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嗞咚
宣鹤堂里,青锋汇报完事情,看向陈宴清。
“去备马车罢。”陈宴清极淡的声音吩咐过,推开椅子站起身。
花梨木的圈椅在青砖地面上划出沉闷刺耳的声响。
陈宴清去到十方堂,吟柔坐在屋内发呆,听到脚步声怔然抬起头。
院里的落叶被风卷着飘坠在三公子身侧,雅致深远的仿佛一副不真实的画,其实一开始三公子就表现的足够冷漠了不是吗?
是她不死心去招惹,拉了他进泥沼,也让自己深陷。
心口尖细的痛意让吟柔清醒过来,“三公子怎么来了?”
“我马上要动身出城。”陈宴清看着她说。
吟柔木然点了下头,陈宴清面色有一瞬的泛冷,“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吟柔摇头,没有了,她只庆幸没有因为动摇犹豫把玄霖哥哥的事说出来。
他们十多年的感情,与亲人已经没有分别,她竟然还会摇摆,因为一份交换而来的温暖而摇摆。
吟柔从来没有这么生过自己的气,她怎么会觉得他是她的救赎,那场幻境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是她为了活下去自己给自己编造的希望。
她不怪任何人,一步步都是她自己走出来的,她只是难受,很难受很难受,难受极了。
尤其现在面
对陈宴清,她已经感觉快喘不上气。
吟柔咽下喉咙里的涩疼,“三公子一定能顺利找到四公子。”
“好,好。”陈宴清连说了两声好,目光凌厉的像是要扎进吟柔心里去看看。
怒到极致,他反而笑了出来,上前轻抚她的脸庞,掌心厮磨她柔嫩的脸蛋,“乖乖等我回来。”
……
陈宴清乘上马车,一路往城外去。
长街的一间茶楼内,裴玄霖紧盯着行远的马车,侧目对同样望着马车方向的陈宴璘道:“人已经走了,五公子可以把东西给我了。”
陈宴璘朝身旁的随从睇去目光,随从立刻将东西递上。
陈宴璘客气的将东西奉上给裴玄霖:“那就先预祝裴大人顺利。”
裴玄霖早已急不可待,拿过东西就往外奔去。
陈宴璘身旁的随从面露迟疑,“公子将这个给他,就不怕他弄大了。”
陈宴璘懒懒收起笑容,“他不会,就算他想也没有用。”
陈宴璘叹着声,端起茶盏悠悠饮了一口,挑眉道:“要不说我那三哥处理事情干净,光有我的这里凭据没有用的。”
陈宴璘扬眉扫向离开茶楼往陈家去的裴玄霖,“我只要姓裴的帮我把人带出来就够了。”
一个区区少府史也敢放话帮他的忙,不自量力,不过他倒是能能帮他得到宋吟柔。
三哥把人藏得太好他连气味都闻不到,裴玄霖自己送上门来简直再好不过。
他兴味品咂舌尖的茶香,眼里暗欲涌动,他的人已经候在出城路上,只要裴玄霖带了宋吟柔离开,于他就如囊中取物。
*
瑞福苑里,陈老夫人知晓陈宴清离府是为了是查证四郎的事,心里也一直挂记着,几房夫人正陪着她说话宽解。
只有乌氏脸上的表情僵硬,一个陈宴清还不够,若四郎在被找回来,陈家就真没有五郎的立足之地了!
三房的林氏开口说:“听说这次的消息准确,没准真能把人带回来。”
她的话无疑又刺激了乌氏,奈何周围人都在宽慰,她也要装的挂心在意的样子,“就是,一定有好消息。”
陈老夫人心事重重的颔首:“但愿吧。”
伺候陈老夫人桑嬷嬷快走进来,附耳到陈老夫人耳边说:“老夫人,裴大人说有要事求见您。”
陈老夫人困惑转过脸,裴大人能有什么事要来见她的?
“不是要见三郎?”
看到桑嬷嬷摇头,陈老夫人愈加不解,思忖几许,吩咐她将人请去前厅。
陈老夫人随后也去到花厅,朝着坐在厅内的裴玄霖道:“裴大人大驾,老身有失远迎。”
裴玄霖站起身,“老夫人严重了。”
陈老夫人笑得慈眉善目,客气问:“不知裴大人前来是为何。”
“不如老夫人屏退众人。”裴玄霖看向周围伺候的人。
陈老夫人心里的疑虑愈加深重,不动声色的点头,挥手让周遭推下,“裴大人请说。”
裴玄霖默了默,从袖中取出一叠文书递上前,“请老夫人过目。”
陈老夫人狐疑接过,一页页翻看,脸上的神色越来越严肃,这是五郎私贩盐铁的部分证据!
