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嗞咚
就在吟柔以为他还不肯罢休的时候,陈宴璘竟然松开了手。
他偏头看着发愣的吟柔,“不走?”
吟柔目光一紧,屏息自他身侧快步离开。
粘着汗意的身子被夜风一吹,瑟瑟发抖,吟柔调息了好几口,勉强恢复了一点冷静,四下看过一圈不见柳知意的身影,大抵没见到她所以离开了。
顾不得多想,提了裙摆匆忙跑开。
陈宴璘在她离开后缓步自假山走出,已经不见了的柳知意这时候自暗处走上前,目光落在陈宴璘身上,对上他薄情的眼眸又落寞移开,看到他手背上的伤口,情急道:“你的手。”
陈宴璘随意抹了把上面的血,“怎么回事?”
柳知意目光收了收,解释道:“是武福找到我,说几个商会的东家登门。”
不等她说完,陈宴璘已经迈步离开,只留柳知意怅然若失的站在原地。
……
陈宴璘离开后就去接见了几个东家,正带着人往花厅去的时候,与信步而来的陈宴清打了个照面。
“三哥,那么巧。”陈宴璘挑眉与他打招呼。
陈宴清淡然嗯了声。
陈宴璘又道:“几位东家来与我商议送货的事。”
看似不经意的解释,目光却挑衅,盯着陈宴清又补了句,“忘了三哥近来不过问商会的事,还不知情。”
他身后几个东家各个面露尴尬,朝着陈宴清赔笑,“三公子千万莫怪,我们几个本想着与五公子商榷完就去拜会你。”
陈宴清面不改色,更看不出喜怒,语气平平的说:“如今即是五弟在管,你们找他就是。”
说罢率先迈步,叫兄弟身形交错而过,陈宴清低垂的目光忽瞥见陈宴璘腰上一抹突兀的雪色薄纱。
就挂在他的腰扣上,似是意外缠上去,而他半垂的手被上烙着一枚齿印,血迹早已被擦去,印子也淡了很多,浅浅小小。
陈宴清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迈步,跟在他身后的书砚频频回头,才待
走远就愤怒骂道:“这几个老东西还真是见风使舵,往日他们可没少受公子恩惠。”
“书砚。”陈宴清淡淡道。
书砚一个凛眉,“公子请吩咐。”
书砚想着公子必是有什么要他去做,不想却听他问:“宋吟柔现在哪里?”
“啊。”书砚愕然。
见公子朝自己睇来,挠了挠头说:“按说还在十方堂。”
“今日我去过一趟,监督她抄的怎么样,公子猜怎么着?那字都没法看,我就让她重朝,约莫还没抄完。”
……
另一边,吟柔脱身后慌不择路就往晚棠院的方向跑,一直到快跑到,才想起自己还未抄完经文,思来想去又急匆匆赶回来。
她提裙气喘吁吁跑在去十方堂的路上,远远看见屋里亮着烛火,不禁一怔,她怎么不记得自己点了烛。
吟柔仔细回想,可自己也已经不确定,今天一天她都陷在混乱里。
算了,不想了,快去把经文抄完才是。
吟柔小跑到廊下,进去后仔细合上门,定了定神才转身,目光缓缓抬起到一半,霎时僵住,而才定的心神轰然散乱。
三公子就坐在她每日抄经的书桌后,昏黄的烛光泛照在他白皙修长的手上,手里是她写到一半的经文。
纸上缭乱的一个一个字,就好像吟柔此刻纷乱的心,被三公子拈在指间。
还是被看到了,她的胡思乱想,她的糟糕不堪。
吟柔羞愧的无地自容,绞紧着两根手指紧紧阖上眼,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自己藏起。
意识到自己有多傻气,又赶忙把眼睛睁开,咬着一点唇心慌意乱地朝陈宴清看去,宣纸半挡住了他脸上的光,眉眼虽被遮的不甚清晰,但依旧柔和。
吟柔纷乱的思绪稍定,她真是太过紧张,怎么忘了三公子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那些都不过是她心里的念头。
安抚了心里的忐忑,吟柔小声开口:“三公子。”
陈宴清放下手里的宣纸朝她看来。
目光抬起得很缓,吟柔有一种错觉,似乎三公子的目光在她身上走了一遍才落到她脸上。
“听书砚说你还在抄经,便来看看,只是你不在。”陈宴清微笑着解释,稍作停顿,又问:“去哪里了?”
第13章 难堪
吟柔呼吸忽紧,人也紧张起来,指尖悄攥起一点裙摆。
细小的动作落进陈宴清眼里,他只是不动声色的等着她的回答。
“我,担心回去迟了丫鬟会着急,所以,我回去与她说了一声。”吟柔知道自己已经很不堪,所以才不想让人知道这更见不得光的一面,尤其不想让三公子看轻她。
“嗯。”陈宴清略微颔首,目光若有似无的垂落在她腰侧。
吟柔不经意的随着看过去,才发现腰处的外裙竟撕了一道小小的裂口,不起眼,但位置太过尴尬,自己也不曾勾扯过这里……吟柔回想着,整个人僵住。
脑中似溅了火星子,倏忽炸开,是方才与五公子拉着时勾坏的!
