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笼叹 第122章

作者:旅者的斗篷 标签: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林静照躺在显清宫中,宫室虽热,窗外狂风的尖鸣吼叫声时刻回荡在耳畔,令她下意识捂紧了被子。

  记得在昭华宫就度过了无数个这样孤独无助的夜晚,狂风像会吃人似的,她时刻怕被丢出去冻死。

  半夜,遥感身上沉甸甸,一只手揽在了她腰际,下巴轻蹭她额发,散发诱人而缱绻的清香,细碎吻着她的颈。

  林静照含糊沙哑嘤咛了一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身体疲累无比,懒得应付他,半梦半醒中无意识张着口。

  朱缙趁虚而入,撬开她的口,顺理成章将侧过去的她揽入怀抱中。

  她终于被搅醒,饱含惺忪的睡眼,仪态清冷,糅杂月光道:“朱缙。”

  朱缙喉间溢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轻嗯,灰暗的眼波笼罩着她,吻了吻她长如密扇一排的睫毛,“很晚了,睡吧。”

  林静照不情不愿哑哼了声,侧过身试图与他拉开距离。

  朱缙手臂横在她腰间,制止她离开,潮湿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他身为皇帝有繁重的政务要处理,但无论多晚,他都会和她睡在一起。

  日日夜夜的同床共枕,林静照很快在他怀中找到了舒服的位置,熟练钻了过去,低埋着脸。

  朱缙微笑了下,颀长的手指把她额前散乱的发丝拨至两侧,意犹未尽吻了她数下才共同入睡。

  翌日清晨,林静照更衣梳妆。

  她拿着梳子,怔怔坐在绣凳上,盯向铜镜中那张青菊温静的脸,肌肤养得琼脂清水般漾开一层层的光泽,白里透红,透着一层妇人承接雨露后的妩媚,是所谓的“尤物”,男人最喜欢的样子。

  在诏狱中她瘦骨嶙峋,枯槁苍白,才养了短短一月就被重新捏成这副雍容华丽的贵妃姿态,怪不得说女人是水,装在什么容器就是什么样子。

  可再美再雍容,她也不过是天子掌中玩物,以色侍人的玩意儿。

  她缓缓摸着脸,心涉游遐。

  恍惚中,似找不到人生的意义。

  朱缙立在身后摘下她木讷的手,抚着她白皙脖颈上的淤红吻痕,风平浪静。晨曦照耀,他君临般王者,湿腻地黏着着,如同逗弄笼中之鸟。

  林静照微侧过身,仰面无波无澜地看向他,无声寻求他的夸奖。朱缙捻了捻她唇角浅红的胭脂,放在指腹间揉碎,奖励似地拍了拍她的面孔,密向她耳畔“甚美”。

  他待在她肩上的手显得那么自然,清晨的窗台边,宛若真正的夫妻,只有那冷色而深邃的眼睛代表着君臣之别。

  林静照噙笑,尖刺扎入脆弱的心底,这辈子他都不会放过她了。

  朱缙欣赏够了她的美景,大发慈悲道:“今日朕陪你出去走走。”

  林静照的手被他扣起,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拖着长长的裙裾,迈过深厚门槛,二人并排出了殿门。

  显清宫之中残雪在枝,风移影送,一望皓白,天色滑如卵,冬风涌动。

  太阳格外迫近而鲜明,映得人眼睁不开。林静照下意识缩了缩,几分陌生,太长太长时间没走出这排寝殿了。

  天气晴蔚,随意漫步,朱缙并未叫辇。帝妃并肩出行,草木风声,冻泉凝流,于平常景色中珊珊可爱。

  朱缙过了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心情格外好,明明没什么喜事,只因身畔有她,寻常漫步变得非同寻常起来。

  侧头一看,林静照寒影默然,长久痴痴眺望天空,一两梭掠过的铅灰色鸟,表情未见太多的喜色,麻木怔忡。

  朱缙脸上的喜色渐渐凝固。

  他知道她心不甘情不愿,稍稍放松,便会如流沙般失掉她。

  他不着痕迹地攥紧了她的手。

  心不甘情不愿又怎样,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心甘情愿的事。

  就像她夜里能接受他的拥抱一样,时间久了,她总会适应。

  林静照察觉到他神情的变化,收回眼神,默默聚拢在他身畔。

  她早已被训教成他掌心的一朵菟丝花,现在还能怎样呢。

  只是,那些曾经触手可及的美好,让人情不自禁感到遗憾罢了。

  

第120章

  时间如白驹过隙,日光荏苒,转眼到了万物复出的初春时节。

  杨柳泛青,熏风洒然生,残雪褪尽,三月里灿蔚的天空琉璃一样透明而晴朗,闪过一梭梭飘灵的燕影。

  春日裹在融雪的气息中,桃粉的圆太阳高高悬空,驱尽空气中的凛冽,万物暖洋洋解冻。初生小莺用鸟喙梳理着金黄色的羽毛,鸣出婉转润洽的娇啼。

  白色热雾弥漫在池水之上,雾珠洇湿,近在咫尺看不清对方的脸。

  水淋淋闪烁着金光,波纹流动,湿发蜿蜒贴在额上,蒸得人面红耳赤,白里透红,吞吐皆烫人的热气。

  春天来了,泉水涌动着一层地热的暖,暖到人骨头缝里,春潮滚滚,和冬日完全靠人力烧的水感觉迥然有异。

  “哗啦”林静照从清澈的池水中浮出,花容潮绯,墨发如瀑披在肩头,清骨窈窕,颤垂眼睫,晶莹润泽的水意浸满了眸子,山花朝露,光采照人,沾着一两片蔷薇叶。

  这里是清池,专供帝后沐浴换春衣之所。

  林静照方泡了良久的澡,一褪冬日阴晦之气,玉颊漾红,气色健康,像遭了某种莫可名状的滋补,泛着层妇人的柔态。

  汤池并非寻常汤池,而是添了各色滋补之物的药池,一匙水价值千金。

  昔年她服药绝嗣,为求皇嫡长子女,每隔几日将她整个身体浸在这珍贵无比的药池中,滋补元气,一点点打开她闭塞的病躯。

  皇贵妃在诏狱里呆了大半年,要养好身体,还需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当然备孕不是一个人的事,陛下会陪她泡。