她眸光惊惧缩紧,还快又恢复冷静,冷然看向裴玄霖,“裴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陈老夫人年事虽高,但依旧不失威严,眸光精锐审视着裴玄霖。
“老夫人稍安勿躁,我即把这些拿了来,老夫人就该知道我没有恶意。”
陈老夫人没有作声,陈家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这些还不足以动摇根基,但多少事麻烦,既然裴玄霖愿意谈条件,无非是为权财。
她原还以为裴玄霖虽然年轻但为人正派,倒是看走眼了。
陈老夫人笑笑,“裴大人这番好意,不知老身如何感谢是好。”
“我只想问陈老夫人要一个人。”裴玄霖目光如炬。
陈老夫人蹙眉:“何人?”
“宋吟柔。”
陈老夫人思忖了一番,才想起宋吟柔的模样,就是那被三郎安置在十方堂的婢子。
她原就对那个婢子极度不喜,一早就想把她遣出府,就是不知裴玄霖为何会要那婢子。
“不知裴大人与宋吟柔?”陈老夫人谨慎询问。
裴玄霖声音绷紧,“宋家与裴家是故交,她是本官的未婚妻。”
陈老夫人脸上有一瞬的尴尬不自然,遮掩笑道:“原来是这样,裴大人开口说一声就是,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裴玄霖冷笑,“自是因为三公子不肯放人。”
陈老夫人神色凝上不解,裴玄霖竟然已经问三郎要过人,陈老夫人心思敏锐,立即想到那日裴玄霖来府上时和三郎言语间的微妙相对。
有了怀疑再去回想,一切种种都变得不对味,陈老夫人挺直身子,声音严厉,“裴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玄霖笑得冷蔑,“老夫人等三公子回来,问他就是。”
“我要人,还有她的奴契。”
陈老夫人脸色凝重,眼里更是前所未有的惊怒,她豁然站起身,拉了门走到外面,“去把宋吟柔带来。”
门口的下人吓了一跳,忙不迭应声,跑去待人。
陈老夫人只觉得眼前发黑,闭着眼睛平复了许久,回身对裴玄霖道:“裴大人稍安勿躁,老身这就去取她的奴契来。”
她按着惊怒往管事处去,赵菡月自回廊的另一头走来,看到陈老夫人,眼睛微微一亮,快走上去,“老夫人,菡月有事与您说。”
她唯恐宋吟柔反悔,要是拖到表哥回来就迟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事情告诉老夫人。
陈老夫人早已没有心思听到说话,心里全是惊怒,若裴玄霖说的是真的,她不敢想象发生了什么。
三郎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孙儿,怎么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
陈老夫人胸闷难当,拂开赵菡月,“有什么回头再说!”
……
吟柔很快被带到前厅,裴玄霖焦灼等着,看到她过来狂喜跨步上前,“柔儿!”
“玄霖哥哥。”吟柔怔唤了声,身子被他一把拥入怀里。
陈老夫人冷眼看着吟柔,她如何也想不到,她眼皮底下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她现在只想让她快点消失。
“这是宋姑娘的奴契。”陈老夫人压着怒火,将文书递上前,“裴大人收好。”
裴玄霖一言不发上前接过奴契,握住吟柔的手:“我们走。”
吟柔被他牵着走出花厅,穿过游廊花园,她脚步踉跄横冲,半年来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她心脏不断收缩,膨胀的着对自由的渴望,又有什么一直在拽她。
吟柔忽然停住脚步,裴玄霖不解看她,“柔儿?”
吟柔对上他的眼眸,眸光里只有她的身影,对她的牵挂,关心,担忧。
有的人不可以信,但玄霖哥哥可以,穿过照壁她就彻底逃离开这座牢笼了。
吟柔一点点,仔细扯断心里的牵扯,反握住裴玄霖的手,紧紧曲拢手指,“我们走,玄霖哥哥。”
五芒早就驾了马车等在陈府外,看到裴玄霖带着吟柔出来,眼眶一热,“二姑娘。”
“五芒。”吟柔看着他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滚了下来。
裴玄霖满眼心疼,慵紧她,“先上马车。”
吟柔用力点头,随着他乘上马车,马车一路飞快向前行,吟柔推开车轩,自由的风吹过脸畔,她终于有了逃脱束缚的轻松感,闭上眼帘弯起嘴角缓缓而笑。
马车出了城,停靠在驿站休整。
裴玄霖牵着吟柔往驿站内走,五芒带着一个身着侍卫装束的男子走上前。
裴玄霖认出
他腰间挂着的玉牌,停下脚步。
侍卫上前拱手道:“张大人有要事请裴大人赶去一趟。”
裴玄霖蹙眉目露犹豫,“现在?”
“正是。”
他提前离开,又是向张大人借调的人马护送,若是不见恐怕不妥,现在赶去,快一点入夜也能回来。
裴玄霖看向吟柔,“柔儿在这里等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