手指微抖,迅速抓握住那片裙身,指缘因惊慌而颤抖泛白。
陈宴清眼梢轻抬,迎上少女无措望来,情绪毕露的双眸,不动声色的回了句,“是么?”
他目光十分平和,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现异常,吟柔开口想说是,可喉间凭空感到一股窒堵,牵扯着让她说不出话。
脑子里生出一个念头,也许她该坦白,她摆脱不了陈宴璘的纠缠,可三公子或许可以帮她。
而且他还极有可能是幻境的人,吟柔冲动的张了张唇瓣又抿紧。
余光里映着陈宴清不染俗尘的清雅身影,这不过只是她的怀疑,万一不是,万一那个人就是陈宴璘,那么她说出来的后果,是不是只会被三公子嫌恶。
吟柔脑子里太乱了,心里的怯懦和纠乱让她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很轻的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她感觉三公子看她的目光淡了许多,她想再看仔细一点,三公子已经把视线移开。
陈宴清打量着面前的宣纸,指尖在上面点了两下,而后将纸翻过面压在桌上。
桌上烛火轻晃,肃沉的气氛让吟柔不安,“我今夜一定把剩下的抄完。”
“不必。”陈宴清站起身往外走,经过吟柔身边时,停下来说:“弄脏的那卷经文已经抄好,以后你不必来了。”
“可三公子不是说,要将所有的经文都抄完。”
吟柔声音发急,她不明状况,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她还未抄完经文就贸然离开,“我已经一定不会擅自离开。”
她身上本就带着汗,因为激动而升高的体温使得陈宴璘残留在她身上的气息被放大,拂过陈宴清鼻端,让他厌恶。
他原本觉得宋吟柔小小年纪是落此境地确实可怜,即便有什么,也尚可原谅、可救,但似乎是他想错了,既然是自甘堕落,他也没兴趣劝人迷途知返。
吟柔心急走到陈宴清面前,“三公子。”
陈宴清耐着最后的性子垂眸。
“我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吟柔紧紧的,迫切的,一眼不错的望着陈宴清,唯恐他对自己失望。
两只手无意识的攥紧,因为不敢大喘气而紧紧咬着自己的唇,鼻尖憋红,胸口也憋的一涨一涨,吃力起伏,耸着身上的气味更浓郁。
陈宴清若有所思的端量,“你可知这里是清净地方,不要将脏污带进来。”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差点冲毁吟柔,三公子口中的脏污可是指她。
陈宴清没有情绪的目光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第一个念头就是,三公子是不是已经知道她见不得光的妄想,所以才会一直看她些的那些佛经。
吟柔脸色苍白,无地自容的羞耻感让她难以抬起头,单薄瘦弱的肩头以一种自我保护的姿势缩紧。
“我,我。”她企图说什么,唇瓣翕动着却又抿紧,三公子说脏污也是对的,她就是被这不公的世道脏污,可这不是她愿意的,她也觉得恶心。
强烈的自厌一股脑涌上,吟柔呼吸声轻急散乱,肩头佝的愈发紧。
陈宴清沉默不语,漫在宋吟柔周身的气味依旧让他厌恶,那一把荏弱折弯的脊筋却不是他想看到的。
或者说,是他没想到宋吟柔左右说不听的倔强逆反,会仅仅因他这一句话就崩溃。
就像是荒漠里唯一剩的一株花藤,当初扶了一把,现在终归于心不忍看它折毁。
少女压抑的抽噎声时轻时重。
“抄经不仅需要心无旁骛,衣净貌端,也是该有的态度和虔诚。”
陈宴清说完停顿了几许,给了她听进去的时间,直到抽噎声变轻,他才继续说:“你可以继续来此,直到经文抄完,但需沐浴更衣,不要将不该有的带进来。”
吟柔似懂非懂的抬眸,仿徨的眸子里聚着一点点微弱希冀,在对上陈宴清的目光后,又怯怯移开,似不敢确信自己听到的。
三公子指的脏污,是她衣着貌态有失端正,并不是再说她。
崩塌的自尊被一点点拾起,麻痹冰冷的手脚也灌进了血液。
“明日再来罢。”陈宴清说完迈步离开。
“我下回一定不会再如此。”
吟柔在他身后郑重保证。
陈宴清脚步不停,声音更是淡然,“不用跟我承诺。”
他也只需要她别搅乱这十方堂,至于旁的,抄完经文,都与他无关。
“好自为之。”
吟柔惶惶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那道落拓松霭的背影渐行渐远,一涌而上的羞愧让她喘不过气,自惭形秽的低埋下头,果然全是她胡想亵渎,三公子的一言一行无不恪守礼数规矩,怎么会是他。
吟柔懊悔至极,好在三公子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思,不然她怎么还有脸去面对。
翌日,吟柔很早就起了,她昨夜睡得并不好,起来时还觉得头重脚轻晕的厉害。
玉荷劝她再休息一会儿,吟柔摇头拒绝,想快点去到十方堂抄经。
昨日的种种都让她无地自容,她之前想着在十方堂能躲一日清净是一日,如今却想抓紧抄完,像是做错事后努力要证明挽回。
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赌劲。
柳知意从院外进来,和正往外走的吟柔打了个照面。
吟柔停下步子,“柳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