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采
两日的工夫,一晃而过。
到了约见那日一早,城门一开,杜泠静就奔着城北的火神庙去了。
此间的火神庙香火还算旺盛,早间地上的寒霜还没消尽,就不断有人提着篮子前来上香。
众人一直悄悄在附近等待,但从早间等到日上三竿也没有发现特殊的人。
崇平道,他们曾在七里外发现了一个行踪不同寻常的人,但此人十分警惕,刚出现就不见了。但算着时辰,若真是此人那么今日必然能到。
杜泠静沉下心,又继续等待起来。
陆慎如下了朝也到了城北。
但见她静坐等着,便也陪了她等待。
日头一寸一寸地下落,上香的人到午间时聚集最多,又随着日头西落渐渐散去。
杜泠静隐隐觉得不太好。
就在这时,崇平快步而来。
“侯爷,夫人,有人在签筒里留了纸条。”
那纸条不大,上面只有四个字:
后山竹林。
杜泠静看过去,“这笔字……”
“怎么了?”陆慎如问,“要不要让人替你过去?”
“不用,”杜泠静登时摇了头,她接着就站起了身来,“我知道是谁,我亲自过去。”
她手里握紧了字条,起身就往后山快步而去。
是后山,也是竹林。
男人目露几分思量,亦大步跟了上去。
这片竹林离着火神庙不算远,不过半刻钟的工夫,杜泠静就到了竹林边缘。
时至傍晚,山林里群鸟归林,西边的山凹处,一轮残阳身披晚霞悬于半空。
金黄的光穿梭在竹林当中,杜泠静走进去,脚下踩着飘落的竹叶,与风中的竹枝相伴着窸窣作响。
不过两三步,竹林已将她拥在了其中。
她恍惚了一下。
她似乎已经好些时日,都没来过任何一片竹林中了。
陆慎如立在竹林外,英眉微压。
就在这时,竹林深处响起了脚步声。
杜泠静不由循声看去,只见穿梭一簇簇的傍晚黄光之中,有人缓步走了出来。
他着一身竹青色长袍,人与翠竹仿佛本就是一体。
竹叶飘飘绕绕地落在他肩上。
杜泠静眸光轻颤着定了定。
但旋即神思一回,她没恍惚到叫错。
“六郎?是你吗?我在这儿,你过来。”
话音传去,青年这才从竹林深处完全走出。
瘦削的面庞与从前那人更肖似几分,而他身形弯着,手捂在胸口之上。
杜泠静一讶,听见蒋枫川开口。
“嫂子,我恐怕受了点重伤……”
他说完,身形晃了一晃,忽得向前倒了过来。
第30章
竹林里, 青年忽的向前倒了过来。
“六郎!”
杜泠静两步快跑上前,急急抬手扶住了他的身形。
他身上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竹青色长袍内有血迹点点渗透出来, 脚下的竹叶被踩得沙沙不停响动,杜泠静心下惊颤, 连声唤他。
他喃喃应声, “嫂子……”
可青年早已不是少时模样,他身形高挺远超于她,杜泠静竟没能扶住,脚下向后踉跄了两步。
摇晃之间, 反而被他扣住了肩头,止住了踉跄。
只是才刚刚站定, 便有人快步进了林中。
崇平示意身侧侍卫架住了即将倒下的人,而杜泠静也被人从后揽住了腰,将她向后带去两步。
风从刚接触到的两人中间呼呼吹过。
杜泠静被人揽回到了怀中,她不禁转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目光则落在她方才被人轻轻碰到的肩头, 只一瞬, 又转眼同她道。
“你不要急, 先让崇平看看是如何情形。”
说话间,崇平搭上了蒋枫川的脉, 又细看了他的面色,问他伤在何处。
六郎简言了两句, 崇平略略碰到他的伤处,血便加速渗了出来。
杜泠静吸气, 听见崇平道,“伤势的确不轻,但目前看来未伤及要害。只是、只是这伤似有两日了, 但未有上药,所以不断扯动着迟迟不能愈合。”
杜泠静眉头都皱了起来,她看向重伤的人,听见他随口解释了一句。
“一路被追捕,哪里来得及呢?”
