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笼叹 第120章

作者:旅者的斗篷 标签: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一旦养好身体,意味着她要侍寝。

  “臣妾笼闭深宫,憋闷压抑。”

  他信然唔了声,半真半假道:“过几日朕带你出去走走。”

  也不知出去走走是出显清宫还是出皇宫,过几日又是过多少日。

  林静照沉吟片刻,放软了语气主动提出:“臣妾想回江府,陛下让我回江家吧,哪怕半日,臣妾死也情愿了。”

  朱缙久久没听到江家二字,怫然不悦,微偏了脸淡声:“江家现在是一片荒宅,凶煞得很,你大病方愈。”

  江璟元犯事被抄家后,江浔被赶出去做乞丐,偌大的宅子荒废至今。巨奸巢穴被认为不详,无人愿意接手。

  林静照不折不挠请求道:“那是臣妾长大的地方,魂牵梦萦的所在,再凶煞也不怕,臣妾一直很想念。”

  朱缙不欲让她沾染过去,冷漠地摇了下头,半个表情欠奉。有些事有的商量,有些事却涉及原则,无论如何没得商量。

  林静照颓然坠下手,他屠了她全家,却连让她回去看看祖宅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肯,当真薄情寡义的帝王。

  她神色淡白,又像一滩死水一样了。

  朱缙隐晦怜悯的目光,糅杂深沉暗意:“静照,朕救了你,又是你的君父。今后你须得唯朕马首是瞻,忘掉朱泓,忘掉江家,更忘掉那个陆云铮。”

  林静照泥塑木雕,浑然无感。

  他提醒:“说话。”

  林静照语调淡而平,扭过头:“陛下让臣妾说什么,臣妾不答应,又有什么别的出路。”

  他温声道:“朕希望你是个聪明人,也希望你心甘情愿。”

  她眸色亮晶晶,“否则陛下有的是手段折磨我,是吗?”

  朱缙摇头叹气,冷而沙哑:“朕何曾折磨过你,真没良心。”

  他招呼她坐近些,拢她到了膝上。摸着她的十根纤纤玉指,晶莹剔透似水葱,无论是当初抓捕太子女官还是现在的三司会审,始终没舍得对她用刑。

  论折磨,酷刑才是折磨,拶刑一上她这双漂亮的玉手便废了。

  “恨那些人吗?”

  朱缙一边玩弄着她的手,轻声问。

  “哪些人。”

  “那些想置你于死地的官员。那些朝你投烂菜叶和鸡蛋的百姓。”

  “恨。”林静照缅怀着往昔,“但陛下才是最想置我于死地的人对吗?”

  白绫毒酒匕首,曾让她任选。

  那是人生最凶险的一日。

  朱缙一怔,掐在她腰间的力道猝然紧了紧,冷静的地表达出微笑:“朕说了,阎罗殿也要相会。”

  他不欲深谈往昔之事,又将话头拉回来,轻描淡写地说:“既然皇贵妃恨,那朕就为你当一回暴君,把他们都杀了。”

  三法司官员大量是首辅徐青山暗插的人,如沙在蚌,被皇帝一日日看在眼里膈应极了。血洗三法司怕是他酝酿许久的事,现在抓住三法司“错判”的把柄,打算要了所有人的性命。

  她深感无力,血雨腥风的权斗不是她能插手的,却要借她的名头。

  她如今似笼中鸟自身难保,草在风中飘摇里,只得顺着他的话头:“多谢陛下。”

  朱缙解颐,轻弹她嫩滑的脸蛋,若无其事地说起近来京中流传的童谣“某可笑,佥校拶得尚书叫”——佥校自然指锦衣卫宫羽,尚书则是刑部尚书韩涛。

  事实证明在绝对的暴力面前,任何骨气都会被碾为齑粉,不值一提。

  “皇贵妃觉得他们惨叫得好听吗?”

  他正为自己完美的谋算沾沾自得,林静照不好拂拗他意:“好听。陛下赐我听的。”

  “那朕多折磨他们一些时日,叫皇贵妃多听听。”

  朱缙笑得比冬阳和煦,内心却比腊月雪水冰寒,“毕竟千金肯买卿卿一笑。”

  林静照不寒而栗,道:“陛下真是暴君。”

  

第118章

  午膳,御膳房送来各色玲珑菜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流光溢彩,色香味俱全,许多是让人叫不出名字的。

  朱缙将周围太监宫女遣退,不许林静照动手,自己一口一口夹给她吃。

  他方铲除了朝中徐党毒瘤,一身轻松,海晏河清,正有闲暇时候。

  且他深懂她的口味喜好,夹几口菜便会给她送一口杨梅酿,冰凉酸甜,令她扁扁的肚子逐渐塞满饱腹感。

  筷箸夹到唇边,林静照一口口咀嚼,甚是不习惯受皇帝如此待遇。

  “陛下,臣妾会自己吃。”

  他淡嗯了声,置若罔闻。

  明窗暖榻,香烟如缕细细飘升,整洁又宁静,殿外冬光泼洒在殿内。

  这间皇帝的寝殿印象中林静照没有住过,即便有时侍寝后半夜也会离开,龙榻是独一无二的。

  林静照对显清宫的印象,只是陪伴皇帝斋醮炼丹,无数次战战兢兢将雕琢了千百遍的青词交付圣阅。

  可如今,她日日被困在此处。

  他喂她饭,两人淡淡的影子透过冬阳倒映在地,窗明几净,平静宁和,像一幅用墨寡淡的优美的画。

  “陛下何时放我回去?”

