的?身影。
她?眉心微蹙,放下琴囊便提裙,扫开珠帘直入内屋。
“我早说?过,秋风凉甚,病人不宜……”
话音在女子锦履踏入内屋,望见了正对珠帘的?床榻时,蓦地止住。
榻上,谢清晏眉眼薄淡望来。
许是病去?缠绵,又或没?了长剑甲胄的?锋芒砥砺,竟叫素来在她?看尤为可怖的?定北侯多了几分病美人似的?孱弱。
乌黛横飞,墨眸胜琉璃,长鼻玉挺,薄唇见淡。
尤其解了簪脱了冠,长发披身,如锻似瀑,美人如斯。若藏了身长,便说?是哪家花楼的当家头牌也尽得信,哪有半点战场杀伐的将军凶戾?
戚白?商正看得失神。
“好看?”
欲下榻的?病美人停住,漆眸半挑,散澹问道。
“好…嗯?”戚白?商及时止声。
她?将目光心虚地从那人松垮里衣露出的?半截锁骨上挪开。
“见惯了谢侯爷提着剑或弓要杀我的?模样?,一时失态,侯爷见谅。”
戚白?商说?完,想起?什么,蹙着眉转回去?:“你背上旧伤未愈,又以盛怒而致肝郁气滞,外加淋雨侵寒,如此才高?热三日,你还嫌不够么?”
谢清晏漆眸淡扫:“我因?谁而伤,又何以盛怒。”
“你那伤……”
戚白?商哽了下,“即便伤是为婉儿,那盛怒,总不能是那日我在竹林与你拌过几句,你便抑了这般盛的?火气,那你这人当真?半点没?有将军胸怀——”
谢清晏皱眉,抬手覆住心口。
“……”
戚白?商一哑,医者气势顿时下去?了九成。
“好好好,我的?不是,”女子轻缓着声,抑着不服气,蹙着眉上前,“董护卫,云公子,请你们将两侧窗牖暂合上。”
云侵月忍着看热闹的?笑,咳了声,憋着气去?关窗。
董其伤也去?了另一旁。
戚白?商刚说?完,就觉着一道淡漠又幽幽的?眼神落来了身上。
她?回眸,缓气平息:“又如何。”
“你何时与他们两人如此相熟了?”谢清晏淡声问道。
“……!”
云侵月踉跄了下。
董其伤险些被窗户夹了手。
可惜戚白?商并未察觉,上前去?,蹙着眉将这个不听话的?病人往床榻内示意,又放下了半边帘子。
“这不叫相熟,叫礼仪。”
戚白?商侧身,坐于榻外,将就放在一旁的?药箱取来。
脉枕被她?拿上榻。
“嗯?”戚白?商用眼神示意了下谢清晏,叫他将手腕放上来。
谢清晏停眸凝眄她?数息,这才垂了眼,将手腕平搁上去?。
平日都未曾注意,谢清晏当真?生了一双长密又卷翘的?睫羽。
当家头牌的?筹码又加了一成。
戚白?商想着,搭上脉。
谢清晏低垂着眼,任她?把着脉,徐声:“方才我梦中琴声……”
“嘘。”
戚白?商轻睨他一眼。
“……”
谢清晏合上了唇。
不知怎么,从他那密如鸦羽的?睫间,戚白?商竟似窥见了一丝清淡笑意。
……定是她?看错了。
戚白?商想着,专心脉诊。
数十?息后,戚白?商示意谢清晏换了另一只手。
直至她?吁气,收手。
这般收拾着脉枕与药箱,过了数息,女子忽抬眸:“谢侯心中究竟有何郁结之事,竟能致梦魇缠身?”
“——”
房中兀地一静。
亦是一惊。
自觉留在南北两侧窗牖旁的?云侵月与董其伤,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来正中,或惊异或锐利地压在了戚白?商身上。
唯独当事人神容疏慵,闻言眼睫都不曾一动?:“谢某高?堂俱在,亲族无忧,自幼便享尽世间荣华富贵,有何郁结?”
戚白?商:“…………”
她?当日说?的?话,这是听第?二遍了。
没?完了是吧。
默念了三遍“不与病人论短长”,戚白?商耷眼下医嘱:“寒邪入体?,尚未尽除,今夜或再起?余热,不必忧心。”
她?起?身走到一旁,弯腰写?了两张方子,交给董其伤。
“每一方都按我说?的?时日,不可推延。”
“多谢戚姑娘。”
“哦,还有。”
戚白?商拦住了就要拿着药方出去?的?董其伤,“病危二字,不宜乱用。”
董其伤顿了下,诚实道:“云三教我如此说?的?,还说?若不这样?,戚姑娘未必肯来。”
“……?”
戚白?商转向了另一侧。
正蹑手蹑脚准备开溜的?云侵月蓦地一停,潇洒转扇:“权宜之计,姑娘医者仁心,定然能体?谅的?,对吧?”
跟着他咬牙切齿地瞪向董其伤,大步过去?:“下回不教你,让你家公子病着吧!还有,凭什么他是公子,我就是云三?”
话间,云侵月已经将面无表情的?董其伤拉向了外面。
临出阁门前,他回过头,朝床榻上斜倚着的?谢清晏飞快地眨了下眼。
谢清晏懒跌回眼,落到收拾药箱的?女子身上。
直至理过一切,戚白?商拎起?药箱准备离开时,这才发现,阁中竟然没?人了。
她?呆了呆,回头看榻上:“照顾你的?人呢?”
谢清晏温和抬眼,端是一副苍白?孱弱的?病美人之态:“无碍,不敢耽搁戚姑娘,请便。”
戚白?商:“……”
她?本来是这个意思,但他这副模样?,这么一说?,她?岂不是要踩着她?的?“医者仁心”才能走出去??
已经提上肩的?药箱慢吞吞放下去?。
戚白?商轻叹:“我等到你的?护卫回来,再回去?亦不迟。”
“……”
谢清晏眸光微暗,跟着展颜,“好。”
戚白?商听着这温文儒雅的?语气,想着两日前冒雨出现的?恶鬼面,几乎有些想给自己搭搭脉——
谢清晏分明无离魂之症,那恶鬼面,与他,当真?是同一人?
愈想愈是混淆,戚白?商干脆轻甩额头。
“既不急走,我再为你针灸片刻,稍纾气郁,”她?一边取出金针囊,问,“方才脉诊时,你要说?什么?”
谢清晏眼神暗动?:“我梦中琴声,是你所弹奏?”
“嗯。”戚白?商瞥向珠帘后的?影壁,“借了你的?焦尾琴一用。”
谢清晏有些自嘲垂眸:“果?然。”
时至今日,能将他拉出那梦魇的?,只可能是她?一人。
他竟未能认出来。
“果?然什么?”
戚白?商转回,望见谢清晏浅勾那抹笑,她?微微蹙眉,“嫌我的?琴声,辱没?了你的?焦尾?”
“如闻仙乐,方得暂脱梦魇。这琴声,天底下唯你一人。”谢清晏道。
戚白?商一顿。
不愧是定北侯,以这等浮夸辞藻夸人,却能说?得如此信雅,淡然从容,好似真?这么以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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