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袁瑶衣认得,是当初跟着詹铎去厚山镇的侍卫之一。可能派他来,也是让她放心。

  侍卫也是个仔细的,穿着普通人的衣裳。

  重五将人送走后,快步跑回院中,见着袁瑶衣站在檐下,正在看信。

  “我倒忘了问问案子的事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脚下一跳,便到了檐下。

  袁瑶衣看着他一笑:“他自然不会跟你说,这是枢密院的案子。”

  “那倒是。”重五靠着墙站。

  袁瑶衣仔细将信看完,上头的字她都认识,也不知是不是詹铎故意为之,怕她看不懂。

  “续恩亭,”她看着信纸上的三个字,“世子说,他在这个地方等着咱们。”

  重五思索一番,而后道:“我知道续恩亭,从这里走一日便能到,我来时曾经过那里。”

  信上还写了许多,只是袁瑶衣没有说出。

  至于,詹铎没有来墨河镇,估计是谨慎,不想让人知道行踪。

  袁瑶衣觉得,这样两边行动,倒是更省功夫。心里也不由轻松,詹铎既然能抽出身来,说明案子很顺利吧?

  那么,姨丈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想到这里,总觉得立刻去华彩镇看看才好。

  她与重五商议好,明日出发去续恩亭。在这之前,做些准备,她也好和阿兄道别。

  又是傍晚下学的时候,墨河书院外的竹林边。

  袁瑶衣等到了袁安与,说明了自己要回京城。

  相对于以前的纠结,现在的袁安与平静很多,他知道妹妹有她自己的打算,只说了些叮嘱的话。

  “阿兄,明年春来京城看我。”袁瑶衣笑着,心中有着对兄长的美好期许。

  想着那春光明媚之时,十年寒窗的阿兄可以金榜高中,从此施展胸中抱负。

  。

  翌日,一辆青帷马车离开了墨河镇。

  天阴霾着,完全不像前几日的好春光。

  马车一路往北,在官道上行进,路两旁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

  但是临近傍晚的时候,天突然下起雨来,巨大的雷声滚滚而来。

  如此,马车行进的速度慢下来,车夫怕马儿受惊,提议找个地方躲避。

  好歹在路旁避风的地方躲过了雷雨,便开始重新准备赶路。

  此时天已经开始下黑,四周一片寂静。最急的雨势过去了,但是天空仍旧飘着细细的雨丝。

  等到了续恩亭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袁瑶衣从马车上下来,发现自己身处的是一处小山包的半腰处,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六角亭子。

  车夫收了银钱,便赶着马车沿原路回去,临走前不忘提醒了声,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让两人小心。

  袁瑶衣走进续恩亭,并没有看见詹铎,四周只有杂乱生长的黑松。

  按理说,她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他此时应该到了才是。

  山野的凉风吹来,她不禁扶了扶领口。

  “瑶衣娘子,我去前面看看,一会儿就回来。”重五道,然后将点好的羊角灯递到她手里。

  袁瑶衣道声好,便看着对方往前面走去,很快身影消失在几颗松树间。

  她等在亭中,发现雨又下的急了。

  这时,她听见有声响,便看过去,见着有一人自坡下面走来,隐隐的,似乎脚步有些慢。

  “瑶衣。”

第79章

  雨丝蒙蒙,又密又冷。

  袁瑶衣看着那个人影,快步跑出续恩亭,朝着他过去。

  是詹铎,他独自一人从杂乱的坡下走上来。

  “你怎么了?”她手里提着裙子,顾不上下落的雨丝,伸手去扶着他。

  他不在亭子里等,去了下面做什么?

  到了他身旁,她才发现他衣裳湿了,手里提着一柄剑。

  詹铎手里的剑往地上一插,剑尖便进了土里,剑柄来回晃了两下。

  他双手捧上女子的脸颊,唇边微微喘息:“你来了?没事吧?”

  袁瑶衣摇头,脸庞擦着他的掌心:“我没事,路上躲雨,来晚了些。你怎么了?”

  怎么就他一个人?没带手下吗?

  “瑶衣,我被人跟上了,”詹铎道,语气出奇的镇静,“你去找个地方藏着,等我处理好就去找你。”

  他一早就到了,想见到她,然后一起回去。可是竟有人尾随了他的侍卫,继而跟到了续恩亭。

  想来那件兵器案子后面的人坐不住了,准备除掉他,又有什么是比他离京更好的机会呢?

