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同意!韩乙,快给你媳妇斟一碗酒。”孙大成高声起哄。
“对对对。”
“快喝快喝。”
众人起哄,韩乙便遂了他们的意,他倒两碗酒,一个小半碗,一个满碗,少的那一碗递给丹穗。
不知谁吹起口?哨,丹穗脸红红的,她攥着酒碗看男人的胳膊缠上她的胳膊,他的体温透过袖子传递到她身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一道滚烫的呼吸落在她耳际。她发觉她把?话说早了,众目睽睽下,她还是害羞了,脸颊如火烤,炙热滚烫。
丹穗的头顶勉强及韩乙胸口上方?,韩乙低头也喝不到碗里的酒,他索性左移一步挡住她的身形,一手探过去?揽住她的腰,手上使力往上一提,她倒在他怀里,他衔着倾斜的碗边嘬着酒。
“呦呦呦!”
“啧啧啧……”
“吁——”
起哄声和口?哨声杂糅,掩盖住嘬酒的水声,但丹穗听得真切。待腰间有力的大手松开,她险些站不住,她喝进去的酒似乎都浸在眼睛里,眼里含着细碎的火光,宛如一轮圆月投在泛着涟漪的湖心?。
韩乙深看她一眼,他转过身挡着她,酒碗一扣,他扬声说:“笑也笑过了,吃菜喝酒吧,菜要凉了。”
“这儿给你俩留了位置,坐这儿来。”郭飞燕招手。
韩乙带丹穗过去?,丹穗一露面?,郭飞燕她们爆笑,李黎打趣说:“你跟韩兄弟在一起两三年了,喝个交杯酒还害臊?”
“酒呛的。”丹穗不承认她害臊,她拿筷子挟口?菜,咽下去?才?说:“今天买的什么酒?口?感好烈。”
“还是之前你们在食肆喝过的酒,估计是你空着肚子喝的,酒劲上来的快。”掌柜娘子接话,“你多吃点菜垫垫肚子。”
丹穗点头。
毕竟都是熟人,丹穗和韩乙也不是新婚夫妻,这茬话后,其他人的目光便从他们二人身上挪开,谈起后天私塾和武馆开业的事。
丹穗脸上的绯色渐渐退去?,她正?要加入她们的聊天之中,放在桌下的手突然被攥住,对方?用?布满茧子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指根,一下又一下,一下轻一下重,扰得她心?跳又快了起来。
“丹穗,你怎么不吃了?”掌柜娘子问。
“吃饱了。”丹穗的心?思已经不在吃饭上,多亏了天色已暗,否则脸上的绯色又要暴露她的异常。
有人喊韩乙喝酒,他松开桌下的手,提着酒坛过去?灌酒,灌过一轮,天际最后一抹亮色消失,院子里只?余红灯笼洒下的萤光。
掌柜娘子惦记着要回去?,她提出告辞,韩乙和丹穗送她出门,并安排李石头送她回镇上。
之后酒席持续了半柱香的功夫就散了,郭飞燕她们帮忙把?剩菜装盆,碗碟过两遍水,收拾干净了才?离开。
“水烧好了,你去?洗澡。”韩乙接过丹穗手上的扫帚,“我来扫地。”
丹穗小声应一声,她回屋拿换洗衣裳。
韩乙把?院子里的骨头残渣扫出去?,又给悬挂的灯笼续上灯油,锁上二进院的门,他大步推开澡堂的门。
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越走越近,丹穗心?跳漏了一拍,隔间?的门陡然拉开,她看见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闯了进来。
“你、你……”丹穗词穷,他就这么急?又不是没尝过荤。
“我什么?”韩乙跨进大浴桶,漫出的水流了一地,他揽住细条如蛇、光滑如蛇的女人,手上裹着水流细细捋着,眼睛如鹰盯着她绯红的脸,“你又害臊了。”
丹穗闭口?不言。
“喝交杯酒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他问。
丹穗当做没听见。
“当时湿没湿?”
