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二人分头行动,一圈找下来,两人在村尾碰头。风声太大?,遮盖住屋里的低语声,韩乙和大?胡子都没偷听到有用的私密话。
“下雨了,给,戴个?斗笠。”大?胡子递去一个?散发着鱼腥味的斗笠。
“你?哪来的?从渔民家里拿的?”韩乙问。
“对。”
韩乙让他还回去,“别打草惊蛇,我先去金世?春家里,你?把斗笠还回去过来找我。”
村头的狗被雨淋醒了,它撞鬼了似的,夹着尾巴逃出?村,狗叫声渐渐远了。
大?胡子冒雨跑进金世?春家,裹着海风的夜雨冲刷着这座被血浸透的屋宅,院里的腥臭气熏得人脑子疼。
“这个?村的人心里有鬼,夜里都不敢出?门,狗叫那么凶,都没一个?人开门出来看看情况。这要真是海寇来了,一个都逃不了。”大胡子进屋说。
韩乙没吭声。
“说真的,要真是村里人合谋杀了金世春一家,你?打算怎么办?”大?胡子问。
“我也不知?道,单单把他们的恶行公布出?去好似不足以?惩治他们,下大?狱的话,对没动手的人来说,惩罚好像又太重了。”韩乙苦恼。
“还是让马老头操心吧。”大胡子说。
两人不再说话,默默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雨势变小时,村里的狗又吠叫起?来,韩乙和大?胡子浑身一震,瞌睡虫立马跑了。二人同时出?门,冲进雨里往村头走?,亲眼看见三个?扛着锹的男人走?进村里最大?的一座房子。
韩乙和大?胡子忙跟上去,在风声雨声的遮掩下跃上院墙,一个?跳下院墙躲在灶房后面,一个?攀上屋顶趴在屋顶上偷听。
“退水田咋样了?没被冲毁吧?”一个?老头隔着门问。
“没有,田坝挺结实。”
“那你?们早点睡,明早雨停了就去放水捡海货,趁早送到镇上卖了,别给晒死了。”老头交代,“还有,村里的人要是也去退水田捡海货,你?们可别动恼,让他们捡,别生?事。”
“怕他们做什么?那晚的事没人亲眼看见。”一个?男人不忿地说。
“闭嘴!你?想死别害老子。”老头斥骂一声。
犟嘴的男人不知?嘀咕了句什么,气冲冲地摔门进屋了。
另外两个?男人各回各屋睡觉,韩乙和大?胡子再无收获。
两个?人再次回到金世?春家里,商量几句后,他们脱下湿衣裳半躺在床上眯一会儿,天快亮的时候出?门。
天明,在金大?川的催促下,他三个?儿子各自?带上媳妇出?门去海边的退水田,金大?川吃过早饭出?门遛弯去了,五个?小孩也跑出?去玩了。就在韩乙犹豫要不要打晕留在家里的老妇人时,他见老妇人从屋里提出?一个?篮子鬼鬼祟祟出?门了。
韩乙冲大?胡子打个?手势,大?胡子跟了上去,他从屋顶落下去,趁着屋里没人,里里外外仔细搜一圈。
半个?多月了,再多的罪证也处理干净了,韩乙一无所?获。
“老太婆是去一个?新坟前祭拜,她走?了之后我去坟前看了下,是金世?春一家的坟。”大?胡子找到韩乙兴奋地说。
“回去吧。”韩乙说。
大?胡子“啊”两声,“就这么回去了?”
“不回去还把人抓起?来啊?先回去歇歇,武馆里还有事。”韩乙还惦记着家里。
二人在辰时中赶回去,韩乙和大?胡子从后门进去,路过私塾,丹穗朝外面瞥一眼,她悬了一夜的心这才落地。
辰时末,私塾散学,丹穗跟王静她们三个?交代几句,她回到主院,男人不在屋里,她去武馆一趟,看他在教一个?小子练下盘。
韩乙一直忙到武馆散学才回屋休息,丹穗端来饭菜,“你?快来吃饭,吃饱了睡一会儿。”
“昨晚眯了两个?时辰,倒也不怎么困。”韩乙精神?还不错,他落座接过筷子挟菜吃,说:“这个?厨娘的手艺不差,你?吃得惯吗?”