  林静照并拢着素白的手指,七上八下,对他时刻控制着自己的行为深深忧惧。

  “三法司大员已招认,此案结案,臣妾该被开释。”

  朱缙轻冷乜了她一眼,无形的威压,咳了咳嗓子:“你觉得朕让你住在显清宫是把你当犯人看待吗?”

  林静照懦弱改口,“不是。”

  朱缙道:“张嘴。”

  将最后一口饭喂了下去。

  林近照雪腮被塞得鼓鼓的,一时说不了话,也解释不清楚对方的行为。

  昭华宫又不远,他将她困在此处有何意义,只为贴身控制她?

  这是他的寝宫,至高无上的皇居,她言行举止受到严格监视,如芒在背,如临深渊,十分煎熬。

  寄人篱下的滋味,难过极了。

  “阿照。”朱缙似看透她的心思,握住她的十指掌心,“别胡思乱想。”

  “朕是你夫君。”

  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合法的。

  饭罢了,朱缙擦擦她的唇角,又唤人拿来了漱口水和净手水。

  林静照依从照做,竭力忘掉心中淡淡的不愉,面上缄默无声。

  风日晴和,金光万道。

  宫殿檐角的风铃发出叮咚脆响,肃穆幽森回荡在千门万户的紫禁宫中。

  冬雪消融后,春天的脚步已渐渐近了,天空一日甚似一日的湛蓝广袤,远方苍然的万寿山透着一层新翠。

  朱缙将林静照拢在怀中,同晒着淡淡的暖阳在窗畔读书。时而抬头放松身心,眺望远方滴翠景色。

  初始读的是奥涩难懂的青词,见林静照眼皮打架,越来越没精神,朱缙默默换成了市井低俗话本儿。

  这些话本儿还是叫宫羽特地跑了一趟民间,从旧书摊儿上搜来的。

  “阿照,别总睡。”他柔哑唤着她,眼中静静闪动着一轮金色的漩涡,“陪朕读读书。”

  林静照勉强将眼皮撑起来,依旧无精打采的,小颜欢笑。

  朱缙斟酌片刻道:“从明天起你可到显清宫各处随意走动,不必总拘在这间寝殿内了。”

  林静照微微一怔,心头涌起淡雾般的喜悦,随即消散。

  这话的意思是她的活动范围扩大到了整个显清宫,但仍不能迈出这座宫半步,其实无本质上的区别。

  她语声低微:“谢主隆恩。”

  朱缙感觉她这礼貌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生疏和漠然,时刻恪守分寸,明明近在咫尺,他却摸不到她的心。

  他眸色雪浪翻滚,表面不动声色。克制着内心莫名的情绪。

  或许是她没有孩子的缘故,如果她有了他的孩子,会不一样。

  可是,当年那一碗废除武功的汤药已让她绝嗣,他这辈子可能都没有皇子皇女了。

  当年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和她走这么远,有朝一日他会非她不可,遣散后宫,只想让她生皇子皇女。

  朱缙观她流泻至肩的鬓影,颊上透明纯净又微带红晕的色彩,气色很好,心中暗暗安慰自己她被调理得很好,不会一辈子绝嗣的。

  他逐渐逼近,抽掉她手中的话本,俯首垂吻她淡红褪白的胭脂唇。

  林静照轻唔了声,骤然被堵住,一大截手臂沐浴在日光中,蹙着秀眉。

  朱缙此番有意拿捏着温柔,春日沉醉的融雪气息,意味隽永,未曾横冲直撞,相反照顾她的感受多些,绵绵耐心不绝如缕,展现了比平时更高超的技巧。

  林静照被禁锢在他怀里,无处可躲,唯有承受,奇怪的感觉控制着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半晌,湿了。

  迷蒙恍惚之处,她双手本能攀上了他清瘦劲健的颈,丧失了自我意志。

  朱缙一颗颗吻掉她的泪珠,宛若风信子飘渺散淡的花香遗落在春风中,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榻上走去。

  衣衫尽毁。

  既然要滋补气血,便滋补到底。

  ……

  妖妃案,三法司大员入狱,人人自危。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原本都在内阁的统领之下,三法司既入狱,连带着内阁首府徐青山也被怀疑。

  这是一个君主意志超越一切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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