丹穗猛地抬眼瞪他。
韩乙笑了,他掌着她的臀抬起来,一头扎了进去?,浴桶的水一荡,拍在桶上“啪”的一声响,水花回荡溅在两具滚烫的身体上。
丹穗哼哼两声,她有些吃不住地喊:“慢点慢点。”
回应她的是愈重的力道,韩乙今晚喝多了酒,酒劲摧人,他在今晚如放归山林的野兽,撕掉罩在身上的外衣,凶相毕露,野性十足。
浴桶里的水凉了,两具赤身纠缠的人回到喜烛高照的卧房,倒进百子帐内,躺在红喜被上,韩乙捧着丹穗滚烫的脸,他哄她睁开眼,“我许诺你的都做到了,给我生个孩子。”
丹穗抹掉甩在脸上的汗珠,她使劲点头……
“不止生一个。”他贪心?。
“都依你,都依你……能不能轻……”
“嘘,别说话,都依我。”韩乙如在战场厮杀,敌人的呼声让他体内热血沸腾,在一次次挞伐里,他迷失了自己,恨不得把?命留在战场上。
……
次日,二进院的门在日上三竿才?从里面?打开。
这日,韩乙没去?练武,丹穗也没授课,二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昨日生起的浓情蜜意还在,夫妻俩甜甜蜜蜜的,或走或站都在一处。
长眼睛的都看得出二人之间?萦绕的情意,有眼色地不去?打扰他们。
一日过去?,武馆和私塾开业的日子到了。
宅子里为?婚礼挂的红绸和红灯笼都还没取,今日倒也应景,前门和后门各放一挂鞭,武师傅们候在前院武馆,丹穗带着余蕙和王静等三人候在后院私塾。
镇上做生意的学生早早就来了,如掌柜娘子她们还准备了拜师礼,丹穗便以毛笔和宣纸作为?回礼。
杜堂叔带着他女儿和女婿登门时,来自镇上的二十八个学生准备离开,杜荆娘迎面?遇上这么多的人,她又惊又喜。
“闻娘子,韩娘子,你们也打算在曲夫子这儿学算术啊?”杜荆娘认识她们二位,闻家食肆的闻娘子是她家海货铺的客户,韩娘子家的豆腐坊则是为?她家铺子供货。
闻娘子和韩娘子点头,“没想到你也在这儿入学。”
“我爹……嗐,我爹说曲夫子有大学问,能把?我这块儿朽木雕成才?。看到你们都在这儿,我是放心?了,我总算有指望了。”杜荆娘替自己高兴,她自认是个灵巧人,可在打算盘记账方?面?实在是一窍不通,她丈夫和她公婆都教过她,结果都是不仅没把?她教会,还把?自己弄得怀疑起自己。她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一个接一个,把?教她的人问得从破口?大骂到哑口?无?言。
“是,曲夫子很厉害。”闻娘子说,“杜娘子,你进去?吧,曲夫子就在私塾里,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余蕙就在院内候着,她认出杜堂叔,看杜荆娘一眼,她上前领着人走进私塾。
“曲夫子。”她喊一声。
丹穗抬眼,杜荆娘长相肖父,她笑着说:“早就听闻你爹提起过你,可算见到人了。”
“你就是曲夫子?长得好年轻。”杜荆娘诧异。
丹穗点头,她拿出算盘,说:“先不聊闲话,我先摸摸你的底,看把?你分在上午还是下午上课。”
“有什么区别?”杜荆娘的丈夫问。
“下午上课的是粗通珠算,认识些字的。像闻家食肆的掌柜娘子,胡家粮铺的账房都是上下午的课。上午的课是针对对珠算一窍不通,大字不识几个的学生。”丹穗解释。
“那就上午。”杜荆娘的丈夫代为?选择。
“束脩是一个月半贯钱,每月二十八日交束脩。”丹穗说,“今日不上课,从明日起开始上课。”
杜荆娘利索交钱,丹穗手里没毛笔了,她回赠一沓宣纸。
第57章 治安一方 曲夫子镇刺头
临近正午, 后?院的私塾没有再登门的人,丹穗收拾收拾去前院, 她发现马县官也在,老?头今日?没穿官袍,胡须和鬓发打理得整齐,跟上一次的狼狈相比,这一次要体面许多,只是眉宇间依旧泛着不自知的愁绪。
“马县官。”丹穗上前问好, “您这是……”
“听闻你们的武馆和私塾今日?开业,老?朽闲来无事,特意前来贺喜。”马县官笑脸迎人。
“您有心了, 多谢您。”
马县官摇头, “你们不嫌我叨扰就好。”
“哪里的话?, 有客上门是好事。”丹穗客气道。
马县官暗吁一口气,还是跟有学问的人交谈自在些,至少说话?体面。客套过后?,他打听她私塾的情况,丹穗也没遮掩,她坦诚告知她的授课对象和教学计划。
“潮安县是个小地方, 离庙堂远,加之如今是乱世,功名于无名小卒来说是空中?楼阁,触不可及,着眼眼前的利禄更实际,也更让人动心。你的私塾起步于此,往后?不会落寞,时日?久了, 名声传出去,附近旁的县镇会有人慕名前来,你就是不教四书?五经也不愁没学生?。”马县官大加赞赏。
丹穗见他言辞真心,她趁机说:“我之前没接触过四书?五经,对大家?学说也不了解,不知马县官能否把您的藏书?借我一阅,我必完好奉还。”
“行,我回去之后?打发人给你送来。”马县官见韩乙大步过来,他没心思再跟丹穗交谈,带着几分迫不及待问:“韩义士,你考虑得如何了?”