丹穗点头,这个?厨娘是闻娘子举荐过来的,也姓闻,是闻娘子的一个?姑婆,闻姑婆四十?六岁,年少丧夫,老年丧子,独子丧命时她几乎也要活不下去。好在天不亡人,她儿子下葬那天,儿媳哭晕过去,之后查出?来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两个?寡妇顿时有了指望,二人相依为命九年,如今那个?遗腹子已有八岁,在武馆习武。
闻娘子在得知?丹穗想雇厨娘时,就把这个?老姑婆送来了,声称工钱随便给,主要是想借武馆的势,给两个?寡妇和一个?幼儿找个?靠山,免得孤儿寡母一直被欺负。
“崔娘子在迎安大?街上开店卖炒货,你?们得空找个?客多的时候过去转转,让闻遇安带路,去给她壮壮声势。”丹穗说。
“行,正好我下午要去找马县官,路过的时候我去看看。”韩乙说。
“昨晚查到什么了吗?”丹穗问。
韩乙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她,“看来突破口就在那个?老妇人身上,但她肯定不会开口,事关她三个?儿子的命,她死都不会让她儿子死。”
“我有办法让她开口。”丹穗神?秘一笑?,她拿出?老本?行:“老妇人心有愧疚,你?说她要是看见金世?春一家的亡魂,她会是什么反应?”
韩乙心里的念头渐渐变得清晰。
“装鬼吓人!”
“装鬼吓人。”
夫妻俩异口同声地说。
“聪明。”韩乙面带兴奋地看着她,“曲夫子,你?真是聪明。”
丹穗得意,“这事交给我,装神?弄鬼我有经验,我能布置周全。”
韩乙放下筷子不吃了,他看着丹穗,再次庆幸地感叹:“幸亏我带你?走?了,你?这样的聪明人,适合过现在这样的日子。”
“谢谢你?。”丹穗笑?着说。
韩乙摆手,“别这么说,你?也别谢我……”
“不,我是说让你?谢你?自?己。”丹穗打断他的话,“我可不谢你?,你?把我掳进你?的被窝了,我谢你?什么。”
韩乙大?喊冤枉,他带她走?的时候可没藏私心。
“甜头都是你?得了,喊什么冤,我就不信你?对我没色心,你?肯定早就被我迷住了。”丹穗信口胡说,她仰着下巴,得意洋洋地说:“承认吧,你?就是暗暗喜欢我,见我头一面就喜欢上了,所?以?才想尽办法骗我跟你?私奔。”
韩乙屈得说不出?话,他不承认早早被她迷住,但眼下却对她胡说八道的样子着迷,他无奈地笑?着应和;“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我早就心知?肚明。”丹穗斜飞他一眼,她扭着腰步履款款地走?出?门。
韩乙目送她的背影离开,他靠在椅背上暗暗回味一会儿,起?身找出?去说:“聪慧的曲夫子,我再跟你?讨个?招。如果金世?春一家的死是全村合谋,但凶手只有三人,余下的帮凶怎么处置才好?”
“我昨晚看了两本?书,有一部分是讲刑讼的,讲的比较粗浅,我待会儿再翻翻书找找,看有没有相似的案子。你?去找马县官的时候,问问他还有没有相关的书,他身边应该有师爷,你?也可以?找师爷问问。”丹穗给他出?主意。
韩乙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他自?己琢磨半天,离家去镇上时,他问丹穗要不要一起?去。
“你?对刑讼有没有兴趣?我们去找马县官谈谈,这个?案子我们帮他破了,让他把往年的卷宗都拿出?来给你?看看。”韩乙问说,“我估计他也没多少身家,找他讨车马费八成讨不到,不如从他身上讨些我们用得上的。”
丹穗想了想,说:“也好,我学会刑讼,以?后说不准能教出?一个?有本?事的师爷或是状师。”
韩乙牵着她的手,说:“你?也可以?当状师,你?过目不忘,识字会写?状子,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状师。日后有机会,说不定还能当讼师。”
“没有女人能当讼师吧?”丹穗迟疑地问。
“以?后说不定就有了。”
第59章 扮鬼吓人 捉拿归案
二人步行到镇上, 正赶上渔民们收网归家,集市上人头攒动, 半条街都?是卖海货的摊子,鱼腥味飘出二里地。
“给,叼远点吃。”一个渔民从桶里捞一条死鱼扔给嗷嗷叫的野猫,他抬头看见韩乙和丹穗夫妻俩,笑容满面地招呼:“韩馆主,曲夫子, 想买点什么?这会儿海鲜便宜,要不要买点?”