  他不想让那些人发现袁瑶衣,便就只当做经过续恩亭,然后未做停留,直接离开。硬是将那些尾随的杀手带出去很远,才真正交了手。

  显然,杀手是奔着治他于死地来的,人多且下手狠辣。几番厮杀下来,他终于摆脱那些杀手。

  可是也明白,很快他们会继续跟上来。

  他惦记着袁瑶衣,因为与她约好的,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失约,哪怕腿上的伤口很深

  袁瑶衣心中一惊,连忙往詹铎的身后看。黑暗中,一棵棵黑松杂乱的生长着,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到。

  “那你怎么办?”她皱着眉。

  “我有办法,”詹铎拇指揩着她的腮颊,“他们只是找我,只要你藏好了就不会有事。”

  袁瑶衣抿唇,心中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若真的有人要对付詹铎,她在旁边反而是个拖累,不如依他所言,找个地方躲好。

  然而,脚下就像是黏住了,并动不了一点儿。

  “那个,”她喉咙发涩,弱弱的挤出一个音调,“重五他去了前面”

  詹铎帮她擦着脸上的雨滴,轻声道:“他很机灵的,不用担心他。”

  不知道是不是雨水进了眼睛,袁瑶衣觉得酸涩得厉害,抬起袖子拭了拭.

  “好。”她小小的回了声。

  然后,捧着她脸的手离开,他在她面前退后了两步,脚下踩着新出的青草,发出轻微声响。

  他手一攥,那柄插在地上的剑给拔了出来,在黑暗中划出一抹寒光。

  詹铎俊秀的眉峰一皱,提剑转身,看向坡下的黑松林,遂迈开步子。

  眼见他走了出去,袁瑶衣手心攥紧:“世子。”

  已经走出一段的詹铎闻声站住,回过身去看,然后见着女子朝他跑过来。在不平的下坡草丛中,她提着裙子深一脚浅一脚,渐渐就到了他的面前。

  “这个,你带上吧,”袁瑶衣的手摸进腰间,等抬起来的时候,就见手指间捏着一枚三角的物什,“我出墨河的时候,阿兄给我求的平安符,能消灾挡祸。”

  说着,她把平安符塞进詹铎的手里。

  詹铎手一收,试着女子柔软的手指从掌心抽走,然后留下那枚符纸折成的平安符。

  他刚要说什么,就看见她转身跑开,纤瘦的身影朝着续恩亭去了。

  “瑶衣,”他冲着她的背影唤了声,然后见着她回头看向他,“万一,要是碰到什么人,记得别说与我相识。”

  “嗯?”袁瑶衣唇间送出一声。

  接着,她看见詹铎转身,朝坡下走去,这次他没有再回头。直到身形消失在一棵黑松下,便再也看不到他的影子。

  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明白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是说碰上那些人,不要承认她和他相识

  她后牙一咬,转身朝续恩亭跑去。进到亭中的第一件事,便是熄了那盏羊角灯。

  现在这个状况,她不敢往前再去寻重五,反而两个人分开更好隐藏。就像詹铎所说,重五性子激灵,即便遇到什么事,定会有好的办法。

  心里打定主意,她便朝山顶走去。包袱搭在肩上,手里提着那盏熄了的羊角灯。

  雨还在下,尤其在黑夜林子里走,着实困难。那些尖锐的松针时而会扎到脸颊上,刺痛得很;时而,树枝上积聚的水滴落下,掉在后颈上,然后沿着下滑进后背里,冰凉的让人打颤儿

  袁瑶衣摸着黑,就这样一直走着。

  山不高,像是平地上凸起的土包,就这样绵延着几座。要找藏身的地方,说起来也不易。

  好在,她自小跟着祖父山上采药,熟悉如何辨认山间的小道儿,也就找到了一条。随后沿着小道,找到了一处石洞。

  她跑进了洞里,身上的衣裳也湿的差不多了。

  这个洞里很干净,洞壁旁还摆了几块方整的石头,看起来是上山的人,经常在这边休息。

  袁瑶衣站在洞口往外张望,除了雨声再没有别的动静。

  她知道,那些人是冲着詹铎去的,所以一般不会找到她这里。

  她找了块石头坐下,解着湿透的外衫。心里想着什么人要对詹铎不利,其实很容易就会知道。

  詹铎在查的兵器案子,必然是牵扯到了某些人,所以便动手对付他。要说,他不离开京城,那些人应该不会如此明目张胆,而她回京,其实不必他亲自过来接的。

  每每,洞外有丁点儿动静,她都会看出去。然后只是风雨声,詹铎并未寻过来。

  她搓着手,身上发冷,从包袱拿出干衣披上,仍是不行。可又不能点灯,也无法生火

  洞口滴滴答答的,这雨似乎无穷无尽,这夜也是无比漫长。

  山里的夜是真的冷,袁瑶衣抱紧双臂趴在膝上,就这么侧着脸看着洞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头有些疼,微微阖上了眼睛。

  耳边又听见外头的动静,她睁开眼往外看,下一瞬便瞪大眼睛,倏地站起身来。

上一篇:姣姣岁欢

下一篇:返回列表