“我不擅长查案。”韩乙还是那句话?。
马县官看丹穗一眼,丹穗莫名,她不接茬,转而问:“今日?收了多少弟子?”
“五十八个。”
“这么多?上次查验根骨,不是只有二十八个适合练武?”丹穗惊讶。
“有一部?分过来习武不为谋生?计,是为学些粗浅的招式,为保命考虑。今日?前来报名交钱的人,有一半是在十六岁到二十六岁之间,早已?过习武的好时机。”韩乙解释。
“潮安县靠海,常有海寇来扰,不少海寇都是穷凶极恶之辈,登岸见人就杀,习武是能保命。半个月前,沿海的小金村有一家?渔民被屠,一家?老?小七口人,皆命丧九泉,据说就是海寇作案。”马县官见这对夫妻默契装傻,他主动插话?,“我安排差役去查案,小金村的人都一口咬定是海寇作案,可海寇上岸岂能只杀一家?人?受害人一家?也不是多富有的人家?。”
“是有些奇怪,莫非杀人的海寇跟受害人一家?有旧仇?”丹穗问。
“据他家?亲戚说,金世春夫妻俩都是和善人,与人没结仇。”马县官说。
“你也别遮掩了,一口气说完吧,你有什么怀疑?”丹穗有些不耐烦。
“受害人金世春的亲姐声称是小金村全村的人合伙谋害金世春一家?。金世春是勤快人,脑子也活络,他用两年的时间在海边的滩涂上造出三亩退水田,每逢退潮,这块儿退水田里能留下许多海货,靠退水田的收入就能养活他们一家?七口。他几乎不再去海上撒网逮鱼,这让村里人非常眼红。金世春的亲姐金大妹说,为了这块儿退水田,金世春一家?在村里颇受排斥,不少人埋怨他弄个退水田,让村里其他人捡不到海货。”马县官详细告知,接着又说:“如今小金村的渔民口供一致,什么都问不出,越是如此,我越怀疑里面有内情。我手下的衙役都是半吊子,查到这个环节再无进展,我只能前来跟韩大侠求助。”
“如果查出来是全村合伙作案呢?”韩乙接话?,“你要如何断案?”
“杀人的凶手偿命,至于合谋的……”马县官思量一下,把这个烫手山芋踢过去,“合谋的人由韩大侠处置,或者?说,你想让我怎么惩治都行。”
韩乙笑一声,老?东西真是狡猾。
“你继续在明面上查。”韩乙交代。
马县官闻言心喜,“您答应了?”
韩乙点头,“此事不要宣扬,你今日?离开后?不要再过来,等我联系你。”
“好好好。”马县官连声答应,“我这就走,需要什么人手您捎句话?给我。”
“别忘记给我送书?,最好要有批注,便于我理解。”丹穗提醒。
“不会忘不会忘。”马县官连声说。
当天?下午,四个衙役抬来两箱书?,这两箱书?是马县官读书?始便攒下的,跟着他从?老?家?走到皇都,又随着被贬谪来到潮州,许多书?旧得泛黄,字迹也有些模糊了。
丹穗开箱时,一张纸条飘落,上面写着“望小心翻阅”五个字。
“看来马县官幼时家?底不丰,如今也不是个贪官。”丹穗说。
“家?底不丰的人读不起书?。”韩乙纠正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