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许侯夫人 第125章

作者:法采 标签: 宫廷侯爵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她拿出自己最大的耐心,准备再等他三天。

  但从早到晚地一连等了三天,他都没上门。

  第四天,等待的人耐不住了,打听了他在锦衣卫北镇抚使司,她堵了过去。

  旁人见锦衣卫都躲着走,她却径直闯了进去。

  “你什么意思?!别说你没工夫穿件衣裳来跟我说话!”

  一件她断断续续亲手缝了四五年的衣裳。

  她只想等他,叫她一声“元元”,好生跟她说几句话。

  但他再没叫过她“元元”了,侧过身,“这里不是郡主该来的地方。”

  这句冷淡至极的话,彻底惹火了年嘉。

  “好,魏玦,那你把我的衣裳还给我!我今后再为你动一针一线,就让满京都看不起我!”

  她何曾说过这么重的话,料想这话出口,他是不是能恢复一点正常了?

  可他面色未动分毫,只闻声顿了顿,然后低声了人来,“把郡主的衣裳取来。”

  那银袍竟就在锦衣卫里,年嘉有一瞬不知他要做什么,直到看到那件,她亲手缝了多年的银袍出现在面前。

  他没看一眼,也没碰一下,只叫了人。

  “把衣裳还给郡主。”

  他把她给他做的衣裳,当真还给了她。

  年嘉愣住了。

  锦衣卫里有种说不出的阴沉冷意,冲得人从鼻腔到眼角刺痛。

  日头落了下去,四下里昏昏暗暗,她不可思议地看住他的眼睛。

  “你真不要了?”

  问出去的声音是颤的。

  魏玦闭眼沉默,却也是默认。

  年嘉不想在他面前留下一滴卑微的眼泪,可是她根本忍不住。

  她撕破了衣裳。

  她把那件银袍撕碎踩在脚下。

  “魏玦,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年嘉与你此生再不往来!”

  他默然一息,只平静地回了她一个字。

  “好。”

  ……

  杜泠静定住,听见年嘉道。

  “我彼时回到王府,还试想他会不会追上来,夜里难受到把自己藏进柜子里,还想他会不会后悔了,回心转意从柜子里把我找出来……

  “可是他,再也没有来过了。他再没来找过我了。”

  从她的生活里退了个一干二净。

  那时他们都还在京城,但相逢已是陌路,又或是,自那再无相逢了。

  杜泠静不可思议,她怔怔看着年嘉。

  听见年嘉说自己从那之后,再没与魏玦说过话。

  “其实后来保国夫人来过王府一次,但我彼时还在气头上,叫人不许开门,让保国夫人吃了闭门羹。”

  保国夫人可是国舅母,京中有几人敢给她没脸?

  外面雨势不知何时消减下来,年嘉轻轻叹了口气。

  “我那时不懂事,连这点面子情都没做到,想来惹恼了保国夫人,又连累了你。”

  杜泠静连连摇头。

  事情已过五六年,她见年嘉说起这段旧事,神色淡淡的,有些怅然与怔忪,却也并无彼时的痛心神伤。

  她只是嗤笑起自己。

  “约莫是我太过娇纵,自来都是让人来哄,他早已无法忍受了吧。”

  一次又一次地争执,他都可以转过身来哄她。

  但某次她以为最是寻常的争执后,他再也没有转回身来。

  她还在等他,可这次已是决裂。

  年嘉笑笑,“其实他不娶我也是对的,我既没有好性子,也没有好家世。外面瞧着是宗室的郡主,可裕王府确实只是个空架子,我只是那个没有爹的孩子……”

  杜泠静红了眼睛,她靠近握住年嘉的手。

  “别这样说!”

  年嘉轻笑着叹了气,她眼睛亦有些发红,看向杜泠静。

  “也就是你真的愿意同我好,还有世子真的愿意娶我。他恐怕对我也不甚了解,我也不好意思跟他说,我其实是个不怎么样的人。”

  “怎么会呢?”杜泠静道,“不管是我还是世子,我们从未觉得你有半分不好。”

  至于魏玦,杜泠静想不明白。

  她只能也说了那句话,“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你如今很好。”

  *

  晚间四人一道吃饭的时候,年嘉渐渐恢复了,杜泠静再不会多提,与她一并坐着,跟她说了闲话。

  但她回到自己房中,想到年嘉说的与魏玦的往事,支了胳膊出了许久的神。

  陆慎如抬脚进来的时候,见她不看书,只发呆,不禁走上前来。

  “怎么了?”他柔声问。

  杜泠静摇摇头,默声没有说话,他却看到她微微发红的眼睛。

  他英眉立时压了下来。

  整个房中都随着他的气息完全沉下。

  杜泠静隐隐觉得有异,抬头看去,听见他冷声。

  “年嘉跟你提了蒋竹修。”

  杜泠静脑中一乱,这又和三郎有什么关系?

  但却见他脸色都不一样了。

  分明是他自己在提……

  她气得瞪了他,“不是!”

  她起身就要走,陆慎如反应了过来,是他弄错了。

  他握了她的手臂,立时缓下神色,见他娘子绷了一张脸,他低了头。

  “是魏玦的事?”

  杜泠静不想搭理他,转过头去,他越发柔声,“我亦有所耳闻。”

  他说那是殷佑五年的事,彼时他刚离开西北来京,那年皇上钦定了魏玦为锦衣卫北镇抚使,很显然是让他稍稍历练,然后坐上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

  “魏玦出城来迎我,我见他神色寥落,才晓得他刚与郡主出了些事。”

  他给杜泠静补充几句,说魏玦曾给他写过信,说想往西北军中谋个位置,“我颇为惊讶,没想到他想来军中,但没过多久国舅过身,他已不可能再去西北。”

  杜泠静默了默。

  原来魏玦真的想要去过西北,但没能去成。

  那么是如年嘉说得那样,他与年嘉淡了情分,还是锦衣卫令他变了性情?再或是旁的原因。

  杜泠静总觉好似事是同年嘉所言不完全一致,她想不透,倒是身侧的人与她一并坐了,见她目露怅然,道了句。

  “世间事,冥冥自有天意,顺理未必成章,滴水亦可穿石。”

  杜泠静不由回头看了他。

  若前面几句说得是年嘉与魏玦,那么后边这句又是说得谁与谁?

  杜泠静可不是什么又黑又硬的石头。

  但他见她看向他,目光捉了她的眼睛,他眸色浓郁抵在她眸中。

  “人力亦是天意。”

  所以他不在乎是不是强求?

  杜泠静转过头,只从眼角里瞥他,他却笑起来,一手握了她的掌心,另一只手倒了茶给她喝。

  他为刚才那句赔礼道歉。

  杜泠静不要接。

  他刚要再说句什么,崇平忽的寻他。

  他倒没立时出去,轻轻捏了她的手,道晚间还有些事要忙,嘱咐了她。

  “娘子先睡吧。”

  杜泠静还是不理会,他叹气出了门去。

  他人走了,属于他的气息还留在此间,杜泠静饮下了他给她倒好的茶。

  他性子确实与寻常人有些不同,他不求水到渠成,却信人定胜天。

  就如同皇后的太子薨逝,东宫空悬,文臣要力挺雍王,他便立时站出来,不畏不惧,站在贵妃与慧王身后,力主慧王上位。

  可贵妃到底还不是皇后。

  若是皇后娘娘一直熬下去,反而熬得皇上先不行了,那么贵妃便不可能成为皇后。

  贵妃做不了皇后,慧王便无可能是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