“早上不是挺贵?”韩乙问。
“早上那会儿风浪大,不能出船, 新鲜海货卖得贵。下午海上风浪平静下来?了, 渔民都?出海收网, 这会儿海货多,可不就又便宜了。”渔民解释,“昨夜风浪大,好多深海的海货被?风浪卷起来?了,鱼虾蟹个头都?不小?,你们可以多买点。”
丹穗心动, 她拽着韩乙挤进人群,她喜欢吃鲜虾,晒干的也喜欢,她连逛五个摊位,把摊位上个头大的虾子都?买下来?。
“给我送到家里去,找闻姑婆拿钱,顺带帮我捎句话,今晚的海鲜粥多放虾仁。”丹穗跟一个熟识的渔民交代。
渔民点头, “我这就让我家小?子给你送过去。”
走出集市,丹穗和韩乙前往迎安大街,韩乙看到一个熟面孔,他隔着一段距离指给丹穗看:“鼻子旁边长颗大痦子的男人就是杀死金世春一家的凶手之一。”
“看着就不是好人。”丹穗说,“他要走了,走走走,跟上,我们看他要去哪儿。”
韩乙带着丹穗隔着几丈远的距离跟上去,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亲眼看见男人走进王家赌坊。见赌坊的打手朝这边看,韩乙不想平添麻烦,他护着丹穗疾步离开?。
抵达马县官住的官衙,二人在侧门通传后,马县官亲自来?迎。
“韩义士,可是有消息了?”马县官迫不及待地问。
“不请我进去坐坐?”韩乙问。
“请请请。”马县官忙把人迎进去。
官衙后院就住了马县官一个主子和两个老仆,可能跟住的人有关,屋宅散发着腐朽的味道,在半明半昧的落日余晖里,这处院落似乎提前一步步进夜色,暮气沉沉,如一棵行将就木的老槐树。
“你就一个人住?”韩乙问。
“前几年?还?有老妻相伴,她去世后,就剩我和两个老仆了。”马县官指着桌上的海带绿豆汤问二人喝不喝,“我这儿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别见怪。”
丹穗看韩乙一眼,真让他说对了,马县官没多少身家,他还?真支付不起多少车马费。
“韩义士,你那儿可是有什么进展?”马县官旧话重提。
韩乙没再遮掩,他把昨夜的发现一一告知,末了又说:“我们来?时碰到一个疑是凶手的男人进了王家赌坊,他鼻子这儿长了个大痦子,你安排个值得信任的衙役去赌坊里摸查一下,看那个男人是不是欠的有赌债。要是运气好,你们或许能在赌坊里查出金世春一家死后遗失的财物。”
“好好好,我明天就安排人去查。”马县官激动,“韩义士啊,你先前还?谦虚不会查案子,我手下一二十个衙役都?比不上你一个人有用。”
韩乙心说别提衙役,就是你也比不上我。
“王家这一个多月可还?安分?”丹穗插话问。
马县官点头,“王家现在明面上是王二龙当家,背地里是由王大太和王二太把持,背后还?有七个太太争权夺利,一家子斗成乌鸡眼,乱成一团。至于王家的赌坊,赌坊里的打手收敛多了,最近没见闹事的。”
丹穗点点头。
“屠杀金世春一家的凶手捉拿归案后,帮凶怎么处置?”韩乙问。
“由您决定……”
“停,别说屁话。”韩乙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使唤我使唤趁手了?拿我当你的打手用?往年?就没有相似的案子?你是怎么判的?你的师爷呢?师爷怎么说?算了算了,你把往年?的卷宗拿出来?,我们自己?看。”
“这…这不好吧。”马县官摇头,“官衙里的卷宗非官身不能查阅,再启封只能由府衙的判官调阅。”
韩乙见这个糟老头解决了手上的难题立马翻脸不认人,他冷脸在桌上拍一掌,“给脸不要脸是吧?王家九霸犯下的三四十桩案子我们是怎么知道的?那一本?卷宗可还?在我家里搁着。那本?卷宗怎么送到我手上的,你官衙里存的案宗还?怎么给我送过去。马县官,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在我拿到我想要的卷宗之前,金世春一家的案子我不再过问。”
马县官叹气,“义士稍安勿躁,您听我讲,王家的案子是未判的案子,卷宗也是我私存的,传出去不影响什么。可你们今天要看的卷宗已经封存了,也是已?经定判的,这要是由你们拿走了,再走漏风声,我头上的乌纱帽不保啊。”
“这个简单,今晚我来?把卷宗偷走,丢了总怪不到你头上。”韩乙毫不犹豫地说。
马县官:“……”
真是土匪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