  见皇贵妃出浴,宫婢跪侍两侧,高高托举着各色成套衣裳,有女衣有男衣,其中一套是霁青雨色的博袖道袍,一套是黄白游的绣金龙袍。

  陛下阐玄悟道,常着道人衣冠;龙袍又乃尊贵天威象征,必不可少,因而每每陛下沐浴时宫人皆备两套衣衫。

  林静照淡淡扫了眼,拿了那套绣金龙袍。

  宫人闪过惊愕。

  半晌朱缙出浴,信然披了道服,问:“皇贵妃呢?”

  宫人谨回:“娘娘在寝殿歇息。”

  朱缙迈步往寝殿去,玄色长发犹淌着些微水渍,青衫湿一痕,沉金冷玉,白纸墨画,撒着窗外阳光浸润的姜黄,犹然亮目的金水。

  入殿,却见林静照懒懒斜倚在美人榻上,神情明月染春水,裹着那件与她身形极其不匹配的龙袍,五爪金龙,如初升太阳般极富攻击性的黄丹色,给人以极强的震撼。

  朱缙微怔,狭长凉薄的眼廓难以置信地眨了眨,浮出冷笑:“好大的胆子。”

  林静照侧着头,无动于衷。

  腰带勒住,隐约可见她明黄龙袍下曼妙玲珑的身姿,纤腰不盈一握,色如日光照耀的黄河水,美而肃然有杀气。

  朱缙漫不经心凝睇着她,上上下下,锋利的审视如一片片剐刀,透过龙袍将她的肌骨解剖出来。

  林静照坦然接受他的凝视,表情平静,轻轻支颐,透着几分新浴后的慵懒,秋水无尘,眼细长上挑,不屑的目光似把一切都碾在脚下。

  朱缙屈膝钉在她双膝之间,冷不丁锢住她的两只皙白的手腕单手扣在头顶,掐住她素白的下巴,淡冷问:“朕问你话,何不回话?”

  林静照毫不留情被折了起来,处于桎梏之中,双手双脚动不了了,目光却依旧保持轻灵,定定道:“怎么,陛下舍不得?”

  “你明知道那是什么袍服。”

  “什么袍服是臣妾穿不得的。”

  她口吻闲静。

  朱缙剐着她水润的颊面,令人颤栗的冰冷,幽幽道:“爱妃想造反。”

  她亦步步紧逼,对峙的意味那样明显:“那陛下杀了臣妾吧。”

  “朕的错,纵得你无法无天。”

  他唰地一下松开她,大步坐到了描金拔步床上,两只修长的腿坦坦荡荡敞开,命令道:“过来,跪下。”

  林静照捂着心口从美人榻上爬起,黄衣裳被压得些微褶皱。她眉间亦有些微褶皱,见朱缙这样好整以暇的姿态,嗓子已然条件反射地开始干呕了。

  过去她不会做,便生生被他搓扁揉圆,规训成他想要的样子。

  她不会,他便强行摁下她高傲的头颅,一次又一次,直到她会为止。

  现在熟练到只要他一记眼神,她便知道如何行事,可偶然她选择违拗。

  他还是他,没有变,规则也不会变。

  不同的是她变了,经历了长期的软禁、众叛亲离、自己又亲身在鬼门关走一遭后,她从内到外蜕变了。

  面对强权她不再畏惧,紧张,哭哭啼啼,亦不再想着哀声求饶或硬生反抗。

  她麻木了,在这可怕环境中找到了合适的生存方式了,只余偶尔生理性的颤抖。

  林静照起身,走到朱缙面前。

  在帝王强烈的凝视下,她膝盖曲软,方要俛首跪下,忽然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

  龙袍套在她身上,赋予她一种矜贵不可亵犯的气质,如同上天注入圣洁的光,无需向任何人妥协的勇气。

  此刻,她才是皇帝。

  朱缙忽失重心,身子后仰,冷不丁被覆倒在了柔软的榻上。

  他徐徐睁开波澜不惊的眼,被反向牵制了,女子正骑在他腰际。

  林静照那双平日惹怜的漂亮素手正冷漠掐在他脖颈上,以她全部的体重加诸其上,一寸寸无情收紧他的呼吸。

  饶是人间帝王,不能逃得过。

  他轻喘着数分冷意,指尖微弱地动了动,迟疑片刻,终又放弃了反抗,悄然亮起双目,轻讽道:“怎么,要弑君?”

  林静照吞吐着气息,使出了全力,堪堪维持这场对峙中的平衡地位。

  “陛下可以喊人。”

  朱缙似有恃无恐,凝视着她纤细的掌腕,漫不经心:“朕不喊。”

  她漠笑:“陛下也有这一天。”

  朱缙深阖长目,感受着被她水润细腕勒紧的窒息之感——窒息中又伴随着极致的快乐,如上云巅,不可言说,仿佛此刻被她杀死也心甘情愿了。

  “阿照,吻朕。”

  他低低道,辨不清是央求还是命令。

  “把朕掐疼。”

上一篇:都盼他妻有两意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