陆慎如瞧着他一直未能上药的伤处,微微挑眉。
青年呼吸低压着急促又间断,杜泠静忍不住又要上前询问,但身后的男人却道。
“娘子别去动他。外伤至此,兴许还有旁的内伤,让崇平同人将他带出去。”
话音落地,蒋枫川抬头看了过来。
高峻挺立的男人立着未动,由着他打量。
竹林里静了一静,而杜泠静只顾看着崇平替他检查通身伤处,未着意许多。
倒是蒋枫川被人扶着,目光慢慢滑落到她身上,低了下眼眸,跟她虚弱笑了笑。
“嫂子,我是不是该改口称呼你……侯夫人?”
风吹得林中竹叶沙沙作响,杜泠静愣了一下。
陆慎如亦低头向她看来,听见她皱眉道。
“这不重要。你怎么被人追捕至此?可是邵氏兄弟的人?他们向你下了杀手?那扈大哥和亭君他们呢?”
她一连问过去。蒋枫川冒着风险出来报信,此刻人在什么地方才是最紧要的。
谁料她问去,见六郎刚开口,竟一口血吐了出来。
连崇平都皱了眉,“得先去治伤才行。”
这伤确实重了,杜泠静讶然失色,哪还敢再问,见一个侍卫将他背在了身上,微微扯动,青年俊秀的脸上便痛得皱了起来。
她不禁软下嗓音,“六郎,旁的都先不必说了,你先治伤吧。”
她这般,青年又跟她勉力笑了笑,“好。”
他应声得竟先几分虚弱惹怜的“乖巧”,陆慎如默然看着,见妻子目光直追在那蒋六郎身上,微微抿唇。
但男人却也没急着说什么,只解下自己风披风裹了她,但他见她长眉仍旧紧蹙着,不禁将她往怀中圈了来,“既然接上了人,其余都好说了,别担心。”
是这个道理,杜泠静缓缓点头。
她立着,任由身侧的男人用手揽着她,又握在她手臂上。
蒋枫川自眼角看过去,她同那人如此的姿态,是已有了床笫间的亲密?
青年默然,倒是背着他的侍卫脚下极快,先送他去了火神庙后院,崇平亲自给他简单上了点药,又禀了侯爷道此地伤药有限,还是得通身细治一遍。
可巧此间距离归林楼并不算远,男人直接下令众人从火神庙撤回,往归林楼去。
天色暗了下来,夜幕滑落拢住四野。
崇安急匆匆请了个大夫过来,他是男子,他治伤杜泠静自是不便去,陆慎如叫她去吃饭,她却也摇了头,只留在蒋枫川院外。
自当年,三郎将他从乡下捡回城里家中,哪里再让他受过这样的伤,吃过这样苦。
六郎开始抽条后,越长越高,越长越见状,十五六岁便比同龄人高出半头,六郎看着总是欣喜,又怕他长得太快,时常嘱咐惠叔给他补足身子。
后来,他终是长得比三郎高,比起三郎也结实健壮,反而三郎多数时候只能静坐书房里,但他从未嫉妒过弟弟,还请了行伍师傅教了他些拳法,便于他在外行走。
但眼下,院中不断有强忍的闷哼声传出来,想到他遍体鳞伤,杜泠静不由地双手紧握。
她见那位侯爷亦在旁陪了她,只能道,“侯爷去用饭吧,我倒不饿。”
男人撩了袍子,干脆坐在了院外的亭中,他说自己也不饿,跟她招手。
“别在那吹风,过来坐会。”
他非要陪她,杜泠静也只能坐了下来。
男人见她还默然攥着手,跟她岔开了话,说起了扈氏兄妹和拂党众人。
“……看来邵伯举急躁得很,我们在火神庙将人带了回来,他们多半也知晓了。”
他道,“待蒋家六郎一会好些,最好让他将众人潜藏之处道来,以免夜长梦多。”
杜泠静晓得是这个道理,但也想到他今日,自下朝就赶来陪她,陪了一整日。
他平素颇为忙碌,有军中将领上门,有官员上门,有各个幕僚来传消息,看他意思,还有在外做事的侍卫、管事,等他示下。
杜泠静不知他具体在做些什么,自然也不便多问,但料想坐到他这等高位,更在朝中欲支持外甥慧王入主东宫,事情是一件都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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